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燁的傷不算太嚴重,隔日便醒來。
他醒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來到凌莫風的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凌莫風。
頭裹著繃帶,坐在輪椅上的余燁,神情低落,不斷自責,“都怪我,如果我能再謹慎一些,總裁就不會出事……”累
離諾坐在病床畔,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凝睇著病床上的凌莫風。
醫生說,他還沒有蘇醒的跡象,而且心率在逐漸降低……
離諾沒有再流露出任何的悲傷,她只是淡淡地回答余燁,“你不用自責,這不關你的事。”
余燁道,“警察已經將洛耀帶去警局協助調查了……警方似乎已經有頭緒,調查到是洛耀事先在車子上動了手腳,他首先控制車門無法開啟,然后引爆徹底的定時炸彈。”
離諾倏然抬眸望向余燁。
洛耀?
洛耀是凌莫風的貼身保鏢之一,似乎還是她介紹給凌莫風的。
一個月前,辛總命她將洛耀安插在凌莫風身邊,以來二十四小時監控凌莫風。
于是,她將洛耀介紹給凌莫風,讓洛耀以保鏢的身份時刻跟隨在凌莫風身邊。
原來……
真正傷害凌莫風的人是她,若不是她將洛耀介紹給凌莫風,凌莫風亦不會出事。
余燁見離諾看著他失神,不禁問道,“離小姐,你怎么了?”
離諾猛然回神,搖了搖首道,“沒事,我要出去一下,如果莫風有什么情況,請你第一時間通知我。”悶
“好。”余燁頷首。
離諾來到“頂峰國際貿易”大廈的天臺。
辛言凜冽的中年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當中。
她來到辛言的身后。
聽見腳步聲的辛言轉過身,語調清冷,“你想通了?決定離開?”
她冷冷一笑,“原來辛總至始至終都沒有信任過我,一個月前,你已經決定由洛耀執行我的任務。”
辛言布滿歲月滄桑的臉龐頓然失去溫度,“小諾,背叛我的人是你!”
離諾語調平靜,“你該知道,這么多年,我執行了你吩咐給我的所有任務。”
“可是,唯獨這一項任務,你始終沒有付諸實際行動……”辛言眸光犀利地盯著離諾,“我知道,一個月前,你曾經建議凌莫風離開中國……你的目的是想讓凌莫風逃脫,你清楚我和伊蘇都不能出境,在國外,凌莫風將得到最好的保護!”辛言與伊蘇曾經在和某公司交易時遭此公司出賣,整整坐了兩年的牢,刑滿釋放后,政府限制了他們出境的權利。
“我沒有。”離諾否認。
“呵……”辛言輕嗤,“小諾,不要試圖在我面前撒謊,你是我訓練出來的,你的那套冷靜在我這里并不實用。如果不是凌莫風因為你懷孕而要堅持留在H市,你早已跟著凌莫風離開中國。”
離諾頓時會晤,皺眉問道,“你在我身上裝了竊聽器?”
“你現在肯承認了?”辛言眸光一寒。
離諾立即拆下手機內的竊聽器,狠狠將竊聽器摔在地上。難怪辛總洞悉她的一舉一動,都怪她太過疏忽,竟連什么時候被裝都不知道。
離諾毫不畏懼地看向辛言,“對,我是打算讓凌莫風離開。”
“小諾,我們之間就像是父女一樣,而你居然選擇背叛我?”辛言的情緒頗為激動。
“父女?”離諾嘲諷地笑了笑,“那么多年我所為你做的事已足以償還你對我的恩情,但是,你卻威脅我,逼我為你殺人……這就是你所謂的‘父女’?”
“你果然因為凌莫風而失去了原本的理性。”辛言怒斥。
“什么叫理性?”離諾反駁,“完成任務,替你殺了凌莫風這就叫理性?”
辛言壓制著憤怒,“對,這就是我訓練你的目的。”
離諾咬了要唇,深吸了口氣,咄咄逼人地望著辛言,“請你告訴我,你和凌莫風之間究竟存在什么仇怨,導致你如此殘忍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辛言嗓音微沉,“你真的想知道?”
