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聽錯?”白子東面色如鐵。鏡片清光結寒。
“老板,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當時,派去實地打聽到的,確實是不同的人。因為豆腐廠的地位置最為中心,又是碧空擁有,所以就把重點放在它上面了。而且,從政府機構調查土地注冊也需要時間。”老總一背涼汗,說得戰戰兢兢。
白子東整理得相當快。這是一個局。具體的細節雖然不清楚,但混淆了東皇的視線,利用了時間差。當豆腐廠吸引東皇全部的注意,還在為勝利沾沾自喜的時候,其實卻只是吞進了第一口魚餌。
“拿G市市區地圖來。”白子東想起某日那個趴在地圖上涂色的女孩。
“呃?”老總還以為老板氣糊涂了,所以遲鈍不移。
“給你五分鐘,如果拿不出來,你可以另謀高就。”白子東這時候引以為傲的耐性已經消磨下沒多少了。
老總那里還敢再問,趕緊找地圖去了。不過用了一刻鐘,氣喘吁吁的他只交出來一張省地圖,G市在其中。好在夠大,青草巷小小一塊。
“你們要規劃一塊近六十萬平方米的地,連地圖都沒有嗎?”都在干什么!白子東雷霆大怒,把地圖團得十足皺。扔到一邊。
冷靜理智,總是胸有成竹的白子東,終于被激到不再控制自己的脾氣。
老總原本想辯解那是因為還沒有進入規劃階段,可一見老板情緒上頭,打個激靈,“我已經讓人去買了,會馬上送上來。”
而這個馬上,是整整二十分鐘。
這段時間,白子東讓秦秘書取消了回香港的機票,又關照他先回總部處理事務,分輕重緩急匯總過來。
秦秘書立即和助理們開緊急短會,把行程變更交代清楚。
終于,地圖攤開在白子東面前。他親手把那七塊地涂上顏色。在他眼里,化成尖利的鉤子。那塊先得的地,現在如刺哽喉。吐還是吞,不是一個問題。
這棋,他以為窺探了全局,卻不知只是反遭到算計的一步而已。這一步,他自鳴得意,貽笑大方之時,而她其實已經拈花在手的翩然從容。他把顧蕓蕓當成了棋子,誰知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個。
白子東遣走下屬,望著窗外半天,還是讓助理備車。
輸,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輸的!
到碧空,上午十一點多。接待他的肖航遠說,韓水青因為要準備論文。下午才來公司。他想起來,她大學還沒畢業。
“東老板,差不多午餐時間,我請你吃飯吧。”肖航遠待人接物,大海般的胸襟。盡管不久前東皇代表很是得意地從碧空走出去,但三百萬的成交價,對碧空來說也賺了一倍。
用千鈞的話說,他們還是贏家,只不過沒有令人血液沸騰的那種痛快。
記得水青頂著秋星宇的數落,抽空說了兩字——等著。
現在,白子東的再次到訪,而且沒有預約的突至,是不是意味著等待的,將要來臨?
“不用了,下次應該還有機會。”白子東哪里有胃口吃東西,聽說水青不在,他也不想停留。
“如果你要上南峪家園找水青的話,請去楓園五號。”肖航遠告訴白子東,“她應該會在那兒吃午飯。”
白子東說聲謝謝,走了。
肖航遠打了個電話,通知水青。
和肖叔通話結束后。水青回到譚師母的廚房,幫忙準備七八個孩子的午餐,又和小愛一起吃飯。
克服語言障礙后的小愛開朗多了。因為她是被托在譚家最大的孩子,儼然跟個小姐姐似的,領著一群小小家伙。譚教授還專門給小愛開課,講歷史故事和學習中文字。一老一小,感情特別好。
“您這兒孩子好像有多了幾個。”水青吃過飯,和譚師母聊著。
“是啊。南峪幼兒園收四歲以上的孩子,而托兒所只有一家,師資有限。不過正好,我們老倆個都喜歡孩子。趁著還有精力,帶幾個,又能幫鄰居的忙,又熱鬧。”譚師母不怕忙,只怕閑。
水青笑著說:“您倆也別忙過頭,我看不如找幼師的學生來兼職。”因為譚家老夫婦把孩子帶得特別好,好些鄰居都想送孩子進來。
“這主意好。保姆阿姨要干家務,又要準備飲食,老譚專門負責編教材和上課,我有時還真顧不過來。要是請幼師的學生,她們受過正統教育,比我誤人子弟好。”譚師母謙虛并幽默,因為每天和孩子們在一起,心態也年輕。
水青主動攬了登廣告的差事,想幫忙洗碗,卻被譚師母推出廚房,要她回家寫論文去。
這時,已經過了十二點半。
一出譚家,就看到斜對面的八號門口停著一部銀色大奔。她經肖叔事先報信。大概知道那是誰的車。瞥過一眼后,就往坡上走去。眼角的余光見那車動了,開得很慢,卻漸漸靠到她這邊。
她只當沒注意,步子不疾不徐,正好飯后散卡路里。
“韓水青。”車窗搖下,沒有驚喜,就是白子東。
水青腳步雖然不停,卻放得慢了。側過頭,看著白子東,笑得溫煦。
“白老板。”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她心里那個怪異。
首先,讓她來解釋一下。在這樣要談生意的場合,叫白先生就顯得不夠份量。可是叫白老板?讓她立刻聯想到麻將白板,或者白老鼠。這才促使她那天一聲東老板。聽上去,真得順耳。說上去,也真得順口。
因為水青心理上別扭,從而影響到白子東本人,也覺得奇異的別扭。
他雖然略皺起眉,仍然如紳士般,發出了邀請,“可以上車跟我談談嗎?”
