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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艾又隨意的說了幾句,然后話鋒一轉,說道,“王公子,這墻上的字畫可都是出自你手?妾身對書畫一道沒什么見地,但是也看得出來,實在都是上上之作,想來,三年之后的大考,公子一定會去花都參應試。但是,妾身剛才進院子時,在墻角看見木板木屑,卻不知王公子平日除了讀書之外,還有這等雅興?”
王書生眼神一黯,微微嘆了口氣,“不瞞夫人,小生自幼喪父,由家母一手撫養成人,家母因長年做針線貼補家用,這兩年眼疾越發嚴重。小生心有不舍,所以和隔壁鄰居學了一手粗陋木工,想著賺些銀錢。但是說來慚愧,小生手腳笨拙,費時三月,仍做不出什么像樣之物,反倒浪費了許多木料。”
木艾點點頭,又問,“那王公子,可曾打算找些其它謀生之道?”
王書生面露羞赧之色,輕輕一嘆,“小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擔,就是去商鋪里做個伙計兒就無人肯請…”
木艾又喝了口茶,然后開口說道,“不瞞王公子,妾身今日來,還有一事相求,懇請王公子援手。”
王書生雖一臉疑惑,不知自己能幫木艾什么忙,但還是一臉正色應道,“夫人有事盡管開口,小生雖家貧力微,但只要能幫到夫人,必會竭盡全力。”
木艾微笑說道,“說來這事也不難,妾身家居城北五十里外神山腳下的李家村。當初家逢變故,流落至此,受一老人相救照料。之后結成干親,認作祖母。平日里相處融洽。祖母有一獨孫,至今五歲尚未啟蒙習字。性子頑劣。此次進城,托付妾身代她尋覓一位良師。不求其它,只求孩子明事理,知禮儀。每年愿意奉上束脩二十兩,并四季衣衫。如有家眷,也肯提供住處。妾身也找過幾位先生,皆被婉拒。如今見公子才學出眾,人品端方,實為良師不二人選。所以。冒昧提出,還望公子思慮一二。”
王書生實在沒有想到木艾請他相助之事,會是教授蒙童。要知道,能夠成為蒙童良師,是他們這樣的窮苦秀才最中意的謀生之事,受人尊敬不說,課余之外還有充足的時間攻讀。
而且他這幾日一直就在為了銀錢發愁,先不說過幾年要趕考需要幾十兩銀,就是眼下家里的柴米油鹽都已經用盡。馬上就有餓肚子的危機,若不然母親也不會忍著眼疾,又繡了帕子出去賣。
他以前也曾做過如此打算,但是。他一是年紀尚輕,二是無人舉薦。所以,一直悶在家里日日苦學。發憤圖強,預備三年后大考。一舉高中,但是最終卻又為生計所迫。勉強學些工匠手藝。
沒想到,今日居然接到如此邀請,當真是喜出望外,抬頭剛要痛快答應,卻見木艾雙目仁善,一臉溫和之色,心里猛然明白過來,這是她見自家貧困,又不肯收下謝銀,所以才提出的委婉之道。
當下就有些猶豫起來,木艾猜到他的心思,笑道,“王公子不必顧慮,妾身絕不是為了報恩才想出此策,實在機緣巧合,家里蒙童得遇良師,王公子也不必再為生計耽誤學業。豈不是,兩全其美。”
王書生這時才終于打消疑慮,起身恭敬道謝,“多謝夫人賞識,小生定當盡心教授。”
木艾點點頭,笑道,“王公子不必客氣,半月后妾身會派車馬來接你們mu子去村里。”說完,起身施禮告辭,栓栓也再次羞怯怯的行了禮,幾人上車離去了。
王書生目送車子尚未轉出小巷,背后不遠處有一位穿著半舊青布衣裙的老婦出聲喊道,“琨兒,你怎么不讀書,出來作什么?”
