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楓聆心
韓宜莊聽完小匣子里放出的那段話,腰板可不直了。
“姑姑,聽清楚了,你問我要證據,小林可是打算拿你去挨刀擋子彈。真問起來,誰都沒事,只有你有事。”水青的神情卻平靜,淡淡收起小儀器,抓在手心里。
“豈有此理,明明他給出的主意,居然想讓我一個人頂?這人怎么這么壞啊?”韓宜莊將果汁杯重重敲在桌面,“好吧,我就是有點小騙小算,可不比那個小林。什么事都是他讓我去干的,要我自己哪想得到?我才來這里多久,房地產之類的事也根本不懂……”一口氣,把整件事說了個詳細。
和水青所想無差,是兩人一騙一詐,將華家的房子弄到手的。
“打電話讓他過來。”水青要采取行動了,“如果不想華家告你們倆詐騙,最好我們就在私下把事情解決。”
韓宜莊一把抓住水青的手腕,不太相信的樣子,“侄女,咱們可是一家人,你總不會把這事告訴華家那兩口子吧?”
“不告訴的話,他們的房子就沒了。”水青心想,要說一家人,華大哥才是。
“有錢還怕買不到好房子?我要是被告,這輩子就不能做人了。我是你親姑姑!”韓宜莊終于知道什么叫怕。就像她說的,她充其量就是小打小鬧,一個人做不出違法犯罪的事。
“打電話吧。運氣好,不用上法庭。”水青沒必要跟她討論誰親誰疏,要把房子追回來。
“合同都簽了,你還有什么辦法?”韓宜莊不信和自己女兒同齡的侄女,二十出頭的大孩子能怎樣。
水青干脆自己打了這個電話。
小林再回到同樣的咖啡廳,心里奇怪的不得了,雖說對方說還有事要說,但他想不出是什么要緊的,需要再回來一次。
結果,他一坐下,發現韓宜莊,覺得事情十分不對。
“怎么你也在?”一驚之下,脫口而出。
韓宜莊沒好氣地瞪他,“你這人真不地道,我幫你,你卻想害我。”
“你別亂說,誰要害你?而且,這兒還有別人,我們有話私下說。”小林直沖韓宜莊打眼色。
“別私下說了,就咱們三個人說吧。”韓宜莊不給面子,指著水青,“這是我侄女,她都知道了。”
“你不是要買……你騙我!”小林勃然大怒。
“你不也騙了別人?”水青厚厚臉皮,不怕別人指責。
“你沒證據,不要胡說八道。”雖然自己曾親口說過買房的“技巧”,但這種事都要講人證物證。
“別僥幸,你講的那些話,我侄女都給錄下來了。”韓宜莊仗著自己是一家子的,完全能撇清的樣子。
小林聽了錄音后,比韓宜莊鎮定,又是很能對付客人的中介,冷笑說道:“這事不止我,你姑姑也有份,有本事你把自己親姑姑去告了。”
“我不會告。”水青搖搖頭,悠哉哉得很。
“所以,你就別管閑事!”小林心想,還真好對付。
“你們騙得又不是我,這段錄音,當然交給華家來處理。”水青對這位姑姑可不心軟,小林打錯算盤了。
“青青,我們才是一家人,你怎么幫姓華的呢?”韓宜莊真急了,以為水青就是嚇唬人,誰知看她的樣子,是動真格的。
“現在的問題不難解決,只要你們把合同作廢就行了。這樣,華家也不會知道這件事,你們倆誰都不用去坐牢。”水青說得那個輕松。
小林咬著嘴,就打起歪主意,一想就一個,“你看這樣好不好?我那份傭金也好,你姑姑的那份也好,都分你一半。然后,你就當今天什么都沒聽見,錄音帶也交我處理。大家有錢賺,都開心,是不是?”
以為人人都見錢眼開?水青垂眼不語。
“我那半就不用了吧?我們可是自家人。”韓宜莊已經分了一萬出去,還要分一半,她舍不得。
“親兄弟還明算賬!你侄女一點面子都沒給,非要把事情說出去,還得我這個外人來想辦法。你不舍得,難道我就活該?”真倒霉,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水青見兩人就在眼前吵起來,當自己不存在似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解約。”她打斷兩人的內訌,正是因為這種自私的組合,才容易讓她找到機會,“除了這個,其他就別想了。”
“這不可能。”或者是嫌錢少?小林想是不是要再加價。
“合同還沒交到公司,有什么不可能?”水青一個細節不漏。
“雖然沒交到公司,但是客戶也在合同上簽了字的,怎么能取消合同?”小林還不想放棄傭金。
“客戶不是你哥哥嗎?”當看到合同上的買主名字也姓林時,水青多長了個心眼。
小林真吃驚了,“你怎么知道的?”
