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皓月當空,如銀的月光流泄千里。(www.3蓖氯錚鷦塘艘灰拱迪恪br/
這本是萬家團圓的佳節,卻因一場曠日持久的干旱和突如其來的蝗災,變得可有可無。
四周靜寂一片,李府花架之下,坐著兩個身影,月光透過枯敗的藤蔓在兩人身上投下不規則的光影。
青籬聞著那人身上傳來的淡淡酒氣,一言不發,眼睛明亮的看向他。
“明日,就要關城門了……”良久,傳來他淡淡話語,輕得如幽然一嘆。
不管那些鄉紳們信與不信,當青籬利落的將莊子里還未長足的稻子提前收割之后,他們也陸續行動起來,不過五六天的功夫,北城門外便是一片曠野。
旱災未走,蝗災持續蔓延,長豐,再也承受不住愈來愈多的災民入城,農田提前收割完畢,本就減產的秋糧,更是因與蝗搶食提前收割而損失十之有三。
城門已到了必須要關的時候。
這與他來說應該是個艱難的抉擇吧,否則,這酒意何來?
青籬微笑,“先生做得夠多了。”
岳行文回握她的手,輕笑,“小丫頭也會安慰人了。”
青籬仍是微笑,“先生在其位謀其政,事事為百姓們考慮周全,已盡了全力,天災不可測,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岳行文點頭起身,“天不早了,早些安歇!”
目送他淡然挺撥的身影離去,青籬嘆了口氣,蝗災陸續傳來,多地并發,這對古代落后的農業真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這幾日的邸報她看了覺得分外可笑,除了蝗災的消息之外,更多的是某某地的某某高僧開壇做法,某某地的百姓長跪幾晝夜,虔誠祭天……還有某地出現一股流民,強行占據官道,對過往行人客商燒殺搶掠。
一切都是為了活命而已……
她嘆息一聲,回房而去。明日還有重要的事兒要辦!
又是一個金秋的早晨到來,陽光依然明媚,可人們已然不能從中體會到什么喜悅之意。
經過長途跋涉到達長豐的災民在經過一夜漫長的等待之后,卻赫然發現,本該于辰時早早開啟的城門,遲遲未開,而一向寂靜無人的城門樓上,赫然立有十余名官兵,威風凜凜,目不斜視,城下的災民一下子慌了神,片刻的慌亂過后,有人冷靜下來,這陣式不難猜,一直向災民敞開的長豐縣從今日起,也拒絕災民入內了……
婦孺老者不禁癱倒在地,痛哭起來,然而更多的人則是一臉的麻木,日頭漸漸升高,長豐縣不同已往的氣氛,讓人忍不住斂聲靜氣,生怕一個不個小心驚動什么。
出門之外,街上偶爾經過的巡察官兵,讓青籬明白,那人已然是行動了。
嘆息一聲,卻不愿再想。馬車急急向莊子奔去。
前幾日還是一片青黃的田里,現如今空曠一片。面對這空曠的田野,青籬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夏收后的喜悅之意,反而覺得有些凄涼。
張貴迎了上來,“小姐,苜蓿地里也快割完了。”
“嗯。”青籬點頭,聲音悶悶的。
張貴見她情緒不高,也息了聲,不說話,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走到自留田邊,停了下來,望著遲遲不肯提前收的棉花和土豆葵花籽孜然等,半晌,青籬說:“這些也都收了罷。”
張貴遲疑,知道這些東西是小姐極看中的,現在蝗災也沒來,便是來了,憑他們手里那么多人,還能搶不過那蝗蟲?
突然,莊子里干活的人驚叫起來,猛然抬頭,只見自北面天空烏壓壓的飛來一大片,似是五月里那場雷雨前的烏云一般,青籬瞇著眼睛看了看,“終于還是來了。”
張貴連忙朝著李大郎喊道:“快,去招集人手,來自留地。”
青籬轉身便走,“你們這里動作快點。”
張貴應聲的功夫,她已走出四五步。
小可將馬車趕得飛快,蝗蟲已到了頭頂,甚至于能聽到馬車頂上細微如下雨般“噼噼啪啪”的聲響。
杏兒挑簾欲看,青籬止住她,只是催小可再將馬車趕得快些。
還未進入東城門,便能聽見人們遭亂的驚叫聲,坐在馬車之中,也能感覺到光線暗了下來。
入了城直奔衙門,城中境況略好,只見蝗蟲飛過,很少有落下來的,想來是知道此間無可食之物罷。
匆匆向內衙走去,與正要出門的錢大人碰個正著。
錢大人見了她一臉的慶辛,“李小姐,真是萬辛啊,虧得秋糧早收了……”
青籬看向他手中的一疊紙,隱隱透著官印的紅泥“這是什么?”