王書生連忙上前幾步接了母親手里的提籃,一臉喜色的說道,“娘,孩兒剛才受邀教授蒙童,孩兒要做先生了。”
當下,一邊扶著老母進屋,一邊把事情都說了一遍。老太太臉上半喜半愧,喜的是以后生計有靠,兒子不必再為紙墨犯愁,愧的是自己夫君早逝,夫族刻薄勢利,不肯善待他們mu子,她每日做針線,所獲銀錢甚少,反倒讓兒子學些賤業幫襯家用,如今還要教授蒙童,賺取應考費用。
“兒啊,難為你了。是為娘沒有能耐,讓你還要為生計ca持。但是,娘還是要告訴,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那主家如你所說,也不過是一ca持賤業的商賈,如今你雖然受聘與她,教授蒙童,但平日里卻不可露出半點兒卑微之色,萬不能墮了咱們王家書香門第的賢名。
老太太坐下喝了口茶,苦口婆心的勸慰兒子,眉宇間有抹堅毅之色,但是更多的是一種奇特的清高之氣。
這個時要空里和古代一樣,士農工商,讀書人哪怕再窮,也是比農人、手藝人和商販的地位要高,但是,稱他們為賤業就有些太過了。
王書生眉頭微微一皺,心里輕嘆一聲。
他的母親出身小商賈之家,多年來,一直以能夠嫁進王家為傲。
雖然王家家境貧寒,但是祖上據說出過一位舉人,連續這幾代也都以讀書為業。王書生祖父是位秀才,父親也極喜讀書,在花王城里是小有名氣的書香門第。
所以王老太年輕時,在那些嫁入富商之家的姐妹面前,從來都不正眼瞧她們一下。后來秀才公公去世,夫君未曾應試就染了惡疾跟著去了,她獨立拉扯兒子長大,堅持供他讀書,盼望他可以繼承祖先的遺志,光耀門楣。
這么多年雖然窮苦,受人嘲笑,王老太卻一直不肯放低姿態,越發看輕其它行業了。
王書生躬身應下母親的話,轉身拿布匹和點心匣子給母親觀看,兩只匣子里裝的點心都是平日里沒見過的,模樣十分精致新奇,一看就知道一定很貴重。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仔細放一邊,在心里盤算著欠了哪家人情,拎著這點心去走動也還上一還。
再翻看那四匹布,她臉上的喜色就更濃了,放在上面的兩匹都是上好織錦,一匹石青,一匹寶藍,極適合裁剪了給兒子做兩套儒袍,去參加同窗詩會或者赴宴,一定很體面氣派。下面兩匹則是素色的細紋棉布,入手柔軟,也是做中衣或者襪子的好料子…
不提老太太翻看謝禮,單說木艾一行人回了隨園,照舊帶著孩子們讀書玩耍。第二日晚,衛府和肖府前后腳的功夫兒,接連送了孩子和行李過來。木艾想了想,也沒有拒絕,放了他們和辛巴幾個一起玩鬧。
經過秋分和木三幾人的用心經營,店里諸事都上了軌道,所以,只留了秋分、柔蘭、長樂和怡然四人在后廚,前面木三帶著清風明月兩人照料生意,可心要一起跟著回村里伺候,畢竟家里一下子多了四個孩子,每日的三餐就是一項大任務了。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孩子們尚未睡醒,就被幾個丫頭輕手輕腳穿好衣衫,抱上了馬車。
車廂里鋪了厚厚的被褥,一路走在官道也沒有多么難走,待拐進了小路,就開始顛簸起來,孩子們陸續醒來,都湊到媽媽身旁,面色微微有些驚慌。
木艾沒有辦法,只好舊話重提,拿了張大紙出來,引著他們討論過幾年出門看海時要什么樣子的馬車趕路,車廂多長多寬,里面要怎么設計,哪里放點心匣子,哪里放茶業茶具,怎么把燒水的小爐子固定在馬車上,怎么節省空間?
小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鼓勵,要讓他們有一種被重視被需要的感覺,這樣,他們才能找到他們的存在感,并且為之努力。果然,孩子們見媽媽詢問他們的意見,都很開心,紛紛說這自己的想法。
濤兒和誠兒那日不在,此時聽了也覺得很是有趣,興致勃勃的一起討論起來。
大禹和濤兒要大上幾歲,思考的更成熟一些,提出是否可以在車輪上裝一個東西,如果馬匹再受驚,車里的人只要一拉那個東西,就可以讓車停下來。
木艾立即大聲夸贊兩個孩子,這次可不是為了鼓勵孩子,是真心的稱贊,甚至有些慚愧的成分在里面。
不得不說,她一個學藝術的,確實對這些機械類的東西太沒天分,居然忘記了可以裝剎車的問題。
大禹濤兒兩人得了媽媽的夸獎,小臉兒興奮的通紅,木艾也不理什么規矩避諱,每人親了一下額頭。
他們已經滿了十歲,多少知道些男女避諱。特別是濤兒,平日在家,祖母和兩位母親,雖然對他萬般寵溺,但是從他七歲以后,卻是再也不肯抱他,更別提如此親密的動作,臉色就越發漲紅起來,但是心里卻是甜滋滋的,簡直比以前得了爹爹的夸獎還要高興。
辛巴和誠兒還小,見不得媽媽忽視他們,攀在媽媽身上嚷著要求公平對待。于是木艾也在他們和幸兒、栓栓頭上各親了一下,惹得栓栓抗議,她是大姑娘了,姐姐不能再把她當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