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妻誰卷二再做嫁衣圓不破
舍我妻誰
卷二再做嫁衣
元初一說走就走,一刻也沒有耽擱,從韓裴房中出來便去叫衛四套車,她這次出來也沒帶什么行李,直接與戚步君交代一聲,大中午的連飯也沒吃,離開了遙州城。
韓裴依然騎著馬跟在外頭,元初一坐在車里,從中午走到傍晚,一句話也沒說,不過心情總算慢慢平靜了。
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挑開車簾,元初一望了望天色,與衛四道:“該是快到鳳凰鎮了吧?今天早點休息吧,明天再走。”
衛四“哎”了一聲,卻又犯難,他還從沒離開過遙州,不認識路。
“跟著我走吧。”韓裴淡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衛四雖然魯鈍,但也能瞧得出元初一和韓裴之間的不對勁,聞言轉頭看了看元初一。
元初一點點頭,轉向韓裴,倒也不見了最初的冷淡,“有勞了。”
他們不再有約定,也不再是夫妻了,不用再有“身份”的顧慮,不用再疑神疑鬼地看待每一件事,這讓她一下子輕松不少,收斂了這些日子的尖酸銳利。
韓裴沒說什么,默默地驅馬上前,走到馬車的斜前方帶路。
鳳凰鎮很小,不過很熱鬧,因為是遙州與桐城間唯一能落腳休息的地方,所以這里的客棧很多。元初一他們隨便找了間客棧住下,又在大堂用了晚飯,吃完后正打算回房休息,衛四突然扭捏起來,讓元初一覺得好笑。
“怎么了?”有事?”
衛四臉上漲得通紅,“我看到外頭有不少賣東西的,想去看看。”
元初一知道他指的是來時見到的夜市,又不由失笑,“看就看吧,干嘛臉紅?”
衛四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想給梅香買點東西,少夫人幫我去看看唄?”
見一個鐵塔似的壯漢在這里做小女兒狀,除了元初一臉上毫不掩飾的笑意,同桌的韓裴與竹香也都有點不太適應。
“要娶媳婦自然是得備點聘禮的。”元初一站起身,“那就去看看。”
衛四一臉喜色地轉身就走,元初一跟上他,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了看獨自留在桌邊的韓裴,抿了下唇,問道:“你去嗎?”
韓裴微愕,又馬上點頭,起身跟上。
一行四人出了客棧,便朝來時經過的夜市而去。
夜市里賣的東西十分繁雜,在人群里走走停停的看些東西,自在悠閑,別有一番趣味。
衛四看的多半是胭脂和首飾,元初一第一時間就把胭脂否決掉了,涂到臉上的東西,還是去商鋪買比較好,隨便在街上買的很多不保準。于是衛四又主攻首飾,不過小攤上的首飾大多都很便宜,質量也就可想而知。
連看了幾個攤子,衛四都不太滿意,最終在一個小攤前看到一根玉簪子,看著倒還可以,不過要五兩銀子,這在夜市里算是比較離譜的價格,偏偏那攤主死不降價,非說這是邊疆老玉制成的,五兩已經是便宜了。
衛四拿著簪子糾結不已,元初一也不幫他還價,自己又看到別的攤子去了,就在衛四跟竹香商量借錢的功夫。
元初一在另一個攤子前招呼他,“來這看看。”
元初一拿著的是一根纏金珍珠簪,雖然光線不太好,卻也看得出攢在簪頭的三顆珍珠光澤細膩雙柔和,不似凡品。
衛四幾乎一眼就喜歡上了,元初一踮起腳小聲說:“這攤主不識貨,錯把珍珠當魚目,咱們快占便宜。”
衛四眼睛一亮,忙問價格,居然只要五十文錢。
韓裴有些訝異地揚了揚眉稍,且不說這珠子任誰看也不會看錯,只說這簪體的質地也絕不止五十文錢,而且,這簪子看起來有些眼熟。
衛四歡天喜地地付了錢,生怕那攤主后悔似地抓了簪子就走,元初一笑嘻嘻地跟在后頭,臨走前還跟那攤主眨了眨眼。
看著她頭上原來簪著簪子的地方現在空空如也,韓裴的唇角不覺翹起,跟上她,“你何不直接送給他?”
他說這話本沒期待能得到答復,不想元初一朝他笑了笑,“他就算是給梅香一根稻草,梅香也會當成珍寶的,我不過是錦上添花,何必糟蹋了他的一番心意?”
元初一的笑容讓韓裴微微閃神,自桐城分別,他有多久沒見過她的笑容了?
“你不生氣了?”他問得有些小心。
聞言,元初一的笑容斂了些,但仍是直視著他,說:“我生氣你在乎嗎?”
韓裴的目光閃了閃,他現在,還有資格在乎么?他又該以什么身份去在乎?