“既然是親兄弟,應該有轉寰的余地。”水青叫來服務生,付賬,“明天我打電話給你,如果事情沒有解決,那么就法庭上見吧。”
“青青!”韓宜莊也跟著站起來。
“姑姑,你喝完果汁再走吧。說不定,還需要你這個風水大師出馬,再來一次依葫蘆畫瓢呢。”連退路也幫忙想好,她仁至義盡。
小林知道對方心意已決,已經開始動搖。正想著該怎么對大哥說,被水青一提醒,趕緊拉住韓宜莊,直說沒錯。房子事小,坐牢事大,現在先救了自己再說。
水青當著兩人的面,玩著手里的錄音機,離開桌子,出了店里。
她不急著回家,就在南峪的商業中心里兜著,什么也不買,什么也不想,只是窗購。
好心情,不是等來的,而是自己找來的。
五月要六月的天氣,空氣春末夏初的清新葉香,陽光溫暖中明亮。每經過一扇櫥窗,清晰映照著自己的影子,不愁不苦,是重生后要幸福的臉。
就這么逛著,一個人。一切的煩惱都不算煩惱,一切的為難都不算為難,在這片明麗的風景線,無比渺小。活著,就是好。
水青看櫥窗,也看倒影。不僅是自己的,還有路過的,身邊的。這么看過一路,竟然看到了一個有點意思的影子。
那是一部大奔車,銀色的,開得很慢。
她不自戀,一開始沒認為那車跟著自己。但繞了幾個彎,過了幾條街,車始終在自己不遠處。而且,她停,車也停;她走,車也走。
跟蹤?她想不出誰會那么干,雖然她這樣的,可能常得罪人而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了。留意了一下車牌,居然是領事館的黑牌照。
水青就沒了上前打招呼的心思,再逛一會兒,走回家園里面。
車子沒跟進來,緩緩開過,上大馬路,往H市方向走了。
她雖然好奇那車子里坐得什么人,心里想得卻是姑姑的事。回到家,就跟老媽先商量。
“媽,我看姑姑住在這兒,會繼續惹麻煩的。”說她壞心眼吧,反正她從沒說過自己是好人。
“那能怎么樣?”老媽一句話還沒說,老爸韓宜農正好聽到,走進客廳來。“青青,做人要厚道。那是你親姑姑,雖然做事出格,但終究和我們一家人。她們母女倆現在沒地方去,我們不收留,真讓她們住大街上去嗎?”
到底是親兄妹的感情在那兒,隔代的,不能理解。
“爸,我沒說要趕姑姑她們走。不過,華家那房子,是姑姑和人串通,合伙騙華大嫂和老叔老嬸的。”水青覺得不能再隱瞞下去了,把韓宜莊和小林設的局說了一遍。
韓宜莊本人其實膽子不大,但容易被人利用,只要有利可圖,就會豁出去做得到,是個不定時的炸彈。
水青就算坐定這惡人的位置,也得把這枚炸彈拆掉。而且,她以前就犯過不上心的錯誤。蕓蕓的事,有征兆的時候,她就秉承著沒事沒事的想法,直到事情沒有了挽回的余地。因此,姑姑的事,不能任由下去。
韓宜農和姜如聽完水青說的話,都傻了。
“青青,這是真的嗎?”姜如再怎么也不能相信。
“媽,我騙你們干什么?”拿出小錄音機來,水青按下鍵,“全錄下來了,聽聽。”
聽完錄音,韓宜農半天說不出話,氣得渾身發抖。
“那華家的房子竟然是——被騙了。”姜如覺得無地自容。自己的小姑子騙得可不是看相看風水的一百兩百塊,是一棟房子啊!“華家要真被迫搬了,我以后都沒臉面對老鄰居。”
“這個,我已經處理了,明天中介會給我答復。如果對方強硬,我能把錄音交給華家,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嗎?”水青尊重父母的意見,也相信他們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當然。”韓宜農不假思索,“華家絕不能搬。”
“我估計會順利的。”事情發生的突然,但她反應的速度也很快,應該來得及。“所以,我才跟媽說,姑姑住在這里并不好。不是要趕走姑姑,而是要找個能管得住姑姑行為的地方。爸,你空有大哥的架子,姑姑卻不聽你的。這樣下去,還會出事的。”
“管得住你姑姑的地方?”姜如想了一下,苦笑,“大概只有你爺爺奶奶了。”
水青眼睛一亮,可不是?要說姑姑現在見誰最怕,非韓家老爺子莫屬。那么,最能約束她行為的地方,也就是鳳凰村老韓家。
“可是,上次我去過,詳細情形也跟你們說了,爺爺奶奶根本不想見她。”韓宜農連連搖頭嘆息。
“爸,我們再去一次。”水青提議。
“也對,本來這也不是一次就能辦成的事。這次,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姜如完全同意。
“而且,這次,不能藏著掖著,得說實話。”水青知道老爸的方法是為姑姑說大好話,“只有把姑姑做的這些事原原本本告訴爺爺奶奶,他們才會出面管教。”
了解爺爺,還有奶奶的為人。一輩子誠實勤奮,眼里不容一粒沙子。而姑姑,再怎么說,也是嫡親骨肉。因此,說了實話實情,他們才不會任由她胡鬧。
姑姑,必須接受勞動改造,老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