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妻誰卷二再做嫁衣圓不破
舍我妻誰
卷二再做嫁衣
自從與韓裴在一起后,元初一對這個“韓”字就格外敏感,聞聲抬頭,見一男一女背對著她站在另外一邊的柜臺之前,他們側著頭說話,那女子元初一從未見過,可那男子,乍一看竟像是韓裴。
“哪個都不錯,你喜歡哪個只管說,我送給你。”那男子說著話,笑吟吟地望著那女子,盡顯寵溺之情。他們舉止親昵,毫不避諱,元初一瞇了瞇眼,卻是硬生生地停下想沖過去的念頭。這人與韓裴雖然相像,但并不是韓裴,起碼韓裴身上絕不會穿著銀絲云鍛的衣服,樣式也十分花俏,而他的五官不如韓裴來得精致,氣質也十分陽光,根本是兩個人了。
不過,單論樣貌,他與韓裴實在是很像,尤其眉眼,竟有七成相似,如果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
元初一到這來就是想看看韓家的人,所以也不奇怪,看這男子的年紀大概比韓裴小上兩三歲,應該是他的堂弟,也不知他曉不曉得自家產業的來路,哼哼,就算他不知道,今天她也讓他知道知道,沒理由韓裴母子流落在外,他們在這撿現成的,還覺得多仗義似的。
元初一想著就要上前,忽然手腕被人拉住,跟著身子一偏,已讓人拉出了明媚坊。
元初一嚇了一跳,正想斥責竹香怎地這么輕易就讓人近了她的身,忽地看清眼前,呆了一呆。
她差點認不出眼前的人,那套常穿的青衣盡是皺褶,胡子也鉆了出來,頭發倒好些,仍是在腦后扎成一束,雖然散落了不少的發絲下來,但不會顯得太亂,他的嘴唇有些干裂,眼睛紅紅的,布滿血絲,也不知多久沒睡過了。
這是元初一頭一回見到他如此狼狽,就算上次在山間落難,也比現在的模樣從容得多。
“你……”元初一才一開口,卻見韓裴朝她笑了笑,然后,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元初一低呼一聲抱住他,發覺他身上沒有一點力氣,連忙讓衛四過來幫忙,本想馬上去找大夫,可竹香簡單看了看,說:“沒事,睡著了。”
元初一愣了半天,聽著他均勻沉穩的呼吸聲,總算是相信了竹香的話,讓衛四把他放到車上,回了自己落腳的客棧,又把他搬出來,扔到床上,折騰了半天,他睡得死死的,一點受干擾的跡象都沒有。
他這些天,到底是怎么過的!
雖說元初一心里對他還有怨念,可見他這模樣,又不禁暗暗心疼,同時也有疑惑,就算他沒有跑去漠北,為何會那么湊巧地出現在明媚坊?
看來這一切只有等他醒了才有答案。
韓裴這一覺足睡了一天一夜,頭一天中午睡的,第二天傍晚才睜了眼,醒了之后還有點迷糊,在床上躺了半天,才漸漸想起一些事,翻了個身正要起來,便見房內的圓桌前坐著一個人,她一手撐在桌上托著腮,另一手隨意地翻著桌上的書,百無聊賴的樣子。
原來……不是做夢。
韓裴的心瞬間松了下來,他沒有動,躺在那看著她,直到她偶然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你什么時候醒的?”元初一伸了伸腰來到床前,“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韓裴搖了搖頭,抬手握上她的手,看著他們相握的雙手半晌,心中,竟升起一種極為滿足的欣喜。
不過這種欣喜并沒有維持太久,元初一手腕一翻,掙開他的手,指著床頭已經洗干凈的衣服,“醒了就去梳洗一下吧,然后我有話問你。”
對于她的冷淡,韓裴的神情有些黯然,但也聽話地乖乖起身出去梳洗。元初一則順勢坐在床邊,看他剛剛躺過的地方怔怔地出神。
她并非有意冷落他,而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過了一會,韓裴回來,又是清清爽爽的模樣,只是更消瘦了些。
“坐吧,我讓竹香給你弄點吃的。”元初一說著起身,走到門口去。
“不用了。”韓裴本想抓她的手,但最終,只是伸手攔下她,“我們先說話吧。”
元初一沒有異議,便坐回桌前,看了他一會,平靜地問:“你這次出來,是來找我,還是來找葉真?”
這是元初一想了一天才想出來的問題,他若來找她,她自然很高興,可他先到了慶王府,留下的口訊竟是他要為她找回葉真。
好吧,或許他是想讓她少些奔波,但……
“你想找回葉真,然后把我……還給他,是嗎?”除了這個,元初一想不出他有何理由這么積極地去找葉真,他不會嫉妒么?不會像她聽到何清婉的時候一樣不開心么?他就那么想讓她與葉真見面么?