看到他的遲疑,元初一眼中迅速掠過一抹失望,但總算控制自己不再急躁,輕輕一笑,“放心吧,我已經不生氣了。”
與出來時的興致勃勃不同,回程一路,兩人各懷心事,沒再說過一句話。
第二天清晨,元初一一行再次整裝出發,不過走了沒多久,天上就下起雨來,雖然不大,元初一還是叫韓裴上了馬車,暫時避雨。
車廂里很沉悶,雖然有元初一、竹香與韓裴三個人,可誰都沒說話,各踞一角坐著。
元初一聽著落在車頂上的雨點聲,不由想起幾個月前的那個大雨夜,那時她狼狽不堪,是韓裴救了她。
回想那天晚上,元初一訝然發現自己竟記得這么清晰,還有趙叔家那個喜歡韓裴的小姑娘,沒去成沈氏身邊,自然也沒法達成和韓裴在一起的愿望。
枯燥的雨滴聲一直持續著,元初一想著想著漸漸有些犯困,再看看韓裴和竹香,都好像在走神的樣子,便不再控制,任由自己昏昏睡去。
等她再醒來,頭頂煩人的雨聲已經停止,她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躺在車里,頭下枕著一個軟墊,難怪她睡得不錯。
再看看身邊,因為她躺下,地方變窄,只有竹香還在車廂里,不過,元初一并不認為竹香會把她照顧得這么到位。
還是韓裴么?元初一摸了摸那個軟墊,心中清漾起微微的熱度。不錯了不錯了,她勸說自己,雖然昨晚沒能得到他的答復,但事實上,他還是關心她的,在兩人回歸到原點后,他仍關心她,也就是說,在他心里,還是在乎著她的吧?加以時日加以時日
“少夫人。”
衛四的聲音突然從外頭傳來。
“快到桐城了,我們怎么走?”
元初一一掀開車簾,差點沒撞上坐在衛四身邊的韓裴,看看他,元初一輕松地笑了一下,仿佛卸下了不少包袱,“謝謝你的枕頭。”
她的笑容讓韓裴徹底放松下來,他真怕她醒來后,又生氣了。
“我們進城吧。”元初一與衛四道:“讓韓公子幫你引路,我們先去接梅香。”
一句“韓公子”,讓韓裴的心微微抽疼。曾幾何時,她與他糾纏在床上,趴在他耳邊吹氣,叫他“裴郎”,叫得他骨頭都酥了也正是那一回,他忍不住將她壓至身下,至今,仍能記起那種漾到骨子里的難捺。
他們就要這樣了嗎?接了梅香,拿了東西,然后各奔東西,自此再無交集?
只這么想想,他就覺得難過至極。只是,她已說過要選葉真,他還能做些什么嗎?
恍惚之間,馬車已進了城,韓裴給衛四指明了方向,忍不住又朝身后看去。
車簾并未垂下,他見到元初一眉眼柔順地坐在車里,唇邊還帶著一絲笑意,突地,有些東西似乎要從他心中鼓動出來,隨遇而安了這么多年,他遇事從不強求,淡若如水,過得倒也悠然,可
這一刻,他的心里卻浮動著一種全然陌生的躁動,每一根發絲仿佛都在叫囂,他就不行么?照顧她一生,他就不行么?
他的目光怔怔地半天沒移動,元初一自然感覺得到,但她有意裝做不知,就怕她一回望,他又要退回去了。
馬車很快來到了何府之前,車停穩后,竹香先下了車,元初一本不想進去,省得見到沈氏不知該怎么交代,可見到韓裴站在車前沒有離開,心中一動,便也鉆出車廂,正待她跳下馬車時,她的眼前現出一只修長的手掌。
韓裴異常的緊張,任何時候,他去談第一筆生意的時候,何家陷入困境的時候,他都沒有這么緊張過,而現在,一個簡單的接手,他竟緊張得有些發顫。
她要是拒絕呢?她要是不理他呢?他還能怎么辦?
還好,她終是把手交給了他,輕握著她的手,扶她下了車,松手的那一刻,韓裴真想,就那么拉著她的手,拉一輩子。
原來,是不一樣的。
當初他察覺到云慕佩的冷然,馬上可以調整自己的狀態退回到朋友的界限。界限,的確是他處事的一個方法,對什么人,就應是什么態度,對朋友有對朋友的態度,對妻子自然也有對妻子的態度,他從不覺得這種方法有什么錯的,可換成元初一,他就什么都不對勁了。
為什么,獨獨放不下她呢?以前他覺得他記掛著她是正常的,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可現在呢?他心里亂糟糟地糾在一起的,是什么?
“我下來透透氣。”元初一還是不打算進去。
韓裴點點頭,“那我去把東西拿出來給你。”
元初一沒有拒絕,又讓竹香與衛四跟韓裴進去接梅香出來。她心中浮動著淡淡的喜悅,她現在可不是他的什么人了,她現在頂著的可是“選擇了別人”的旗號,可他仍然伸出手來,主動與她有所碰觸,君子如他,若不是心中記掛,怎肯輕破男女之防?這總不會再是因為“身份”的原因了吧?
他們三個正往何府而去,忽然不遠處又有馬蹄聲傳來,元初一回過頭,韓裴也住了腳,沒一會,一輛低調卻精致的馬車停在了眾人面前,跟著車簾掀起,一個丫頭先跳了下來,正欲在車前安置腳踏,突然見到韓裴,便笑道:“韓管家,大小姐回來了,過來幫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