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桃衣少女名叫沈蔓菁,是禮部尚書的嫡長女,今年已經滿十九周歲,卻待閨家中,未曾嫁人。在離國,女子十二歲左右定親,十五歲笄禮后就會許嫁,遲也不過十六歲。十九歲不嫁人,是典型的老閨女了。
沈蔓菁自小訂有一門親事,是定康一戶百年世家段家的嫡長公子段思飛,也算門當戶對。沈蔓菁十三歲開始,身體開始出現不適,正是白素素方才說的那般,月事遲遲不見來,卻每月周期性腹脹腹痛,還經常流鼻血,且量很大。開始,沈家還以為閨女得了什么不治之癥,慌亂之下多方沿醫求診,太醫院的御醫也沒少往家里請,卻無人能診出她的病癥。
十五歲笄禮后,段家來商議完婚之事,沈家當時憂心女兒的病情,生怕有什么不妥進了段家的門遭到冷待,所以推脫說沈夫人不舍女兒早嫁,想多留一年。這在離國也屬尋常,段家也就應了。
穩下段家,沈家更心急著四處求醫,給女兒治病。天下無不透風的墻,沈家動靜這么大,想完全瞞著段家,幾乎是不可能的。就這樣,段家隱隱約約也知道了沈蔓菁身患“惡疾”。知道沈家的避諱,也沒有登門求證。
如果沈蔓菁只是身體不好或者身患絕癥,其實段家也沒有想著要退親。卻不知,沈蔓菁的“惡疾”,怎么就傳成了她是石女。
身患惡疾跟身為石女,對于段家來說,意義可是完全不一樣。
其實,即使沈蔓菁真的不孕,對于世家聯姻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男方大可在婚后多納幾房妾室,生下男孩過繼到嫡妻名下,也算是正經的嫡子。
怪就怪在段家不知怎么有條古怪的祖訓:段家子孫無論任何緣由,一旦娶妻,終身不得納妾。這任何緣由,當然包括所有的可能,即使嫡妻終身不孕,祖訓仍然有效。除非死了,才能娶繼室。
這也是為什么段家開始聽到沈蔓菁身患絕癥都不曾動過退親的念頭,而確定她不來月事就堅決退親的原因。古代,對于“石女”的說法諱莫如深,石女懷孕,比鐵樹開花還要稀罕。如果段思飛娶了沈蔓菁,那段家長房一脈的香火可就要斷了!
本來,段家要退親,沈家也不打算厚著臉皮賴皮,因為兩家世交,段家這條祖訓沈家也是知道的,不僅知道,當初沈夫人中意段思飛,大部分原因就是沖著這條祖訓去的。
段家雖然無義,沈家卻能理解,也不想強送了女兒過去受冷眼,就退親一事兩家本已達成初步協議,但是,這樁婚事的男主角段思飛,得知詳情后竟然在沈家大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求娶沈蔓菁。
兒子以這種方式拆臺,段夫人曾幾度氣昏過去。段思飛去跪沈家大門時,曾擱下話:若此生與沈蔓菁無緣,他寧愿終身不娶。若家族父母逼迫他娶親,他寧愿遁入空門,就此斬斷紅塵萬縷!
事情也就此陷入了僵局。
好吧,不愿意退親,祖訓也不得違背,那想個折中的辦法,婚前借腹生個孩子總可以吧?奈何段思飛異常固執,不是沈蔓菁的孩子他不認!
段家人氣瘋了。沈家的態度很復雜,段思飛對女兒的情義固然讓他們感動,但是婚事就這樣僵持下去,卻對沈蔓菁非常不利。你段家不得納妾,別人家可沒這條祖訓。沈蔓菁即使被段家退親,即使她“不孕”的事實已經傳遍京都,但是憑著沈家家世,也能給她另尋一門不錯的婚姻。
因為段思飛的堅持,兩家開始了婚姻拉鋸戰。
背負著石女的詛咒,背負著段思飛的深情,背負著父母的心酸,背負著段家的冷眼,這幾年來,沈蔓菁已經承受了太多。
聽完沈蔓菁的身世和遭遇,白素素唏噓不已。從沈蔓菁的遭遇,白素素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雖然沒有遭受那么多的冷眼,但是穿越這神乎其神的遭遇,也讓她承受了許多不能對人言的壓力。
一番交談下來,兩人都有點相見恨晚,竟然成了好朋友。
“蔓菁,”白素素看著沈蔓菁的目光充滿了憐惜,“其實,你這病就是我不出手,只要你跟段公子成了婚,洞房之后就可自動痊愈。哎,你這幾年的罪,是白受了……”
白素素把假性閉經的診斷和治療都詳細對沈蔓菁說了,沈蔓菁怔怔的出神許久,幽幽一聲嘆息:“這,或許就是我的命。”
“蔓菁,你別傷心,回去把我的話告訴你爹娘,讓他們把情況跟段家說清楚,叫段家準備迎娶你過門。”看到沈蔓菁還暗自神傷,白素素笑著開了個小玩笑:“嗯,剛才我還詳細給你檢查過了,你的身體很健康,只要那段公子沒什么毛病,婚后不出一年,我保證你能生下大胖小子!”
“素素!”沈蔓菁白皙的玉臉瞬間染上一抹紅暈,沖淡了她眉梢間的輕愁,對白素素正色道:“素素,我相信你的醫術,我爹娘也會相信你,但是段家……他們不會相信的。若是由我家去解釋,他們只會認為我沈家尋了個借口。”
“不會吧?這件事很簡單就能水落石出啊!只要你嫁過去,他們馬上就能親眼目睹真相。”
沈蔓菁搖搖頭:“如果我嫁過去了,不管我的病能否治好,段家想休了我那可是比退親還要艱難百倍。所以,沒有親眼看到事實,即使太醫院資歷最深的林院長親自去說,段家也不會相信的。”
“那……”白素素看著沈蔓菁,張了張嘴,沈蔓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黑眸里洋溢著莫名的灼熱:“素素,你給我治療吧!等你把我治好之后,我讓段夫人親眼看看,我不會那什么石女!”
“可是……”白素素猶豫起來,古代沒有精細的治療儀器,在上劃個小口,這小手術在現代都有可能出差錯,一不小心就會劃破那道薄膜。古代對女子的貞德要求如此苛刻,女子一生的幸福可謂全壓在那道薄薄的膜上,若是她手下稍有不慎,沈蔓菁這證明清白的薄膜將不復存在。如果新婚夜的元帕不見落紅,不說段家會怎么看待她,只怕段思飛也會有想法吧。
“蔓菁,你的心情我懂,但是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保留你的清白。你要慎重。”
“素素,我明白。這件事,我來安排,定不會影響了我的清譽,你放心給我治療吧。”
既然沈蔓菁堅持,白素素只好點頭:“那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因為這種烏龍讓段公子誤會你,可太不值得了。”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沈蔓菁堅定的笑了笑。
事情一定下來,兩人又坐著聊了一會,可能是時間太長了,還不知白素素女兒身的青蓮,曾探頭進來看了好幾次。
白素素心里惦記著綠枝,看天色不早了,便跟沈蔓菁約好三天后派人來這家酒樓接自己,到時她親赴沈府為她治病。
辭別依依不舍的沈蔓菁,白素素獨自往冷宮小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