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點!”晏宓兒急促的催促著。瀟薔、瀟薇姐妹兩從來就沒有見過晏宓兒那般的著急和失態,都乖巧的抓住馬車里能夠抓穩的地方,不讓自己晃來晃去。
“宓兒,我會加快速度,你照顧好女兒們!”上官玨看到晏宓兒先開車簾,立刻過來和她打招呼,道:“我們日夜兼程,七天之內一定能夠感到梧州的,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
“我知道,可是……”晏宓兒微微一聲苦笑,然后看著與上官玨同乘的次子上官釗道:“釗兒累了沒有,累的話就上馬車休息。”
“我不累,還可以再騎一會兒,倒是哥哥似乎有些……!”上官釗搖搖頭,十歲大的孩子已經很懂事了。
“銘兒……”晏宓兒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道:“玨,要不然讓幾個人先護送銘兒過去,讓他能夠早一點到梧州見父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生就很投緣,宓兒的四個子女中,上官銘和晏老爺的感情最深,兩個人的書信往來頻繁不說。每隔三四個月,晏老爺就會到栗州來探望宓兒和孩子們,而來的時候,上官銘基本上都圍著晏老爺身前身后轉悠,這一老一小好得不得了。
“也好!”上官玨點點頭,拍馬上前和上官銘說了幾句,他點點頭,朝著宓兒乘坐的馬車打了一個手勢,然后當先一拍馬就脫離了整個車隊,四五個人立刻拍馬跟上,晏宓兒嘆了一口氣,心里也很凄楚,又坐回了馬車里。
梧州這些年宓兒回去的不多,每次都是給鐘雪晴和外祖父他們掃墓,很少在晏家多停留,而這一次卻是收到了晏太太的信,說晏老爺臥病在床,大夫說已經不行了,只能是熬一天算一天,現在用人參吊著命,但不知道能夠熬多久。
這個消息對晏宓兒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對上官銘來說更是不能置信的噩耗,他在聽到這樣的消息的時候,整個人先是呆愣,而后就沖動的要獨自先行到梧州,是上官玨眼疾手快的攔住了他,然后匆匆的準備了一下。接到消息的當天就上了路。
第六天一早,日夜兼程的晏宓兒一行就到了梧州,讓人將已經累得不行的三個孩子帶了下去,晏宓兒沒有耽擱,直接往晏老爺的臥房趕去,晏太太和幾個姐姐守在臥房外的小廳里,一個個眼睛都是紅紅的,晏宓兒的心剎那間落到底,腿一軟,要不是上官玨扶得及時,定然摔一跤。
“宓兒,你快點進去看看吧!“晏太太這幾年和晏宓兒相處的談不上好,但也沒有宓兒未嫁之前的針鋒相對,不冷不熱的剛剛好,見到晏宓兒瞬間剎白的臉色和幾乎站不穩模樣,自然知道她是誤會了什么,立刻道。
晏宓兒嘴唇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上官玨扶著她進了晏老爺的臥房,看到上官銘和一個差不多大小的男孩正守在窗前,上官銘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沒有之前的憂傷。
“濤兒先出去吧,我和你姨母說說話!”晏老爺在看著宓兒毫無血色的臉,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容,然后對那個男孩道,他是晏大姑娘的幼子,就在十年前被晏老爺收養了,現在是晏家唯一的男丁。
“嗯!”晏濤眼眶微紅,他沒有多說一個字,就離開了,而上官玨和上官銘也在問好之后一起離開,很快晏老爺的床邊就只剩下嗓子發堵,怎么都說不出話來的宓兒了。
“宓兒,生老病死是常理,你怎么還看不穿呢?”晏老爺笑著搖搖頭,道:“你是最不應該傷心的人,怎么你也這般的小兒女模樣呢?”
“父親”宓兒抓住晏老爺的手,試圖就這樣將他抓住,不讓他離開自己一樣。
“我一點都不覺得迎接死亡是什么痛苦的事情。”晏老爺微微的笑著道:“不是我對這個世界沒有眷念,我想能夠一直看著你,想看看銘兒他們長成大人,也想看到他們成家立業。可是,你母親等我已經等得太久了,我不想她就那樣苦苦的等待,我還是早點去見她,告訴她,我們的女兒很好,很幸福,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我還要讓她履行我們的約定。一起在三生石上許下輩子的姻緣……宓兒,你相信嗎?下輩子我一定能夠夠再娶到你的母親。”
“我相信!”晏宓兒忍不住有些哽咽,她已經從晏老爺的脈象看出來了,他確實已經是救不回來了,就算是殷宏瀾能夠及時趕到,也不過是能夠延長他一段時日而已,根本無法挽救他已經逝去的生命力。
“宓兒,你知道為什么這樣篤定嗎?”晏老爺神秘兮兮的問,這一刻他忽然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般,眼睛有也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
“女兒不知道!”晏宓兒看著他忽然有了光彩的臉龐,心里卻只有傷心,道:“別說老爺的心思宓兒難以猜度,明兒也不知道和你學了些什么,他的心思我也很少能夠猜到,他已經被您給教壞了,完全就是一個狡猾的小狐貍!”