“是。”
辛言自顧自地頷了頷首,隨即將自己的手機遞予離諾,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凌莫風一年前發給辛言的簡訊——一年后,我一定會親自去監獄看你!
離諾驚愕。
辛言緩緩道,“實話告訴你,凌莫風不會放過我,至于我和他之間的仇怨,你不必了解……你也應該猜到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我不能讓他有活命的機會,否則,沉埋泥土的那個人將會是我。”
這一刻,離諾沒有反駁,因為一直以來,她也存在著這樣的懷疑,直覺告訴她,他不是她可以惹得起的男人……但是,她寧愿相信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
“無論凌莫風是否高深莫測,他都已經栽在我的手上……我曾經承諾過你,只要你完成任務,我便會將那些誣陷你的證據銷毀,你總算幫助我完成了任務,我會履行我的承諾,但你必須離開中國……因為我想要你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辛言此刻的語氣恢復長輩的語重心長。
“我不會走,我會陪著凌莫風。”離諾徑直回答。無論結果怎樣,她都想要陪著他。
辛言不悅蹙眉,“就算凌莫風活著,你以為你和他還能夠在一起?”
“我沒有想過和他在一起,但是,誠如你所說,我在乎他。”敘述這句話的時候,離諾的雙眸泛紅。
辛言正欲勸阻離諾,離諾的手機鈴聲卻在此刻響起。
瞥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離諾立即接起,“喂,余燁。”
“離小姐,您快回醫院……總裁他有清醒的跡象,醫生說他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余燁的聲音無比激動,就差沒有感謝上蒼。
離諾霎時漾起一抹笑意,“真的嗎?莫風他醒了?”
“是的,離小姐,總裁他想見你……”余燁道。
沒有絲毫猶豫,離諾轉身。
然而,在她急欲離去的那一刻,辛言卻攥住她的手腕,沉冷問道,“凌莫風醒了?”
離諾狠狠地甩開辛言,“不關你的事。”
“我不準你回去!!”辛言攥緊離諾。
“我已經說過,我不想再受你控制,你想要做什么,請便,但你再也不能鉗制我!”此時此刻,她只想看見凌莫風沒事……其他,她什么都不在意。
“我不會再讓你靠近他!!”辛言拿著一柄槍指著離諾的太陽穴。
離諾冷冷地盯著辛言,“你阻止不了我,除非你殺了我。”
伊蘇不知從何走出,舉著槍對準離諾的腹部,“辛總,離諾就交給我了,你去處理凌莫風的事吧。”
辛言頷首,收槍離去。
伊蘇黑洞洞的槍口指著離諾的腹部,“我們這種被訓練過的女人根本不會在意自己的命……但是,離諾,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會不在乎。”
這一秒,離諾的身體倏然失去了動作,怔在原地。
伊蘇隨即用膠帶綁住了離諾的雙手……
離諾被伊蘇困在某大廈的地下室內,這是陰暗潮濕,只有微弱的光線。
不過,伊蘇并沒有傷害她,只是時刻盯緊著她的一舉一動。
伊蘇的樣子看起來忐忑不安……
離諾一直都知道,伊蘇深愛辛言。
伊蘇是辛言從孤兒院領回來的,待伊蘇十八歲的時候,伊蘇便向辛言獻出了自己……自此,伊蘇成為了辛言最信任的人,而辛言亦將伊蘇當作自己的情人。
深夜,伊蘇在地下室里踱來踱去,神情緊張。“怎么還沒有消息?”
離諾手腳被綁,開啟干澀的唇瓣,“辛總殺不了凌莫風的。”
伊蘇緊張地問,“為什么這么說?”
離諾淡淡一笑,“因為凌莫風根本就沒有事,他在等待辛總上鉤。”
“你在說什么?”伊蘇霎時揪住離諾的衣襟。
離諾兀自靠向身后冰冷的墻壁,美麗臉龐上硬扯出的那抹笑意不減,“我跟凌莫風同床共枕了三個月,我清楚他的每一個習慣……他習慣坐在車廂后座的中間位置,因為中間的位置能夠讓他透過后視鏡看見他前后左右的畫面,他是一個警戒心極高的男人……但是,他是被救護人員從車子后車廂的右座位抬出的,而且余燁在我面前的演技亦太假,按照余燁的個性,如果凌莫風真出了事,余燁醒來后所做的一件事不是自責,而是逼問我洛耀的事,絕不會放過我。”
“你居然知道這些?”伊蘇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你為什么不告訴辛總?”
