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晟睿是個極聰明的人,正因為他聰明,才知道一山容不得二虎,也正因為他聰明,所以從里林致遠的點滴言語中就可知,這事兒并非沒有回轉的余地。
“致遠兄,咱們相交的時間也不算短,你體恤下屬,愛護兄妹,這一點我最清楚不過。晟睿今日只問一句,致遠兄是哪里不滿在下?或者在兄臺看來,我確實比不上那些富家勛貴子弟?”
林致遠轉過身,冷道:“我若說出個子丑寅卯來,難道國舅爺會就此罷手,不再糾纏了?”
荀晟睿忙擺手笑道:“當不起致遠兄這糾纏二字,只是在下心智堅定,林姑娘沒有開口拒絕我之前,晟睿說什么也不會輕易放棄。”
林致遠遲疑片刻,有些不甘愿的坐了回去。
荀晟睿忙手執壺,為林致遠滿滿的斟了一杯,他自己反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晟睿讀書的時候,先生曾教過一句話,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晟睿并不怕世事艱辛,可致遠兄也該叫我死的明白,不該憑空一棒子就將我打的半死。”
林致遠沉默半晌,才道:“我少年時,家族分崩離析,祖母與殺父仇人并無二異,我上無長兄扶持,下午弟妹相伴。晟睿兄這種大家族子弟多半不會理解在下的心情。”
荀晟睿只有苦笑,卻沒有接話。
林致遠自顧道:“黛玉體弱多病,我私下里找過幾個名醫看過,都說這是胎里帶的弱癥,最初人人都說活不過十八。當年二叔將妹妹交到我手里的時候,講過些糊涂話,他說當年家里去了個癩頭和尚,要是早知道黛玉是這個身子,也就狠下心腸叫他們化去出家了,只恨悔不當初。如今二叔雖去了,可我卻不信這個邪,難道天下間除了神佛,就沒有能救我妹子性命的希望?說的明白些,這命就是心,心一死,命自然沒。心境好,天大的病痛也能叫那幫名醫們醫治好,反之亦然。晟睿兄,我不愿將妹妹嫁給你,就怕你家大業大,宅門中逞兇斗狠,叫妹妹心病復燃”
荀晟睿心下了然。
荀家在外號稱是同氣連枝,可對內卻是各自為政。就單拿他大哥來說,為了鞏固實力,也是提防自己,除去長嫂,還有從東南豪門中娶來的二房太太,對外直說是平妻。
用妻子的娘家勢力來輔助自己,是荀家慣用的手段,這一點林致遠想必早就知曉。那么,一旦娘家失勢......后果可想而知。
荀晟睿凜然道:“我也不瞞致遠兄,家父鐘愛長子,對大哥給予了全部厚望,除非東南大亂,否則家族絕不會召我回去。在下雖一生清閑慣了,但在大事上從不敢馬虎,更不敢拿別人一生的幸福玩笑。”
只要荀晟睿的大哥沒有繼承侯爺的位置,他這個順位繼承人就不能回去添亂,按照父親臨別時候的話來說,就是以防被外人利用。
林致遠對他心生疑慮,荀晟睿再理解不過,他如今可謂是一窮二白,好在自己之前就有所準備,在林致遠面前吃一番苦頭在所難免,只是叫他輕易放棄林姑娘卻是難上加難。
初秋的后園依舊能聽見鳥兒婉轉的蹄聲,看到草葉深處生生不息的蟲跡,聞到花草的芳香,一切都這樣靜謐美好,如詩如畫。
可在荀晟睿看來,這些都不過是自己被發落前的假象。
林致遠遲遲不回話,叫荀晟睿怎能不心焦。
良久,才聽林致遠說道:“林家的女婿需謹守…,其一,不可納妾,甭管我妹子能不能生出兒子,想要娶二房就是白日做夢。其二,你們家那點亂亂糟糟的事兒在外面就解決了,不能抻到黛玉的身上,叫她背這個黑鍋。其三......只要我妹妹留下了子嗣,縱然走在你前面,你也不能續弦。若先答應了這三條,我們便繼續往下說。如若不然,國舅爺今后也不必登門了。”
林致遠說的這…在當世來看,簡直是驚世駭俗,這哪里是娶媳婦,分明就是供了一尊活菩薩。
而荀晟睿毫不遲疑的答應了,不見半分為難之色。
林致遠心中稍有滿意,只是忙截住對方:“你先別急著應,今日回去,你且將我說的這…一字不落的寫給昭武侯,我是必要看回信的,老侯爺要是有半點不快,我也不會將妹妹嫁過去。”婚姻看似兩個人的事兒,其實更是兩個家族的事兒。荀家要是為了暫時的利益答應自己,而過后想來個秋后算賬,林致遠斷然不會叫這種事情發生。
韓勝等將荀晟睿送到大門口,忙腳下生風似的趕回書房。
“大爺,你還真打算與荀家結親啊?”
