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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旁的人就不一樣了,比如大夫人。
她打量了一眼江琳,語氣頗為嚴厲,“廣夫人剛才說昨跟廣三小姐說話了,可是真的?”
江琳點點頭,“確實如此,兒媳見廣三小姐一個人在賞桂花便也去湊湊熱鬧,娘這么問,莫非這也不可么?”
“倒不是不可,但有人看見廣三小姐兩眼通紅,跑出去的時候頭發都散了。”大夫人目中散發出寒意,“你到底跟她說了什么?廣三小姐上門是客,也算是你的妹妹,若不是有別的原因,她豈會那樣氣得跑開?”
賀敏慧附和道,“是啊,然后第二日就不見人了”
江琳露出猶豫之色,并沒有離開回答。
張瑞芳嘿嘿一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話?”
她頷首朝大夫人屈膝了下,“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但兒媳自作主張了倒要請娘原諒,”說著看了眼賀敏慧,“那日四妹早上過來,說起兒媳不能生子的事情,提到要給世子爺討個妾氏,還說廣三小姐便是很合適的人選,兒媳想著不能為賀家開枝散葉心里愧疚的很,正好看到廣三小姐便……”
賀敏中雙眉一軒,她要為他納妾?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但也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夫人端起茶盅的手抖了下,立時往賀敏慧看過去,這個女兒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不過提了下廣明瑤的事,根本就還沒定下來呢竟然就去大兒媳那里胡亂說話,如今大兒媳這樣說出來卻是表明她大度賢惠,哪里還能責備?
賀敏中看了眼賀敏慧,“可是真有此事?”
語氣雖然平和,可那雙眸如同寒星,看著令人心里發顫,饒是賀敏慧再大膽也不敢矢口否認,點頭道,“我是跟大嫂說過這些話。”頓一頓又說,“但即便這樣也不能表明大嫂到底跟廣三小姐說了什么話,又沒有人聽見,誰來作證呢?”
賀敏中冷哼一聲,“既沒人聽見,也不表明她沒有這樣說。”
廣夫人聞言叫道,“賀大人你可不能偏袒自己的夫人啊我家瑤兒定是跟她說了話后才不見的,賀大人一定要為我做主啊她……”
沒等她說完,賀敏中喝道,“你一面之詞叫人如何信服?本官本以為你有確鑿的證據方才聽你一言,如今看來并不是如此,至于廣三小姐,本官已經叫人去尋了,若有其他證據,自會再行審問。無憑無據,你若再指責本官夫人,本官絕不饒你”
他聲如春雷,句句打在廣夫人心頭,她嚇得腳步踉蹌差點摔倒。
張瑞芳忙上前扶住她,哎喲道,“大侄子好大的官威啊,廣夫人也是愛女心切,再說了,你也是見過廣三小姐的,她這樣好的人,如今突然不見了誰都會難過,此前又只有大侄媳跟她說過話,許是受了刺激才會不見人的,問一問又能怎么樣,也不會少塊肉你再疼愛夫人也得有個度啊,大嫂留著廣夫人跟三小姐住在這里,現在人不見了,大嫂面子上也不好看,大侄子就不替你母親想想么?”
大夫人臉色白了白,只覺心里悶得慌,旁邊的鳳羽見到了趕緊伸手給她揉著,一邊道,“夫人,您小心身體,千萬別急啊”
賀敏中聽見了,忙道,“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一面吩咐底下人,“快去請白太醫來”
看來還是關心自己的,大夫人多了些欣慰,擺擺手,“老毛病了,緩下就好了。”
他還是不放心,“看一看的好,我扶您先回去吧。”
張瑞芳咯咯一笑,“孝順也得看看什么時候,廣夫人的事沒有處理好,大嫂能安心嗎?廣家三小姐是在咱們家出事的,定然要給別人一個交代。就這么把廣夫人撂在這里,大嫂也不放心呢,又是那樣喜歡廣三小姐的,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受苦。”
賀敏中冷了臉,“尋人這種事就算在衙門也必得按步驟進行,如今廣三小姐不在,證據也未搜全,并不能判斷是自行離開還是被人帶走,如何審理?若是想借此定琳兒的罪,我勸嬸嬸還是趁早死心”
張瑞芳終于閉嘴,扶著不甘心的廣夫人走了。
賀敏慧看向默不作聲的江琳,忽地一笑道,“大嫂你真愿意為大哥納妾嗎?”
