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圍翠繞
沈可最近的確是忙了點兒,但對她自己來說根本沒當回事兒,誰知這身體著實不爭氣,當真是個大家閨秀的身子,忙碌了幾天就吃不消了。
但雖然是臥病在床,可老太太并未把管賬的差事收回,只是說讓于媽多擔待些,莫要累著沈可就是。
劉家已經依照京城的規矩下過聘禮,沈寧這邊的嫁妝也備得七七八八,八月初五沈云氏和沈呂氏一道,抬著喜床去劉家安床,里外瞧了那新房,全都贊不絕口,回來也直說劉家辦事講究,五進的新房起得極為氣派,亭臺樓閣無不精致,沈云氏不住地說:“寧兒當真是好命,這如今親上加親,以后自然是有好日子過的”
老太太聞言也是高興,對沈云氏道:“你最近倒是變了個人兒似的,以往都是個悶口葫蘆,如今人敞亮了,辦事也周全大方了,就該這樣才好,這才是個當家主母應當的模樣。”
沈云氏聞言心里也高興,笑著道:“多謝老太太夸獎,以往是媳婦不懂事不知道長進,如今媳婦看著可兒累病了,心道別看咱家人不多,可往來的事兒卻一樣不少,媳婦應當多替老太太分憂才是,哪能總是顧著自個兒清靜。”
“能這樣想就對了”老太太點頭道,“以后這個家還不是得交到你手里。”
沈呂氏的睫毛微微閃動幾下,似乎什么都沒聽到似的,坐在一旁不吭聲。
沈云氏卻伸手拉住沈呂氏然后說:“老太太這話說的,家里如何都是大家一起幫襯起來的,雖說如今寧兒嫁了出去,可晗兒跟晞兒還在,咱家以后會越來越枝繁葉茂的。”
沈可在屋里歇著,自然不知道老太太她們在前面打什么機鋒,連著忙了些日子,猛地歇下來卻也覺得很是不習慣,歪在床頭隨意拿了本雜記在翻,眼睛從一行行的字上掃過,卻又一個字都沒看進心里,嘆了口氣把書丟開,剛要喚書意進來,就見門簾子一掀開,沈晞捧著好幾枝桂花進來道:“姐,你瞧,我給你剪的桂花,最近插著正好應景兒呢”
“今個兒怎么不上課?有時間跑我這兒來。”沈可微微撐起身子,招呼書意進來把花插起來,讓遠遠地擱在窗口處。
“今個兒先生家里有事,就給放了一天假。”沈晞想把花挪過來,“干嘛不妨在炕桌上。”
“桂花的香氣濃,離得近了熏得人頭疼,倒不如遠遠地放了,不經意地就隨風飄過來一陣清香,豈不是更好。”沈可挪出個坐墊給他墊著,“最近都念了什么書,忙得都不見你人。”
“姐姐倒是會惡人先告狀,最近明明是姐姐忙得見不到影兒,如今倒是怪我了。”沈晞嘟著嘴抱怨道,“前幾日來找姐姐,不是出門不在就是忙著算賬,弄得我每每都撲空。”
“好了,是姐姐不對,最近的確是忙了些”沈可這幾日在家養身子,倒是也沒再去云熙飛那邊瞧瞧,也不知道那邊如今如何了,這會兒想起來不禁道,“姐姐領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去哪兒?”沈晞黑亮亮的眼珠一轉,見書意在一旁沖自己使眼色,當即道,“姐姐你應該在家好生養身體,不能再出去了。”
沈可聞言無奈,扭頭對書意道,“那你去一趟吧,先去看看表哥和茵兒那邊,然后去找秋易把首飾拿回來。”說罷又轉身問沈晞道,“過幾日來接新娘要你去壓轎,吉利話可都記熟了?”
聽著沈晞脆生生地背著吉利話,沈可的思緒不禁又飄遠了,沈寧跟大殿下的事兒,不知道會不會鬧出禍來。
不管眾人都是什么心思,大婚的日子還是一天天的臨近,八月十五這日早晨,全家都聚在正廳內,老太太最后檢查了嫁妝,在最前頭的六塊土坯上扎上紅綢,這才笑著說:“咱家嫁閨女雖說還夠不上十里紅妝的氣派,但是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數得上的了。”
眾人自然都應和說著吉祥話,家里的家丁也都穿著新做好的褲褂,一個個打扮得精神抖擻,鑼鼓嗩吶也都在一旁準備停當,就等著吉時一到就要起家伙去送嫁妝。沈寧沒有哥哥,就把兩個弟弟都打扮一新,讓家丁牽了馬在頭前開路,兩個八九歲的男孩兒,打扮得富貴喜人,瞧著就讓人高興。
門口的喜娘扯著嗓子嚷了聲:“吉時到,送嫁妝”
院子里登時鼓樂喧天,鑼鼓齊鳴,沈晗和沈晞坐在高頭大馬上前頭開路,后面的家丁擔著一抬抬的嫁妝尾隨其后,喜氣洋洋地繞了大半個京城才停在劉家的新房門口。
劉家也早就把新房布置得披紅掛彩,親友聚了滿院子,一百五十六抬的嫁妝一一進院,放在正房的前頭,親友鄰居沒有不嘖嘖稱贊的,都說不愧是大戶人家的閨秀,只看嫁妝就置辦得體面妥當。
劉家照例留送嫁妝的人吃酒,沈晗和沈晞二人更是被讓到屋里吃中飯,氣氛熱鬧自不必說。而此時在武元侯府沈寧的房中,氣氛卻是陰沉沉得讓人膽寒。老太太顫抖著手指著沈寧,難以置信地問:“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的身子已經是大殿下的了。”沈寧說罷緊咬住下唇,她原本哪里知道新婚還有驗落紅這一說法,與大殿下偷吃了禁果之后本以為只要自己不說就沒人知曉,結果到了這大婚的前一日,沈呂氏把她單獨拉進房囑咐新婚夜的一些事宜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這樣到時候會露餡兒的,沒辦法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沈呂氏駭得魂飛魄散,自個兒哪里還敢做出,急忙地去找了老太太,這么一個炸彈扔下去,把老太太也是炸得暈頭轉向,這會兒見孫女這么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更是氣得老淚縱橫,不住地哭道:“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要強了一輩子,如今自個兒的孫女不給自個兒長臉……”
沈呂氏也是止不住地哭,但還算是沒有失去理智,一個勁兒地問:“老祖宗,事到如今可怎么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