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一在外頭聽見說話聲還以為是沈氏在與包婆婆聊天。進來才發現有外人在,揚起個笑容道:"原來何夫人與楊夫人來了。”
點頭示意過后,元初一徑自走到沈氏跟前,笑道:"我今兒出去看見一套桌椅不錯,說是黃花梨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看著好看我就買了,待會搬到您屋里去。”
沈氏沉郁的臉色在見到元初一后稍有好轉,聽她買的東西后愣了愣,才明白她今天為什么一早就出去轉悠,笑著埋怨道:"我那屋的椅子跛了就跛了,平時也沒人去坐,我昨天不過隨便一說,你就又亂花錢,多少銀子也禁不起你這么折騰”這些日子元初一為家里置辦了全套的家俱、被褥、廚具等物,可謂面面俱到,無一遺漏。
元初一笑吟吟地道:"銀子不就是用來花的么?您沒聽過有個詩人說過,千金散盡還復來么”
沈氏失笑,這種說法她還是頭一回聽說。
楊夫人聽了半天,突然似笑非笑地道:"這話可不對,金都散盡了。還從哪來?不是姨母說你,你這年紀輕輕的,得懂得持家才是,裴兒剛剛立業,可沒什么銀子供你揮霍。”
要說沈氏剛剛是不悅,現在就是生氣了,急道:"初一花的可都是……”
“娘。”元初一朝她安撫地笑了笑,又轉向楊夫人點頭道:"楊夫人說得有道理,我記下了。”
許是她認錯態度良好,楊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一轉,又道:"對了,剛剛我們正說到給裴兒再娶一房平妻,你是怎么想的?”
這可真是一句讓人震驚的話,元初一、沈氏與呂氏全都被楊夫人這句話鎮住了,誰也沒想到,她會當著元初一說出這件事,還問人家的意見,要說之前的事不過是聊天時話趕話說到那了,那么現在這話絕對是有地放矢,攪亂這趟混水,對她有何好處?
沈氏慌亂無措,急得說不出話來,正值此時何清如帶著丫頭倒茶回來,文靜賢淑地將茶碗置于眾人身邊的小幾上,讓元初一吃驚之余淡淡地笑了笑。
“這丫頭可真是個不錯的。”楊夫人好像覺得火未添夠,又說了一句。而后一瞬不轉地看著元初一。
“我……沒有意見。”元初一的目光從何清如身上滑過,楊夫人、呂氏,最后落到沈氏身上,乖巧地笑著說:"我一切都聽婆婆與夫君的。”
她的回答無疑讓楊夫人覺得有些無趣,卻讓呂氏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正想趁熱再說幾句,忽聽沈氏不冷不熱地道:"我今天有點累了。”說著,她端起茶碗,碗蓋輕錯。
楊夫人當即起身,“既然如此,妹妹就不打擾了。”說著她朝呂氏一笑,“逢春,我們一起走吧。”
事到如今,就算呂氏想繼續留下也不好開口了,只得不太甘心地跟著起身,帶著剛剛進入狀況的何清如,與沈氏道別。
沈氏僅是起身相送,送她們出門的卻是元初一,楊夫人在出大門前與元初一笑了笑,“初一,我說話直。你千萬別往心里去,剛剛只是有人聊了這個話頭,我順著往下說罷了。”說完拍了拍元初一的手,嘴角輕揚地與面色不快的呂氏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自家轎子。
楊夫人雖然口直,但并非真的那么無腦,自從上次聚會孫夫人確定了那塊金牌確系皇家之物后,她就想方設法地想要接近沈氏,可無奈沈氏住在何家,就算再親近,中間也夾著呂氏,不方便不說,上次她讓人給沈氏送了點東西,被呂氏知道了,轉著彎的諷刺她一通,讓她十分不爽。偏巧今天又碰著這事,呂逢春想把女兒嫁進韓家,她就偏偏攪黃這事,原因無它,誰讓她最小的女兒也在年初出嫁,趕不上攀這門親事了呢她攀不上,呂逢春也別想撿這便宜
至于沈氏,面子矮,耳根子也軟,改天過來備份厚禮,好好自責一番,認個錯,也就掀過去了。
楊夫人最后的笑容似乎讓呂氏明白了點什么,怒氣沖沖地帶著何清如走了。元初一一邊送了個白眼,搖了搖頭。
這就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幸虧她沒有。
心懷不屑地回到堂屋,元初一錯愕地發現沈氏居然坐在那里流淚,梅香在旁勸著,但好像沒什么效果。
“娘,你怎么了?”元初一連忙過去給她擦淚。
沈氏搖搖頭,連吸了幾口氣,氣息才平順了些,“是娘沒用,眼睜睜的看你受委屈。”若說沈氏對元初一原來是對媳婦的疼愛,但在聽過她的身世與家人的不和后,又多了些對待女兒般的憐惜,她認可的人,卻被人如此對待,她怎么受得了。
