木艾吃了飯又在書房悠閑的寫了幾篇大字,才帶著侯在門口的春分進了大廳。郭淮早已候了好一會兒,見到夫人進來,連忙躬身行禮。
木艾擺擺手,“郭叔,不必多禮。”然后笑著對春分說,“給管家倒茶。”
“謝夫人。”郭淮一臉感激的坐下,等著夫人問話。
木艾喝了口茶,溫聲對郭淮說,“郭叔,昨日宴客,怕是把家里存的糧食都用盡了吧。趁著下雪前這幾日,你帶人去城里采買一些回來吧。”
“回夫人,昨日宴客確實把家里的粗面都用盡了,只剩了一缸包谷面。肖大爺送來那些細面,您沒有發話,小人就沒讓大廚房動用。”
木艾心里細細盤算了一下,又問道,“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郭淮趕忙把賬本雙手遞上去,然后慢慢把這些日子的用度花費報了一遍,最后說道,“每筆花費都在賬上記著了,小人從肖管事手里接過來那天起,就照著他的樣子,細細做了。”
木艾看他臉色忐忑,知道,他是怕自己責難,心里嘆氣,畢竟相處時間太短,這郭管家還是不夠信任她。“郭叔,咱們府上沒有那么多規矩,你以后不必自稱‘小人’,稱‘我’就好,這樣我聽著也順耳些。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當初買你夫妻回來,就是看中你們都是忠厚嚴謹之人。這一月來,你們的辛勞,我都看在眼里。你也不必有什么顧忌,凡事盡管放手去做。”
郭淮聽夫人如此信任,激動的跪在地上就要磕頭,木艾連忙示意春分幫忙扶起他,微微皺了眉頭,心里真是對這些人動不動就跪的習慣無奈極了。
郭淮這時也想起夫人不喜人跪地磕頭的怪脾氣,但他還是堅持磕完頭才起來。
“謝謝夫人對我的信任,我郭淮定不負夫人厚望。”他的語氣里明顯少了一絲忐忑,剩下的都是自信和恭敬,木艾滿意的點點頭,“那好,以后咱們府上之事,就需要你多操勞了。我今日招你來,是看昨晚已經落了雪,咱們這村子地處山坳,怕是過幾日雪大封山,到時出門不便。所以,你明日領兩個人進趟城,把這一冬天需用之物,都一次采買回來吧。”
郭淮得了夫人的信任和勉勵,頭也抬起來了,略微有些大管家的樣子,心里仔細思索片刻,說道,“夫人,我剛才在大廚房轉了一圈兒,心里也有些數兒。如果是備過冬之物,那么首先糧食肯定要多添些,菘菜之類冬天常吃的也要買一車回來。至于肉食…夫人的小廚房需要多少,我也一起買回就好。”郭淮說道肉食,明顯猶豫了一下,畢竟,肉是很貴的,沒有誰家天天給奴仆吃肉的,能在逢年過節時添上幾個葷菜就算寬厚之家了。
木艾當然注意到他的猶豫了,開口說道,“郭叔,咱們府上雖說剛剛建起,今年也沒有種什么田,底子薄,銀錢也不富裕,但是,一個多月前你們剛進府時我說過,吃食穿戴上,絕不吝嗇。你要記好我說的話,回去也說給郭嬸聽。以后,大廚房那邊,用包谷面和粗面參合著蒸饅頭,早晨最好熬個包谷面粥,燉個菜。中午要做一葷一素兩個菜,晚上一個素菜,一個湯。必須照這個標準來安排飯食,而且不限量。大伙兒以前都是窮苦出身,身體底子不好,明年春天可能要很忙,趁這個冬天好好休養一下。你照著這個用量估計要用多少糧食,記下單子,一次都買回來。另外,你在村子里問問,如果有人家要賣肥豬,你訂兩頭,加付些銅錢,先讓主人家幫忙喂著,過幾日天氣再冷上一些,就趕回來殺掉凍上,留著平日里吃用。剩下菘菜和其他干蘑菇之類的食材,你就做主買吧,別讓大伙兒菜盤子空了就是。”
說完,她看了郭淮一眼,想繼續交代些應買之物,一時又忘了還有些什么要添置的,只好說,“郭叔,你今日先辦好買豬和統計糧食兩件事吧,我這里把還要添置的,再列個單子給你。”
郭淮站起身來,恭敬的又施了一禮,“是,夫人,我先告退了。”然后倒退幾步,轉身出門張羅去了。
