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老太太看著木艾昏睡過去了,又幫她把那件古怪的衣服疊好放在床里側,以備她醒來隨手可以拿到,然后領著孫女出了屋子,徑直去了廚房煮菜,小丫頭一手死死握著糖果,一手幫著奶奶燒柴,心不在焉的總是往院門口望,老太太知道她是著急去找村子里的小伙伴玩,也不難為她,吩咐了句早點回來,也就放她出去了。
小丫頭樂顛顛的跑回屋,找了塊舊帕子,包了糖果就跑向村頭的大柳樹,遠遠的看見二丫、小紅、柱子還有狗剩幾個都在那等著呢,才放心的舒口氣,興奮的喊了句:“二丫、小紅,我拿好吃的來了。”
農家的孩子每日吃飽不餓就已經不錯了,能得到好吃食的機會是極少的。偶爾誰家來了客兒,孩子們得了些好吃食都會給伙伴們分上一點兒嘗嘗,栓栓因為一直和奶奶相依為命,生活艱苦,平日總是吃別人的,哪里見她這么高興過,惹得孩子們立刻圍住她,七嘴八舌的要看什么好吃食。
栓栓神秘的打開手帕,露出五彩的玻璃糖紙,孩子們都“哇”的喊了一聲,確實是沒見過的新奇東西,大家的捧場讓她驕傲的抬抬頭,豪爽的給每人分了兩塊。等幾個人嘴里都鼓鼓的塞著糖,一點點含化了,美美的享受了這極為甜美的味道,才嘰嘰喳喳的問起栓栓這么好的吃食時從哪里得來的,栓栓也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他們,令大家伙爾好生羨慕,當然栓栓也保證了,以后得了好吃食,一定會再拿來,這才讓孩子們放心的繼續往日的游戲。
睡夢中的木艾,此時,并不知道,除了葉小弟,一貫不得孩子親近的她,此時已經被一群孩子盯上了,而憑借著這幾顆糖果也讓她不到一天時間就被村里人所熟知。要知道,幾個孩子當時都只吃了一顆,剩下那一顆,無一例外的都拿回去孝敬長輩,而糖果的甜美,也是這些老頭老太太沒有品嘗過的,以山里人的淳樸,得了別人家的吃食是要回送點兒什么的,于是,聽了孩子們說栓栓家救回的病姐姐,第三天傍晚吃過飯空閑了,就都約好拎了些東西,一起來了老太太家。
木艾吃了兩天的中藥,雖然還是適應不了那苦極的味道,但是也得承認,藥效很是不錯,現在除了頭上的傷口還有些刺痛外,身上已經恢復很多力氣了,晚飯后,她關在房里,從空間里拿出以前旅行時常用的大木盆,迅速的洗了個戰斗澡,然后琢磨了一刻鐘才換好杏紅斜襟衣衫,淺綠百褶長裙,這是老太太用她年輕時的衣裙連夜改好的,顏色暗了些,看上去有些土氣,但空間里的衣物太扎眼,也只能對付穿了。拿毛巾細細擦干頭發,簡單的挽了挽,然后陪著祖孫倆在小院子里納涼,做針線,順便試著問些本地的大概情況。
木艾拿著蒲扇,看著李奶奶借著微弱的亮光,一針針的納著鞋底,估摸著大小,一定是為自己做的。能這么傾心的對待一個倒在路邊的傷者,不因窮苦而慢待,幫忙求醫問藥,改衣納鞋,任是一貫冷心冷腸的她也差點紅了眼眶。
趕忙低下頭,平復好了情緒,才笑著問道:“李奶奶,我腦袋糊涂,您給我講講咱們這個村子和周圍的事吧,也許我聽了,能想起點什么呢。”
老太太抬眼笑著看看她,用針劃了劃頭發,剛要張口,就被院門外一陣說話聲打斷,三個人疑惑的看向門外,要知道,這里位于村子最東側,背靠大山,是不經常有人過來的。此時,傳來人聲,就一定是奔自己家過來的。
“老妹子,你在家嗎,我們老姐兒幾個來竄門兒了。”隨著一聲洪亮的嗓門,打頭進來一個穿著淺青團花布衣裙的胖老太太,臉上笑的爽朗,手上拎著一只野雞,而她身后那三個老太太,穿著也都很干凈利索,只是要比先前這位差一些,手里也或多或少的拿了些蘑菇之類的東西。
沒容木艾細打量,李老太早已經熱情的迎了上去,拉了幾位老姐妹進來,又喊了栓栓去搬椅子出來,木艾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她本就不是愛交際的人,讓她寒暄客套,簡直比登天還難。所以一時僵在那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好再幾個老人家都在寒暄,沒有注意他這邊,她就和栓栓進了屋,想了想,這家里除了粗茶也真是沒有什么招待客人的。只好找了一個稍平些的圓盤,裝做去兜里拿糖,實際上從空間里轉移出來,滿滿的裝了一盤,正巧栓栓也泡了一壺熱茶就一起端了出去。