元初一怔了半晌,心中十分感動,淺淺地笑了笑,“我還當什么大事,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您落一回眼淚?況且……”她抿了抿唇,“剛剛出門的時候楊夫人已與我道過歉了,她也是為夫君著想,畢竟我是個……”
“是又怎么了”沈氏“忽”地站起身來,“就因為這個她們就瞧不上你。也不瞅瞅她們自家媳婦,哪個像你這么孝順”
“娘。”元初一心中一陣泛暖,她知道沈氏是真的不在意了,她臉色微紅地靠近沈氏,剛要開口,又看了看梅香,待梅香退出堂屋后,她低聲說:"其實……”
沈氏聽著耳邊低語,臉色精彩至極,聽到最后,她雙眼瞪圓地盯著元初一。元初一紅著臉小聲說:"這事……他還不知道,您、您先別與他說,等我們成親之后,您再問他。”其實這件事她早想跟沈氏說明,深怕她太過在意而讓韓裴為難,只是一直沒有個好機會,今天倒是趕巧。
沈氏好半天才緩回神來,看著滿面紅暈的元初一,簡直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你這傻孩子啊”沈氏拉著她的手坐下,又是欣喜又是心疼,“這么委屈自己的事,你怎么不早說?要是裴兒在意那個錯失了你,你可怎么辦”
元初一低頭笑了笑,“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若要因‘清白’二字他才肯愛我,我倒不稀罕他了。”
她說得堅決,沈氏一瞬不轉地看著她,良久,拍著她的手輕笑出聲,“是個這理。你放心,裴兒決不會負你,他若負你,我不饒他旁人的話你也不用理會,清如那丫頭,怎么比得上你”
元初一笑著垂了眼簾,說:"依我看何夫人也未必有那個意思,只是楊夫人在說罷了。”
“什么沒有”沈氏提起這個有些氣惱,“還在何家的時候逢春就與我提過,但因為四小姐那事裴兒已經十分不快了,我怎么可能再應承這事便含糊帶過,沒想到她心里倒一直惦記著,我總覺得這事后頭有些不對的地方,但一時半會的,又說不出來。”
“怎么會呢。”元初一道:"何夫人充其量是想與娘做親家罷了,她又不知道夫君去京城做什么,以咱們家現在的狀況她還肯將女兒嫁過來。已是實分難得了。”
元初一這么一說,沈氏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她未必不知,你忘了,那天咱們說話時,她那大丫頭就在門外。”說到這,她面上帶了一絲了然,“我說呢,她這些天來得這么勤,對我也客氣多了。”
元初一聽著她的話,仿佛也陷入沉思,好一會,忽然笑道:"瞧我這記性,光顧說話,忘了件大事。”以退為進、點到即止,呂氏是什么樣的人只需稍加點撥就能想得明白,說得多了反而引人反感。
聽起來元初一像是在有意轉開話題,沈氏覺得她貼心的同時心里對呂氏也起了芥蒂,這么多年,她記著何家的恩情,也一直認為呂氏真心相待,誰知到頭來這十數年的情誼還不及那點銀子,怎么讓她不寒心
“娘,”元初一笑著指了指門外,“你去外頭看看,誰在車里?”
沈氏狐疑地朝院里看了看,元初一卻拉她起來,“在大門外呢。”
沈氏更為疑惑,出了自家大門,果然有輛馬車不遠不近地停著,她看了看元初一,元初一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上前。
會是誰呢?沈氏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待走到馬車近前時,車簾忽然掀開,一個中年婦人探出頭來,低泣道:"夫人”
沈氏呆了一呆,而后激動地趕上前去,與那從車上跳下的婦人擁至一處,“佩春真的是你”
元初一看著不遠處相擁的二人,笑了笑。
將趙叔和趙嬸接來是元初一早就打算好的,趙嬸是沈氏從前的丫頭,放出府后不久沈氏便被家人趕了出來,沈氏不想拖累她,便直接回了桐城,之后安頓下來,才輾轉取得了聯系,又因為沈氏住在何府多有不便,所以這么多年,她們不過見了區區幾面,此時相聚自然激動不己。
此時趙叔也從車上跳了下來,也是極為高興,“夫人,我們已經賣了田產,這次來就不走了,以后還服侍夫人與小公子”
沈氏淚眼模糊地只知點頭,又哭又笑的,又轉頭過來拉住走近的元初一,感激地道:"虧你想得周到,我這些天忙得腦子都亂了……”
正說著,馬車的車簾再度掀起,先探出一張俏麗白嫩的臉蛋,掃了眾人了一眼后,目光定在元初一身上,冷冷一瞥,這才躬身出來,跳下馬車。
趙嬸連忙招呼,“主兒,快來給夫人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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