離諾冷冷笑著,“因為我想毀了辛總……只有毀了他,我才能夠得到真正的自由。”
“你怎么能這么做?你居然配合著凌莫風演戲,你知不知道辛總他是你的……”
伊蘇正欲破口而出,地下室的房門卻突然被人由外踹開。
登時,數名身著警員服裝的魁梧男人舉著槍沖進地下室。
伊蘇尚未來得及反抗,四名警員已經將伊蘇制服。
離諾則被其中一位警員營救……
天亮時分,離諾因為被當作受害者而被警察送回凌家別墅,
她剛剛踏進別墅,便發現別墅的不對勁。
別墅內所有的擺設都沒有變化,但卻沒有一個傭人。
她的視線內空空蕩蕩,原來溫馨的裝潢,此刻透著一股凄冷。
不知被誰打開的電視里播放著一條新聞——
“最新報道,‘凌氏’總裁凌莫風遇襲一案已經成功破獲……警方逮捕制造汽車爆炸的元兇及幕后操控者,警方沒有透露詳細細節,但有消息傳出,昨夜凌晨兩點,得知凌總已度過危險期的幕后操控者辛某偷偷潛入醫院病房欲對凌總不利,孰料,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警方的監控之中,原來,凌總根本沒有因爆炸而受傷,他只是和警方一起部署了這招將計就計……”
畫面的最后是辛言被逮捕的特寫。
離諾愣愣地杵在原地,驀地,她的背后響起一道聲音,“離小姐,總裁要見你,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離諾轉過身,面對著她的人是一身筆挺的余燁。
不似在輪椅上的自責模樣,余燁顯得精神飽滿,完全恢復以往的利索模樣。
離諾沉默地頷了頷首。
余燁親自駕車載著離諾來到警局。
離諾下車,腳步在警局門前駐留了片刻。
余燁平靜道,“離小姐不用擔心,總裁若真的想要對付你,此刻,你會像辛言和伊蘇一樣蹲在監獄里。”
離諾深深吸了口氣,終于踏上警局的階梯。
余燁帶著離諾來到臨時拘禁室的門前走廊。
走廊的盡頭挺立著一抹冷肅凌然的男性身影。
余燁躬身朝向那道身影,“總裁,離小姐來了。”
凌莫風并沒有轉過身,只是平視著前方的遙遠空際。
余燁沉默退身。
離諾凝視著那道散發著極致冷意的男性背影好一會兒,這才淡淡開口,“我以為我的演技已經夠好,但在你面前,我只是一個初學者。”
凌莫風轉過身,唇角微揚,但是再沒有從前的慵懶與閑適,他的嘴角的笑意冷得令人心顫,俊顏明明如同以往,卻沒有夾帶一絲溫度。
此刻,在離諾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凌莫風。
他漆黑的幽眸斜瞇成一條線,嗓音較平日低沉些許,“進去見辛言,出來后,我會給你選擇。”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一個陌生的他時,她竟有些不太適應。
她知道,眼前這個周身散發著寒意的肅冷男人才是真正的他,可她的腦海中依然閃過他帶著寵愛的笑意親吻她的畫面……
一樣的墨色西裝,一樣的俊逸臉龐,一樣透露著不可一世的尊貴氣息,卻可以前后呈現出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
而她……竟那么不習慣。
將停留在他面無表情的臉龐上的視線移開,她默然轉身。
輕輕地推開拘禁室的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堵鐵墻,鐵墻后坐著被手銬禁錮的辛言。
拘禁室內沒有一位警察,辛言見到離諾,眸光怔愕。
離諾冷淡地問,“凌莫風讓我來見你,你要對我說什么?”