老太太見她出來,親切的拉過她,給幾位介紹,“老姐姐幾個也是聽說了吧,我前兒碰見個姑娘,就是這孩子了。木姑娘,這幾位都是村子里的長輩們,平時最是熱心腸兒的。”說著,挨個給她介紹起來,指著那最先進來的胖老太太,說道,“這是村長家的李大奶奶,住的離咱這院子最近,平日最是愛說笑,心腸也好的沒話說。”又指了其余三個老太太,分別說著,“這是李二奶奶,和李大奶奶是親妯娌,倆人如果能捏把一下好了,這一個是開了口的匣子,一個反倒是鋸了嘴的葫蘆。”說完惹得幾個人都笑了,那李大奶奶更是裝作生氣的打了她一下,笑罵道:“你個老黑婆子,沒事就愛拿我編排。”等笑過了,老太太繼續指著木艾正對面的兩個人,說著:“左邊這位是村西頭的劉奶奶,右邊的是馬奶奶,他們兩家挨著。”木艾聽了,挨個叫了一圈:“大奶奶,二奶奶,劉奶奶,馬奶奶。”怎么都是奶奶一輩的啊,她心里不禁郁悶,面上卻不能露出,淡淡的笑著,學著栓栓那天的樣子,行了個蹲身禮。
“哎喲,這老黑婆子,嘴也快,這個奶奶,那個奶奶的,把個好人兒也繞暈了,何況這姑娘還傷了頭呢。不過,真是個好俊的姑娘啊,可憐見的,怎么就碰傷頭了呢,可得好好養著,別落下病根才好。”又是那個叫李大奶奶的胖老太太先開了口,還熱情的拉過木艾,把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通,其他幾個人也連聲附和。
木艾不習慣陌生人的親近,微微皺了皺眉,借著給幾人拿糖果的機會,抽出了手。幾個老太太接了糖果都很高興。
“前幾日,我那小孫子回來現寶兒似的,非要給我嘗嘗他得的新鮮吃食,我也拗不過他,你別說,這一吃到嘴里啊,還真是甜啊,那包谷桿子,可是十根也抵不過這小小的一塊啊。”那位馬奶奶一邊慢慢剝著糖紙,一邊笑著說道,眼里是掩不住的驕傲和欣慰。
“我們家那毛丫頭也是,巴巴的拿回來要我吃,要我說啊,這吃食雖好,也得孩子們孝順不是。”李二奶奶早扔了塊進嘴里,這時也模糊著接了一句。
李大奶奶笑著拍拍手,“還是老黑婆子有福,出個門還撿個俏姑娘回來。”
另一個一直未曾說話的劉奶奶,這時才張口附和胖老太太,:“可不是,木姑娘白白凈凈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富貴人家生的。”
老太太怕幾個人在說下去,會讓木艾不自在,馬上接了口,“你個老婆子,這么好吃的糖也堵不住你的嘴,我有什么福啊,不過舉手之勞罷了,等木姑娘好了,知道家在哪里了,就得快快的回到爹媽身邊去了,她家父母知道孩子受傷了,不得心急啊。”
胖李奶奶聞言一愣,勉強咽了嘴里剩余的糖片,轉身問道:“怎么這姑娘現在不知道家在哪里嗎?可是家太遠?如果實在有難處,我家你老哥還認識幾個人的,讓他幫著打聽一下?”
“可不是,李大哥是個見多識廣的,就是連富這幾年也越發干練了。”馬奶奶順嘴捧了李大奶奶幾句,說得她連忙謙虛幾句,但是,那抹著鬢角的手指卻泄露了她的得意。
木艾淡淡笑著,心里嘀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個小小村長都有人巴結,足以顯出權利的魅力。其實,她是不了解這個時空的規矩,村長是一村里的絕對實權人物,諸如蓋房、買賣田地,讀書人科考都需要村長出面去城里幫忙張羅的。當然,她后來落腳置家產時就明白了,說不得送了他一些好處。
老太太替木艾道了謝,才說道:“這孩子頭上碰了個拳頭那么大的腫包,隔壁王老爺子說,一時糊涂是有的,只要多養幾天就能好了,我也托二牛去山上打獵時幫忙多采些藥回來,每日一副,吃到好利索了為止。”
“那就好,二牛打獵采藥都是把好手,托了他,藥就不必擔心了,但是,缺什么少什么,可要跟我們打招呼啊。”李大奶奶表了態,其余幾人也都跟著點頭。
等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村里的家長里短,雞毛蒜皮類的小事,天也慢慢黑透了,又是李大奶奶先發話提出了告辭,木艾不經意看到那位李二奶奶瞄了瞄裝糖的盤子,心里醒悟過來,乖巧的分別給幾人抓了一把,笑著要她們帶回去哄孩子開心,當然這慷慨的舉動,又得到老太太們的一致夸贊。
送走幾個人,木艾和老太太才坐下安靜的喝了口茶,栓栓的小嘴卻撅撅著,能輕易掛上個小油瓶,惹得木艾和李奶奶都笑了。小丫頭是因為把糖都送出去了生氣呢。木艾摸摸她的頭,哄著她:“我們栓栓因為糖果沒有了,生氣了嗎?姐姐那里還有好多呢,想吃就問姐姐要啊,就是每日最多只能吃一兩顆,否則牙齒會掉光的。”
小丫頭聽說糖果還有很多就高興的裂開小嘴笑了,哪還聽的見后面的牙疼警告。木艾搖搖頭,孩子的幸福總是很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