林致遠深深的嘆道:“我要是有更好的人選,自然也不會拖延到今天。姑娘一日大于一日,及笄之后上門求親的不少,和我私下里商議的也不少,那些老大人誰家沒個子侄兒孫的。這些人倒是好說話,就怕后宅中一些長舌婦們將妹妹的婚事當個話題嚼來嚼去,平白玷污了姑娘的人品。況且......我提的條件也不客氣,荀家未必就會答應。”
林致遠也知道今兒對荀晟睿說的那三條實在苛刻,心里存了為難的意思,端看荀晟睿如何做解。
韓勝小心翼翼的說道:“大爺,要我瞧......那個雍王也不錯,就算姑娘嫁過去,皇上心里也不會多想。”
林致遠眉頭緊皺:“不好雍王此人過于陰冷,他來京的時候咱們不是沒打聽過,在東源的幾次大戰中,雍王對夷民都是屠盡不留活口,這樣的人,我怎敢將姑娘交到他手中。他們家那幾個兄弟更不是省油的燈,對我成見頗深,未必就不會連累到黛玉身上。”
韓勝莫名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還是少開口為妙。
林致遠輕拍了拍袍子上的浮塵,“去繁花塢,這事兒到底要叫姑娘知道。有些東西不是我心疼妹妹就能解決一切的,她的路還需她自己走。”
黛玉這邊剛睡醒了午覺,扶著雪雁在院子里散步,兩個人嘀嘀咕咕不知在那里說什么。黛玉那只八哥歪著圓滾滾的綠腦袋正啄米,一見林致遠,嘎嘎的叫道:“大爺來了,大爺來了”
一聲聲好不聒噪。
“璉二表哥和荀公子走了?”
黛玉笑盈盈的攙住了林致遠,非叫他和自己一塊兒散步,雪雁就不遠不近的綴著。
林致遠看著已經出落成大姑娘的黛玉,有些傷感的低笑道:“林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一晃兒,我林致遠的妹子也該到了成親的年紀了。”
黛玉雙頰泛紅,甩開了攙著林致遠的手,嗔道:“哥哥又胡說了,難道是想叫妹妹也學楊妃一般進宮去當秀女?我可沒寶姐姐的野心勃勃。哥哥要是不嫌棄,我就一輩子呆在林家,哪里也不去。”
林致遠的笑容里閃過一絲調侃:“榮澤和雪琪最孝順,你這個做姐姐的要是不成親,他們倆啊,估計會守著你后半輩子。”
“哥”
“好了,說正經的。”林致遠臉色一正,“賈璉來,說是叫我和你晚上去趟榮國府,雖然叫我支走了,但是以我看,晚間的時候多半還是會派人來再請,妹妹心里有個數。”
黛玉語氣凝重:“是特特的叫咱們晚間去?”
見林致遠笑著點頭,黛玉便道:“唉,祖母如今對我也是一計連著一計,這是怕說的事兒咱們不應允,借著宵禁為借口,留著咱們呢”
林致遠反而神態輕松,語帶打趣:“妹妹這樣精明,我今后可就放心了。老太太若是見我不肯松口,定然是要百般為難你,妹妹就當為了兄長,也得挺住啊”
說罷,還深深的鞠了一躬,黛玉咯咯笑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林字,哥哥的心思我懂你就放心吧”
林致遠輕咳道:“我的心思妹妹能懂,可說來慚愧,妹妹想什么,我這個當哥的,卻全都忽略了”
黛玉眨巴著大眼睛,不明了的看著林致遠。
“妹妹還記得我剛念得那兩句?如今上門提親的人不少,哥哥雖擋了一些,卻也留意了一些。如今想叫妹妹自己拿個主意。”
黛玉嘟著嘴,但臉上的潮紅卻難掩她的羞澀。
“咱們沒有長輩,按理說......哥哥今兒講的這個該由你嫂子來和你絮叨。可惜啊,”林致遠兩手一攤:“你哥哥我也是光棍一個。”
黛玉狡黠的瞇著眼睛:“那就等哥哥給我找個嫂子的時候再談這個”
林致遠沒來由的想到了荀晟睿說長公主家那件事兒,不禁有些走神,慧怡郡主和黛玉......難道真能成姑嫂?
黛玉推了推林致遠:“哥,想什么呢?這么入神?難道說?”黛玉調皮的眨眼。
“別亂扯話題,又在我面前作怪呢,當是逃得了你的?講正經的,咱們家今日......有人上門提親了,我看著心意實在,就想問問你的意思。”
黛玉一怔。
她只當前番話都是玩笑,只是現在瞧哥哥正兒八經的樣子,黛玉心知他說的是實情。能叫哥哥入眼的人會是誰?
黛玉沒由來心中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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