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西街帽兒胡同一間茶樓二樓靠角落處臨窗的雅座上,白素素和軒轅流嵐面對面坐著。
這間茶樓位于帽兒胡同偏僻的一角,客人很少,樓下零散的坐著三兩個喝茶閑聊的老漢,樓上雅座靜悄悄的只有白素素這一桌茶客。
茶博士給二人上了一壺蒙山雪片,再給二人各斟了一杯茶水,就行禮退下了。
待茶博士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白素素伸手取過桌上那碗清水,示意軒轅流嵐刺破手指在水中滴入血液。
軒轅流嵐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精美小巧的匕首,劃破右手食指,將指尖的鮮血滴入碗里的清水之中。
兩人都睜大眼睛盯著青花瓷碗,果然那幾滴落入清水里的鮮血不但沒有在水中擴散,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小粒圓滾滾的血珠,不但色澤艷麗還在水中反射出妖艷的紅芒。
白素素心底一沉,瞇著眼凝視著血珠反射出的流光溢彩的紅芒,眼里有深深的震驚和濃濃的憂色。
軒轅流嵐被碗中那幾滴靜靜漂浮在水面上的血珠震驚了,一向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沉著終于土崩瓦解,俊臉一沉,眼中有驚怒和戾氣閃過,只見他飛快的閉合了一下雙眼,再睜開眼時黑眸里已是一片澄凈,波瀾不興。
“白姑娘,你會醫術?”
白素素一怔,回過神來,抬起頭看了眼軒轅流嵐,點頭道:“我自小隨師傅學醫。我師父的醫術……不說獨步天下,卻也是世間少有的名醫。家中更是有上萬冊醫術,其中不乏上古流傳下來的醫術孤本古籍,只可惜我自小頑劣,每每都是被師傅揪著丟進書房,才不清不愿的讀起醫書來……”
白素素秋水般的大眼慢慢蒙上一層暮色。小時候,父親威逼利誘讓自己學醫的場景又在腦海里鮮活起來。在她年紀略小時,父親拿著糖果引誘自己聽他講解人體構造和各大穴位;當她年齡大一些的時候,又拿零花錢誘騙自己去書房背誦那些枯燥無味的醫書,無非就是想從小培養自己對醫學的興趣,希望長大了能繼承祖業,做個出色的中醫。
軒轅流嵐的目光筆直的望向白素素,當白素素眼中的水光反射著濃郁的化不開的憂傷和思念時,他的嘴角忽然浮現出一抹笑容,微微沙啞的嗓音低沉道:“還請白姑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素素卻沉默了。半晌后,把遙遠的思緒拉回來,心底卻泛起一抹沉郁的憂色,目光依舊凝視著那幾滴妖嬈的血珠,開口道:“你的身體……方才你也看到了,你的血液異于普通人,不但不會在清水中擴散,還能凝固成實體,而且色澤艷麗,浮于水面還有紅芒隱于其上……但是先前我給你診過脈,你的脈象沉穩有力,臉色紅潤有光澤,呼吸綿長穩健,無論從哪一處看,你都不像身患奇癥之人。”白素素抬頭看著軒轅流嵐道:“公子想必生于富貴之家,家中可有供奉的大夫?往日可做過身體檢查?大夫們可有什么說法?”
軒轅流嵐臉色一沉,隱去唇邊的淺笑,輕輕搖頭道:“家中自有大夫,每隔三五個月,大夫們都會前來診脈,奈何我自小身體健壯,大病從未有過,就是偶感風寒或者頭疼腦熱的都極少。”說著瞥了眼碗中浮于水面的血珠,望著白素素勾了勾唇角,自嘲道:“數日前我還與朋友切磋武藝,身上也帶了些小傷,卻沒有發覺自己的血液有如此奇怪之處,白姑娘心中許是有定論了罷?呵呵,生死有命!姑娘何不直言,好讓流嵐心中也有個數。”
白素素有點猶豫,躊躇了小半晌,對上軒轅流嵐眼中不變的笑意,遲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有可能中了一種罕見的慢性寒毒,這種慢性寒毒有個很美的名字:虞美人。虞美人的病毒可在人體內潛伏30-40年之久不被發現,初期中毒之人無任何不適,像你這樣的到如今也無法從脈象上看出端倪。只有體內的毒素沉積上一定的時間,血液的顏色才會變得極其的艷紅,而且血液從人體流出,無需任何凝固劑都可迅速凝固成塊,血塊的顏色也不像普通人一樣會變暗,反而露在空氣中的時間越長血塊的顏色越紅艷……”
軒轅流嵐靜靜地聽著,臉色不變,眼中卻帶上了沉思。白素素看著他俊逸不凡的容顏,繼續道:“這種毒很是怪異,我也從未見過,也沒有聽說過有臨床病例……”
“厄,沒有聽說誰患過這種病的,只在家中歷代流傳下來的醫書古籍中看到有關的病癥描述。這種慢性毒,據說是用深海里一種傳說中才存在的生物美人魚的血液與一種能讓人青春瞬間流逝的奇藥紅塵一起配制而成。”
“……據醫書上記載,這美人魚的血液本是克制紅塵毒性的解藥,但是兩相混在一起,卻能形成一種極其隱秘而怪異的慢性毒。這種慢性毒對成年人無效,卻能在嬰兒體內存留下來,中毒的嬰兒無法從脈象還是五臟六腑都無法診斷出病癥,但是只要病毒一過潛伏期,中毒之人會在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老去,繼而死亡!”