江琳淡淡道,“我的心你大哥最清楚,你不妨問他。”
賀敏中聽到微微一笑,溫柔的好似斜照的月光,沖她道,“我先扶娘回去。”
賀敏慧氣鼓鼓得撅起嘴,大哥是完完全全愛死了這個大嫂了,所以指望大哥給大嫂些懲戒根本就不可能她此前也是想試探下江琳看是否可以接受廣明瑤的,結果就弄出這樣一回事來,而且居然還一點也看不出大嫂的真心,真是白費力氣
大夫人目光輕輕得落在江琳身上,終化為沉沉的一瞥,轉身離去。
看著幾個人的背影漸漸消失,江琳才吁出一口長氣,滿心的不開懷。
盡管賀敏中是那樣護著她,可是在這個家里她似乎看不見一點光亮,大夫人,賀敏慧,張瑞芳仿若一張網似的無處不在,無處不找她的錯處,這樣還如何維系一個家的溫暖呢?難道要賀敏中永遠做那個夾心餅么?
她手掌覆著額頭,閉眼聽著外面細小的蟲鳴聲。
賀敏中過了許久才回來,心情也不太好,因為大夫人問起他假若江琳一直不能生育他該如何的問題。這樣的情況下,面對身子不好的母親,他實在無法坦言說讓五弟繼承爵位,然后自己不在乎子嗣的事,他怕母親會病發,便只能含糊的敷衍過去。
可總有一日還是要面對的,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爺回來了?”她露出一個微弱的笑,仍坐在椅上,“很晚了呢。”
“嗯。”他走過去攔腰抱起她,往床行去,“陪娘說了會兒話。”
有短暫的靜默,她靠在他胸口,輕聲道,“娘又在問我的情況了吧?或許應該換藥了,白太醫的方子好似不起作用,爺什么時候叫別的大夫來看看吧。”
他鼻子微酸,他見過她喝藥,那樣苦的藥連著吃了那么久時間,他忍不住低頭輕吻她臉頰,“讓你受苦了。”
“不,是我讓爺受苦了。”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若不是我,爺或許早就享受天倫之樂了,又何必讓嬸嬸那樣諷刺呢,我在旁邊聽著都難受。”她臉頰貼在他下頜,那里新長出的胡渣微微的刺,也有些癢,“這些藥算不得什么,爺別擔心,比起嬸嬸那張嘴,真是天差地遠呢。”
賀敏中嘴角動了動,目光旋即冰冷,“早晚讓她說不出話來。”
難得聽見他話里有狠意,她心頭一揪,“爺不會找人暗算她吧?”
“我若想暗算她還需別人?”他眸子瞇起,連呼出的氣都仿若帶了絲寒涼,“容他們在賀家胡作非為,只不過是未到時候,二叔夫婦對賀家一直有別的意圖,若是打草驚蛇,父親便沒有機會見到他們的真面目。”賀瑛對賀通一直很寬容,他若想讓五弟順利繼承爵位,必要把賀通一家子拔除。
江琳凜然,原來賀敏中從來都是知道的,只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那嬸嬸何時會上鉤呢?”她看著他冷峻的側面,一如初見時的鋒芒畢露。
賀敏中走到床邊坐下,依舊還是把她橫抱著,沉聲道,“眼下便是機會。”楚國人心浮動,皇帝的身子日復一日弱下去,立太子是勢在必行的,若為國公爺的爵位,自然要陷父親于不義,二叔才有機會取而代之。
他想得通透,江琳甚為佩服,“爺若是不當國公爺真是可惜。”
賀敏中目中閃過不屑之色,“只不過是個爵位而已,我不當國公爺不代表不能站于萬人之上”
她聞言心里更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道賀敏中竟是個權利追求者?
“你不喜歡?”見她不眨眼得盯著自己,賀敏中揚唇而笑,手指輕劃過她臉頰,“若我能站在那個位置,你也必定能更自由,不是么?”世界便是如此,有人的地方便是如此,權力在握高高在上,才能贏取更大的自由。
她只怔怔得看著他,半響道,“爺能不嚇我么?妾身只希望跟爺平平安安得生活在一起,權利不過浮云,爺自己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站在高峰的人隨時都會跌落下來,即便是皇帝也是如此,那么,如何能保證這是永久的自由呢?妾身想要的,不過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做大理寺左少卿就已經很好,越往上就越在權利的中心,難免患得患失。
他面色從凌厲到柔和,俯下身親親她的唇,“我知道,然而,有些時候未必能如意,如果可以,我也只愿與你平靜的到老。”
她輕嘆一聲,回應他的吻。
窗外,秋雨飄落下來,漸漸變成瓢潑大雨,不知明日花落知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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