“我剛吃過飯,想散步。”偏偏水青不接受。千萬別上陌生人的車。防范騙子法則第二條。覺得幼稚?且避。
真實想法是,在狹小的環境內談判,經驗老到的白子東會給她壓迫感。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走走。”她反過來邀請他,卻是被動化主動。
大奔停住,白子東下車來。秦秘書不在,卻有一個生面孔的男子跟下來,白子東交待在原地等他。
他今天的手杖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墨色。不錯,夠讓她警醒的顏色。水青眸底清澈,淺起正午陽光。
兩人都不急著先開口,只是慢慢走著。沒多久就到了最高坡。
如畫的景色就呈現在眼前。
“都說南峪像世外桃源,今天親眼看到,才知道所言不虛。”白子東雙手放在手杖上,重心微微前傾。
水青猜那是他減輕傷腳負擔的方法。雖然平時看起來幾乎不跛,不過負擔還是不能過重吧。像這段梯形上坡路,即使傾斜得不厲害,對白子東來說,卻走得不容易。
“要不要下去看看?湖岸的風景也很美。”她說著,已經往下走去。千萬不能隨便同情強者,這是生存法則第二條。
白子東面色未變,走在她身邊。但聽手杖觸地時,正在變沉變重。
終于見面了!那個讓他一直記掛的聲音,只有和她的身影才完美契合。明明早就認識了,卻到最近才發現。他想,如果沒有顧蕓蕓冒充,他會不會感覺出是她?
答案是——會!
“真沒想到是你。”白子東開了個頭,想說當年的那通電話。
“我也沒想到是東皇。”水青這一截,無心。但東皇兩字,顯然和白子東所想的不是一碼事。
“你說的是青草巷?”白子東從寥寥幾個字中,立刻反應過來。
“是啊。青草巷被東皇買下來的時候,我就想,這棋該怎么下呢,居然遇到這么強的對手。”水青輕輕抿嘴笑,并沒有真為難的表情。
莫名執著的人,只有他自己。白子東其實清楚,卻是驕傲地不想承認。但,事到如今,大局為重。
“真沒想到你其實是七塊地的擁有者。”他順勢而下,不再提以前的事。如果她不當回事,他不需要急于體現自己的不同感。
“豆腐廠是碧空的,其他六塊才是我自己的。”水青細分得很明確,“怎么樣?碧空打了對折給你,這第一塊地可啃得心滿意足?”他遲遲不入正題,就讓她來吧。
“以為可以心滿意足,卻不料是塊魚餌。現在上顎被鉤尖刺著,不上不下,難受得很。”白子東也不怕說實話。
“魚鉤嗎?”她還是喜歡北斗星之棋局。
“不是嗎?”他緊問。渾然忘了腳上疼痛。
“要這么說的話——”釣上的倒霉鬼,東皇是也。
“能告訴我,這個鉤子,你是怎么做的?”他想知道。
“不能。”她斷然拒絕了,“你說這是魚鉤,我倒想說,這是一手棋。而現在,正在下著的棋,我又怎么能把布局說給對手聽?尤其是像白先生你這樣的對手。無論多精妙,給你時間的話,還是有反敗為勝的機會。”還是叫白先生算了,客客氣氣,大家和氣。
“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白子東卻不自得,反而欣賞她的謹慎。
“我不會小看任何一個對手。”水青說。
“既然這樣,那我就直接問了。”白子東被拂了面子,他不就是小看了她嗎?雖然希望她成為可以匹敵的對手,但心底又因為她是女人,而覺得不可能贏得過他。矛盾至此,卻不知不覺,被她步步逼到死角。
“請問。”水青等那最重要的一句話。
“六塊地,你想要多少?”白子東等她開價。
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刻,水青的神情卻淡然下來,淺到幾乎不見的笑容,說話的聲音都輕到飄浮起來。
“四千萬。”
卻,擊沉了正午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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