“小諾,你快救救我……你肚子里有凌莫風的孩子,他一定不會傷害你的,你求他放過我……”辛言開始崩潰地求救。
“我不可能救你……”她亦是想要毀了他的人。
“小諾,我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怎么能不救你的父親呢?”仍做垂死掙扎的辛言開始將當年的事娓娓道出。
離諾一直沒有任何反應,但是,當她聽見辛言提及他錯手殺死凌氏夫婦的事實后,離諾的雙眸頓時無神,臉色亦瞬間刷白。
“我相信,當年,凌莫臣接近你的原因亦是為了報復,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你已經被凌莫臣傷害……就算這些年我隱瞞身份利用了你,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讓你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小諾,血濃于水,爹地求求你替我向凌莫風求情,我知道他一定有能力讓警方放過我……”
離諾沒有再回應辛言只言片語,只是神色呆滯地站起身,沉默轉身。
“小諾,救救爹地……”辛言絕望地嘶喊。
離諾依舊沒有回應。
步出拘禁室,離諾的身子已經虛軟無力,但她卻強撐著自己。
她望著凌莫風,吞噎了下喉間的艱澀,緩緩垂下眼眸,“沒有進去前,我以為你會放過我……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在為時已晚的今天?”他嘲
她沒有吭聲。
“二十四年前,我還只是一個三歲大的孩子,無恥殘忍的人性卻讓我嘗到了生離死別,家破人亡的滋味。”凌莫風停住話,一雙銳利如刀的黑眸睇向離諾。
離諾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喉嚨卻好似被一股酸澀堵住。
“你的父親辛言……不但殺害了我的父母,而且毀了凌莫臣,這筆賬,我要算的一清二楚。”凌莫風一字一句冷冷道。
離諾抬眸迎向凌莫風幽深的冷眸,“你想怎么樣?”
“無論如何,我不會讓辛言的女兒好好活著,誠如他傷害凌莫臣一般。”凌莫風冷冽的眸光直射進離諾的眸底。
離諾輕輕一笑,“你不是已經達成你的目的了嗎?”他令她背叛了他的父親,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父親鉆入他的圈套……
就因為……
因為……她在乎他!
“余燁已經查到你和伊蘇曾經所做的事,你說……如果這一切被警方得知,你會被判多少年?”對于一個一開始便心存目的接近她的女人,他絕對不會饒恕。
“即便是商業盜竊,至多是判十年。”她已經做了最糟糕的打算。
“十年?”他撇嘴冷嗤,“你以為我會這么輕易放過你?”
她的眸光閃過一絲不置信,卻被他陰冷的黑眸捕捉到。
仿佛想要看見她此刻的孤寂無助,他冷冷道,“如果警方得到你幾年前‘射殺’保安的罪證呢?”
她蒼白的臉色愈加刷白,邊搖頭后退,“我沒有殺人!”
“你覺得在證據面前,法律會相信你嗎?”這一句話,凌莫風說得咬牙切齒。
他對她的恨意,似乎已經達到了無法隱忍的地步。
她繼續后退……最后,單薄的脊背貼上冰冷的墻壁。
凌莫風睨著離諾,將離諾臉龐上的一切變化看在眼底,毫無溫度地開口,“給你一個選擇。”
這些天一直彷徨在她胸口處的不祥預感終于變成現實。
“拿著你的銀色手槍對準你的腦門……如果不這樣做,你以后的日子都將生不如死。”他冷厲吐出。
他說這話的時候,眸光沒有呈現一絲的猶豫。
她的身子緊緊的貼著墻面,心頭愈發地冰冷……
言下之意,他要她自殺?
自殺……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是多么遙遠的字眼。
可是,這一刻,她卻覺得距離她那么近……仿佛早已注定是她的結局。
只是……他們的孩子呢?
她看向他,他幽暗的眸底依舊沒有絲毫的遲疑。
這一剎那,她的心頭好似遭受到窒息般的痛楚,每一秒都像是承受凌遲般的疼痛。
她努力咽下喉間的哽咽,喏喏地問,“我只想問你……那一夜,你是否已經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
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夜……
他沒有否認,“是。”
突然間,她的身子好似無力支撐,臉龐再無一絲血色。
難怪那一夜……
在黑暗中,她躺在他的身下,他沒有絲毫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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