上官銘的心思越來越是難猜,怎么看都是一副有些故作聰明的模樣,可是宓兒深知,那不過是銘兒的一個保護色,現在的他顯露出世家子弟天生的優越感,天生的精明和聰慧,但也顯得有些浮躁和自以為是,要不是兒子離開自己視線的時間不多。她也從來就沒有放棄對幾個孩子的關注,她還真的有可能被自己的兒子給蒙蔽了。
上官昊和上官玨倒還好,也知道那不過是他的面具,對他能夠這樣做很贊賞,而皇甫悅萼卻不止一次的對這個表示了憂心,就擔心自己的長孫真的成了一個自命不凡,自高自大的公子哥,完全就被騙了。而這一些都是晏老爺言傳身教的結果,他是想將外孫培養成資深狐貍。
“這樣不是很好嗎?”晏老爺呵呵一笑,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銘兒已經是上官家的嫡長子了。身份已經夠重的了,就算他不過普普,也會有人贊他不凡,那么他就沒有必要更優秀,風頭還是讓別人來出,我們只要有實際的利益就好了!”
“是啊,都是老爺教導得好!”晏宓兒真心的夸贊,世家子弟交往也不少了,風頭最勁的是拓拔家的那位大少爺,赫然已經成了這一代世家子弟的領軍人物一般,而慕容家的慕容煜宸倒是和銘兒一如既往的好,兩個人曾經評論拓拔家的那位大少爺,得出的結論讓無意中聽到的宓兒險些笑出來,那結論是——好一個傻帽!
“那是!”晏老爺也覺得自己的功勞挺大的,笑笑道:“宓兒,你知道這些年我一直瞞著太太將我的一些私房和那些從逍遙侯那里敲詐來的錢用來鋪路架橋……其實我并不肯定人死之后就會去陰間,不敢肯定就會有來世,更不敢肯定就憑我和你母親的意愿就能夠讓我們來世再相逢。但是,我不愿意放棄任何的機會和可能,所以,我這些年一直在做善事,為的就是能夠給自己和你母親一個資本。鋪路架橋造福的是黎明百姓,是最大的一件功德,不過因為我是刻意為之,也圖回報的,可能會折損一些,但我想不管怎么個折損,總能夠留一點下來吧!這些年我一直就沒有放棄和氣餒過,所以,我相信我一定能夠修一個好的來世,一個有你母親相伴一生的來世。”
“一定會的!”晏宓兒鼻子發酸的道:“母親是多精明的人啊,她一定在陰間一點一點的加著你們的功德,不會讓人給蒙了,你們一定能夠見面,相約來世,還是一個幸福的來世。”
“我也是這么想!”晏老爺很滿意女兒也贊同自己的看法,笑著道:“宓兒。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也極少做到父親應該做的事情,不但不替你遮風擋雨,還經常逼著你自己學會迎接狂風暴雨,但是到了最后,我卻還是有事情要求你為我做。”
“您說!“宓兒明白他是在交代遺言,好不容易才擠出兩個沉甸甸的字來。
“我答應過你母親,盡量和她葬在一起,但是,太太絕對不會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我們只能用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晏老爺臉上浮起一個笑容來,道:“等我死了,入棺之后你不管用什么東西都好,一定要將我的尸體給換出來!將我火化了灑在你母親墳頭也好,在你母親墳墓旁邊隨便給我挖個坑也行,只要讓我到最后能夠和你母親在一起就行。”
“我一定會辦妥的!”晏宓兒心里凄楚,但臉上卻還是帶著笑容。
“一定要辦好啊!”晏老爺再三交代著道:“我答應你母親的事情從來就沒有違背或者爽約,你可不能讓我死了還背上一個不守信諾的名聲啊!”
“您放心!“晏宓兒撇過頭,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五天后,晏老爺在睡夢中與世長辭,他走得很安詳,沒有收多少苦楚,晏宓兒只是流著淚,卻一聲都沒有哭出來,上官銘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血沿著嘴角往下流,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卻是一滴都沒有流下來,上官釗則陪著哭得稀里嘩啦的兩個妹妹哭得很傷心……
次日晚上,五六個黑衣人將已經僵硬的遺體換了出來,當夜就由上官玨特意找來的奇人將他葬在了鐘雪晴的棺木旁邊,就那么緊緊地挨在一起,再也沒有任何人插在他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