韓裴愣了下,看著元初一眸中透出未有過的冷淡,一時間,竟不知該怎么開口。
他當然是出來找她的。
就算他被鎖在屋中,就算梅香說她回來是為找葉真,不想讓他跟隨,他還是強行破開了房門,一刻也不耽擱地趕到了遙州。
他先是到了合慶園,但那里大門緊鎖門庭敗落,竟似多時無人居住的樣子,他便又去了青龍賭場,見到了那個曾給何全醫治腿傷的大夫衛三,得知元初一剛剛離開,去向不明。
剛剛離開,就是還沒走多遠,他當即沿著衛三指的方向去追,找了一天,卻一無所獲,第二天他再去青龍賭場,衛三終于又告訴他,有個人說不定知道她的去處。
于是他見到了戚步君,不知怎地,他見到這個男人,就覺得非常討厭。
他鮮少有討厭的人,卻一直忘不掉,當初元初一從葉家出來,在門口拉住她的人就是戚步君。
那次對話不算成功,尤其戚步君審視的目光讓他極為反感,但總算有了收獲,戚步君說,她許是來了京城,仍是來找葉真。
其實他不太明白,她明明說過,她與葉真和離,是因為葉真另結新歡,可為何,得知葉真失蹤后,她會如此緊張地四處尋找?
不過,不懂歸不懂,既然她來了,那么,他一定也是要來的,他想陪在她的身邊,不管她想做什么。
于是他日夜兼程,僅用四五天時間久趕到京城,按著戚步君的指引,到了慶王府,然后,他起身前往漠北。
漠北,他聽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差點沒罵出來。
這該死的葉真!哪不好去,偏跑到那去!是想累死她么?她身邊只有一個侍女,千里迢迢的,她怎么去?怎么找?
可他知道,無論葉真在哪,她一定會堅持找下去的,說不清為什么,他就是知道。
那時的他已不愿深究她為什么要找葉真,只想著,既然她想找,那么他就幫她找,一年、兩年……他總能找到,等找到了,她也放心了。
“我,從沒那么想過。”就算他不愿去想找到葉真之后將會如何,但他也絕沒想過什么……要將她還給葉真的事。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不是么?
“那么你是打算等我選擇了?”元初一忽略他一時的無措,繼續問著自己想好的問題,“如果找到葉真后,我選擇繼續和他在一起,你反對嗎?”
聞言,韓裴置于膝上的手緊了緊,這,就是他最不愿去想的問題。
“我,”半晌,他聲音沙啞地開口,“尊重你的選擇。”
“是么。”元初一預料之中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除去心尖上的那一絲抽痛,沒有悲傷,沒有憤怒,他早料到,他定會這么說的。
希望他不是如釋重負才好。
“就這樣吧。”元初一站起身,沒什么表情地打算離開,走到門前又站住,半轉過身問:“你是真的打算去漠北了么?怎么又回來了?”
韓裴硬是慢了半拍才想明白元初一的問題,“我……”他甚至需要回想一下,才能開口,“我覺得慶、慶王爺跟我說的,可能是假的。”
他那時的確有些急躁,許多事都沒有注意,等他離開京城,走了一天,思緒穩定些后,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戚步君曾說過,葉真無處可去,多半是來了京城,既然如此,既然來京城的目的就是為投奔趙熙,為何會突然離開?就算真的離開了,趙熙的言辭也過于敷衍含糊了。想當初他求見趙熙時,慶王府的門房是聽到了葉真這個名字才肯為他通傳,他才得以見到趙熙,可見趙熙與葉真私交深厚,怎會不知道葉真的確切去向,而只是已“漠北”籠統代過?
雖然不能肯定,但他心中總是有了疑慮,寧可多跑一趟也不能白跑一趟,這樣他才又返回來,想再上慶王府問個究竟,誰知才進城沒有多久,便見著衛四趕著馬車掉頭,他哪里還不明白,急急地縱馬跟上,這一根就跟她到了明媚坊,也看到了那個與他長得極像的男子,乍見親人他心中自然震動,但看她半瞇著眼睛身帶煞氣,連忙上前把她拉了出來,這里畢竟是京城,他怕她吃虧。
至此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一覺之后,她看他的目光就變得如此陌生,他們兩個就……走到了這般田地?
元初一卻已轉回身,踏出門去,“的確是假的,葉真還在慶王府,我見過他了。”
聽完這話,韓裴只覺掌心有些濕濡,低下頭,打開手掌,見到掌心中血跡斑斑,應時攥拳時太過用力,被指甲劃傷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甚至,沒感覺到疼痛。
不,也許是因為另一個地方太痛,所以忽略了這里,為什么……他如此難過?她有了選擇便隨她而去,這是他們一早就說好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