錢大人一揚手,“岳大人親手書寫的捕蝗蟲倡議書……”
青籬取了一張,粗略掃了一眼,遞還給他,“岳大人考慮得很是周全,我不防礙錢大人的正事兒了。”
入了內衙,進了岳行文的值房,看到她鞋上粘著泥土,岳行文問:“剛從莊子里回來?”
青籬點點頭,“莊子里的事兒苜蓿已經收完了,單剩我那點試驗田里的東西,總不忍早收,今兒卻是非收不可了。”
岳行文點頭。
青籬沉默了一會兒,道:“先生,能不能讓城外的災民與城內的災民一樣,許他們捉多少蝗蟲便可換多少糧?”
說著,抬起頭,有些急切的道:“再者那蝗蟲是可食的,我可以提供麻油,將他們捕的蟲炸了讓他們吃……”
岳行文一嘆,“籬兒,可知城外現在有多少災民?”
青籬搖頭。
“約有五千人!”
青籬再度沉默,城內有災民四萬余人,一旦開了這個頭兒,勢必會導致大批的災民蜂擁而至,圍在長豐城外盤桓不走,時日一長,即便是這樣的安排,也會心生不滿,這可是極大的隱患。
對于長豐縣這樣一個沒有多少駐兵的小縣城而言,確實不能夠承擔這樣的風險。
她抬頭苦笑,“我這是怎么了,凈給先生添堵。”
岳行文拍拍她的頭,“你無須如此,比起許多女子來,你已經為災民出了許多力,也夠冷靜了……”
青籬又是一笑,起了身子,湊到他桌前,“先生在看什么?”
“城防圖!”
“……城防?!”她驚了一下,“先生是擔心發生暴?”
岳行文“嗯”了一聲。
青籬坐回椅子,也是,城內四萬余災民,賑災物資又不足,一個鬧不好,便有可能是一場是暴,更何況還有城外的五千災民,這還是僅僅才一天的功夫……
一時間,她不知先前做的事兒到底是對還是錯。
岳行文回頭看她一臉糾結的模樣,輕笑,“莫再皺眉了,再皺便成了老太太了。為師這也僅僅是防患未然……”
良久,她抬頭,“先生,昨日怎么未見邸報傳來?”
岳行文朝著她的額頭輕彈,“你倒似是半個縣令了。”
青籬直直盯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岳行文輕嘆,“知道瞞不過你。邸報未來,許是哪里失控了……”
失控!這是隱晦的說法,青籬明白,有民亂暴發了!
怪不得他要研究城防圖。
最壞的擔憂被證實,她反而安定下來。一言不發的坐著喝茶。
良久,岳行文從圖中抬起頭,再次與她商議:“聽說紫蓬山中靜幽,為師送你去住些日子,如何?”
青籬沒有再激烈反駁,嘆了一口氣:“先生,何時該走,我心中有數。現在還沒到那時候。”
岳行文點頭,不過還是附加了一個條件,“若是長豐一旦發生民亂,無論有無危及你的安全,你必須立刻走,可知道?”
青籬點頭。
岳行文又道:“從今日起,為師搬到你府上小住。”
知道他不放心,只好再次點頭。
外面有喧嘩聲傳來,片刻有衙役在外面回:“回大人,縣官學的吳老大人非要見您。”
青籬不及回避,有過一面之緣的吳老大人已經闖了進來,“岳大人,怎么關了城門,將災民拒之門外?”
頭發花白的吳老大人氣勢洶洶,完全沒有了去青籬府上致謝時的溫和。
岳行文起身,一面給吳老大人讓座,一面道:“吳老大人,此乃不得已的法子……”
他一言未完,屁股剛沾上椅子的吳老大騰的又站了起來,“什么不得已?老夫去糧庫看過了,縣衙糧庫有二萬石的余糧,你卻緊閉城門,置災民生死于不顧,你們城門樓看看,老幼婦儒哭成一片,你真是枉讀圣賢書,枉為父母官……”
岳行文冷了聲音。淡淡道:“吳老大人,你潛心治學,岳某甚感欽佩。只是,你可知那二萬石的余糧從何而來?你可知長豐縣城內現有多少災民?你可知朝廷撥了多少賑災糧?又可知自災情發生之后,胡流風大人千方百計從鄉紳們那里弄來多少糧供災民們食用?”
吳老大人一時語結,卻仍是氣哼哼的道:“那些我不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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