白素素的語調很平緩,將自己所知的緩緩道來,軒轅流嵐俊臉沉著,心底深處卻翻起滔天駭浪,越聽越心驚。雖然與白素素只有三面之緣,但是心底深處,他卻是信了白素素的話。她說自己體內的寒毒潛……潛伏期長達30-40年才會發病?自己今年已二十六歲,那豈不是說他只有四年的陽壽可活?據她所說,這種寒毒可真是怪異至極,美人魚虞美人……軒轅流嵐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光芒一斂,有一道厲芒如閃電般掠過。
“白姑娘,這種……虞美人之毒,可有解藥?”
白素素不答,沉吟小半晌,卻忽然道:“這種毒,潛伏期內對中毒者也無大害,唯一的副作用……”白素素抬起頭,靜靜地迎視著軒轅流嵐等待的目光,紅唇輕啟:“唯一的害處便是導致中毒之人不能生育子嗣,而且是終生不孕。”
軒轅流嵐沉靜的黑瞳驟然光芒暴漲,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輕輕抖動起來,卻在極短的時間恢復了正常。白素素在心底輕嘆一聲,垂下了目光。
古人早婚,以軒轅流嵐的年紀和他的家世,不可能沒有娶妻,看他聽到自己患有不孕癥之后的神情,難道他的妻妾給他生育過孩子……白素素垂在茶杯上的目光忽然瞥到軒轅流嵐放在右手邊那個小巧精美的竹蜻蜓,心底浮起一抹淡淡的惆悵和一聲綿長的嘆息。
這一次,軒轅流嵐沉默了許久,才再度開口,嗓音低沉暗啞,沒有絲毫怒氣卻帶著難掩的疲憊,“白姑娘,此毒,可否能解?”
白素素抬起頭,沖他微微一笑,嗓音是別樣的溫婉柔和,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嗯,醫書里記載著詳細的解毒之法,我年幼時覺得這種慢性毒的名字和來源很有意思,曾反復的看過許多遍,遂也記住了解毒之法。只是……”
白素素的話停頓下來,軒轅流嵐的眉心微微一跳,望著白素素道:“可是解毒的藥物不易得?”
“嗯。”白素素點點頭,“解此毒,需尋到四十九種靈藥。其他的藥還好,像千年靈芝、冰山雪蓮之類的,只要舍下大價錢,一年半載的應該可以收集齊全,只是其中有一味藥只在傳說中才有,屬實天才地寶……”看到軒轅流嵐的目光陡然黯淡下來,白素素的心輕輕一揪,不忍他傷心難過,立即接口道:“不過很巧的是,前段時間我碰巧得了奇遇,那味最最難得的靈藥紫霞菇,我手中正好有一株!”
軒轅流嵐陡然抬頭,對上白素素笑意盈盈的大眼,一直緊繃的心弦驟然放松下來,眸中異彩迸發,唇邊綻放出如花般的笑容:“素素,認識你,真好。”
“呵呵,或許是老天爺不忍你紅顏薄命……”白素素燦爛一笑,沖軒轅流嵐調皮的眨眨眼睛,“美人生得如花美貌,已是人間少有的絕色,我怎能任你零落成泥,少不得要做一次護花使者了呵呵呵!”
軒轅流嵐睜大眼睛,直直的望著白素素,仿佛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那目光灼熱得要將她的靈魂生生撕開,看個仔細。
一種無法言語的威壓鋪天蓋地朝白素素襲來,瞬間將她淹沒。白素素呆呆的望進軒轅流嵐那雙仿佛透著魔力的黑眸中,呼吸慢慢地變得沉重而紊亂。軒轅流嵐的目光卻陡然柔和下來,像春風、又似春水般暖暖的軟軟的灑在她的臉上、身上。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糾纏著,軒轅流嵐溫柔似水,白素素沉醉癡迷。這一刻,仿佛所有的聲音都遠離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白姑娘,今日之事,可否為我保密?”
軒轅流嵐低啞的嗓音徐徐傳來,打破了有幾分曖mei的沉靜。
白素素瞬間回神,看著軒轅流嵐溫雅的俊臉,心底有一絲淡淡的失落彌漫開來,他臉色溫和,笑容儒雅的望著自己,她卻再也感覺不到他眼中的熱度。白素素臉上笑得燦爛而疏離:“當然,公子無須擔憂,這是身為醫者的醫德。”
“是我多慮了,姑娘莫怪。”軒轅流嵐唇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的目光不再犀利也不再似水柔情,雖然溫雅依舊,白素素卻第一次感到兩人之間仿佛隔著萬水千山。
“呵呵……”白素素垂下眼睛,輕輕笑了笑,才抬頭道:“公子,我住在外城南城北大街柳樹坊白府。您有事可以派人到那里去尋我。”
軒轅流嵐點頭微笑,“今日因我擾了姑娘多時,不知姑娘本欲往哪里去?流嵐可送姑娘一程。”
這是要告辭的意思?白素素笑著起身,“公子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我今兒還真有要緊的事情要辦。那,就此別過?”
“哦?是什么要緊的事兒,不知在下能否助姑娘一力?”軒轅流嵐卻端坐在椅子上,抬起下巴笑望白素素。
“嗯……”這人明知自己得了如此奇癥還能笑得這樣輕松愜意?是真個不惜命還是相信自己一定治得好他?白素素眼珠兒一轉,站在桌前偏著頭看軒轅流嵐,笑吟吟道:“其實我是手頭緊了,想壓壓馬路看能不能遇到富貴人家哪個倒霉蛋有什么疑難雜癥的需要張榜尋良醫的公告,我別的本事沒有就這么點兒劫富濟貧的醫術呵呵呵……”
軒轅流嵐被白素素一番話和那雙滴溜溜的眼珠兒逗得呵呵直笑,雙眼亮晶晶的望著她笑道:“那可真是恭喜姑娘了!”白素素一怔,只聽軒轅流嵐又呵呵笑道:“我不正是那個身患了疑難雜癥,可以讓姑娘一展醫術劫富濟貧的倒霉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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