木艾帶著春分回了書房,看見夏至正在整理桌案,就說道,“夏至,去告訴冬至陪西院老太太做會兒針線,然后把栓小姐請過來,就說我要教她做樣面食。”
“是,夫人。”夏至放下手里的筆洗,應聲去了。
木艾斜依在紅杉木精雕成的矮榻上,拿起桌上的茶壺,自己動手倒了杯茶水。正巧秋分端了壺熱茶進來,見她要喝涼茶,忙上前接過去,笑說道,“夫人,天氣寒涼了,喝些熱的吧,涼茶容易鬧病。奴婢剛沖了一壺好茶,是肖大爺昨日送來的‘凝蕊’,您嘗嘗。”說著,另拿了一只干凈杯子,倒了熱茶遞到木艾手邊。
木艾笑著接過來,低頭輕輕嗅了嗅,果然是好茶,色澤碧綠,清香透鼻,小小喝了一口,味道不澀不沉,口舌生津,隱隱還有一絲靈氣裹在其中,滋潤心脾。心里了然,前幾日,她特意讓她們洗涮干凈一只帶蓋兒的小水缸,裝滿了空間里的靈泉,囑咐她們熬粥或者煮湯做菜都用這缸水,秋分心細,用了幾日下來恐怕是發現這水的不同,于是今日又用來沖泡新茶了。“嗯,味道不錯,秋分手藝也快趕得上春分了。”木艾笑著贊了一句,“我正頭疼準備過冬之物呢,你平日里也管著小廚房,正好和春分一起想想,咱們院子里還要添些什么?”
秋分聽了,抬頭看了一眼正拿了薄被給夫人蓋腿的春分,她一向謹慎,雖然馬上想起一件緊要之物,但是,也不敢輕易說出口。
木艾沒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流,抓起昨日肖恒送來的禮單,昨晚沒來得及細看,此時慢慢看來,才發現,這位素未謀面的大嫂備辦的禮物著實周全,布匹、繡線、文房四寶、點心、茶葉、各種小擺設兒還有五十斤臘肉、二百斤細面等等,吃的穿的玩兒的,樣樣不缺,微微一笑,有這一車東西,倒是省了自己很多銀錢呢,起碼院子里的小廚房不用添置多少東西了。
春分見她看的認真,偏頭對秋分點點頭,她跟在夫人身前時間最長,也最了解夫人的脾氣,何況剛才夫人吩咐管家時,她也都聽在耳里。待木艾把禮單剛剛放下,插空兒笑著說道,“夫人,明日總管去城里備辦過冬之物,可以買些厚實布料和棉花回來嗎?天氣漸涼了,咱們府里人都是空手進來的,還沒有棉衣穿。”
“什么?”木艾聽了就是一愣,摸摸自己身上的夾棉衣裙,再看看春分和秋分身上的,確實還是進府時發下的青布衣裙,就忍不住懊惱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本就不是心思細密之人,懶散隨性慣了,每日的衣食又都有春分她們四個操心,屋子也暖和,就半點沒有注意到府里眾人都沒有穿上棉衣。
“郭管家怎么不來稟報一下。再過一陣,天氣更冷時,恐怕家里人都凍病了,我還不知原因呢。”木艾坐了起來,語氣有些不好。
春分沒想到夫人反應這么大,在她想來,主家給奴仆賜衣食是仁厚,就是不給棉衣,一冬穿單衣或者夾襖的也有啊,聽夫人的話音兒似乎怪罪管家,這可有些不好。她趕忙一邊給秋分使眼色一邊圓話兒,“夫人,這一陣府里事情太多,您不記得這些小事也沒什么要緊的。郭管家可能急著統計糧食,把這事留著下午再跟您請示,也說不定呢。”
“是啊,夫人,咱們小廚房里羊肉也用完了。奴婢這就磨墨,讓春分姐姐寫下來可好。”秋分幫忙岔開話頭兒。
木艾簡單嗯了一聲,心里也明白自己遷怒郭淮有些不對。她原本以為蓋了房,買了奴仆,就可以過清閑自在日子了,沒想到偌大府邸,幾十口人吃飯穿衣,也是她的責任啊,暫時眾人和她還處于磨合期,說不得她要多費些心力,等到過上一年半載,郭管家和春夏秋冬四女管事都形成章程定例就好了。微微擰著眉頭,木艾細細想著還有些什么遺漏,一邊看著春分鋪紙,秋分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