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涼亭,沿著田埂,急步快走。剛轉過一個彎兒,青籬眼角掃到一小片眼熟的植物,那卵形的葉片,略微發紅的苗根,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那么熟悉,——棉花!
雖然穿來這里不久,但是青籬是知道的,這個時空,現在這個時代并沒有棉花,她也沒有發現一丁點與棉花相關的制品。衣料除了絲,便是麻。
現在居然讓她遇到了棉花!莫非……是天意?!她想起穿越前看到的那個詭異的農場幻象……
滿心歡喜的蹲下身子,看著這一堆可愛的小苗,心里的欣喜無法表達。
岳行文將她欣喜的模樣看在眼里,心中微動,舉步走到她身后,出聲問道:“蘇小姐莫非認得這個?”
青籬點點頭,奇道:“你不是認得嗎?不認得種它做什么?”
岳行文看出青籬的疑惑,便道:“這本是在下托朋友購買草藥種子時,夾帶在其中……”
發現棉花的狂喜,讓青籬剛才郁悶憋氣的心情好了不少。對身邊這人的抵觸也少了幾分,聽到他的話,雙眼眨起陣陣喜悅的光芒,如果能買到棉花種子,現在的天氣,正好適合播種……那么……
猛的轉過頭來,急切問道:“可知道你朋友是在哪里購買的草藥種子?”棉花啊棉花,潔白的棉花,有了你,我就可以睡暖暖的棉花被子了,有了你我就可以穿柔軟舒適的純棉衣服啦。
“這個……在下不知”
“能幫我打探一下嗎?”青離站起身子,急切拉住他的胳膊,將方才二人的敵對關系完全無視掉。
嘎!她剛才因撥弄棉花苗而沾滿泥土的小手,在他雪白的衣袖上結結實實的留下五根灰撲撲的泥印子。青籬怔了一下,顧不得看他的臉色,連忙安撫的表明立場:
“別氣!別惱!我洗!我賠!……你能不能讓你朋友再弄些種子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只要眼前這家伙能夠弄來棉花種子,一切都好商量……
岳行文看著這個一會裝無賴,一會裝淡定,一會裝疏離,現在又一臉急切張牙舞爪的小女子,嘴角微不可動的抽了一下。
“我那朋友向來行蹤不定,若再見到他,我幫蘇小姐問下便是。”接著又不由好奇的問道:“蘇小姐能否告訴我這種植物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效?”
青籬不由泄了氣,現在正是種植棉花的最佳季節,再晚可就過季了。聽得他問,悶悶道:“它不是藥材!”
“哦?!”岳行文挑挑眉。
“沒了!”
“沒了?!”
“沒了的意思就是說,這種植物不是藥材,對你沒有任何用處……”
“那它是什么?!”
“這個么……”青籬想了想道:“現在不能說,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岳行文一陣沉默。
青籬對著這一片可愛的小苗,看一會兒,不覺眉著皺起。棉花種得這樣稠密,要想得到好的收成,必須得間苗才行,間掉的苗如果丟棄,剩下的棉花苗,就寥寥無已了,別說做棉花被子了,就是種子能不能留到眼下這么多,都是未知數。
要知道,在弄清楚哪里能買到棉花種子之前,這每一棵都是寶貝疙瘩。
記得前世她曾經在農田里做過的移苗,如果細心移栽的話,成功率還是很高的,頂多過個一兩天,移過的苗就能活泛起來。她只做過玉米的移苗,玉米根系發達,容易成活,移栽的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但是棉花的根系簡單,特別是在幼苗期,不但只有一根主根,苗莖也十分脆弱,一不小心,便會損傷幼苗。
棉花幼苗要移栽成功,必須得帶土移苗,這樣的成功率就會大得多了。而且移苗最好是選在陰天,或者前一天晚上。經過一夜的休養,被破壞的苗根得到休息和滋養,也能大大的提高成活率……而且棉花要想有好收成,必須要經過打尖、兩次以上的打枝,把不能結棉桃的明條去掉……要及時除蟲,蟲害對棉花的產量影響極大……青籬拼命的在腦海中思索著關于棉花種植的點點滴滴。
但是青籬似乎遺漏了一點,這不是在蘇府,這棉花苗的所有者并不是她,跟她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等她回憶完棉花種植的點點滴滴,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有些頭疼的虛眼撇了這個剛才還打算還完銀子,能離他多遠就離多遠的家伙,唉,好糾結啊。
在要棉花暫時忍受這個家伙,還是不要棉花徹底遠離這個家伙之間選擇了良久。才微啟雙唇,輕聲道:“岳公子,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岳行文挑了挑眉毛,心道:這丫頭變身變得還真快!剛才還我我我你你你的,這一轉眼,又變回“岳公子”了。不過,雖然只是一會兒,他也發現了,眼前這小丫頭只有在所求時,才會如此輕聲慢語。便順著她的稱呼,接道:“哦,不知蘇小姐所說何事?”。
“此物可否給小女子?”青籬直接提出了要求。
“蘇小姐雖然不曾告知此物叫什么,有何用處,但觀蘇小姐方才的反應,怕是蘇小姐的心頭好,在下猜得可對?”岳行文溫潤的黑眸里閃著了然的光芒,果然有所求呢。
“岳公子聰明過人,實不相滿,此物小女子確實喜歡”青籬看著眼前這位假面仙人,也不掩飾,大方的承認。
岳行文溫潤的黑眸閃了又閃,抬起右手,伸出潔白修長的食指,輕輕扣了扣太陽穴,似乎很是為難的樣子,半晌才似笑非笑道:“方才蘇小姐說過的交易,甚得我心,不知若將此物讓給蘇小姐,蘇小姐以何償還呢?”
“這個么……”青籬聞言撇了撇嘴,微微思索,開口道:“人說千金難買心頭好,岳公子將這些幼苗讓給小女子,若小女子回以千金,怕是反而俗了。不若小女子回一件這大周朝獨一無二的物件兒,岳公子以為如何?”
這些棉花苗如果移栽成功,做成兩條棉被應該是足足有余的,到時候回他一條棉被便是了,反正她現在最想的是種子,有了多多的種子,才有擴大再生產呀。
岳行文淡然一笑,卻有些不以為然,問道:“當真獨一無二?”
“當真!”青籬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加重了語氣,重重的肯定的點點頭。
“蘇小姐說的獨一無二的物件兒,可是出自此物?”岳行文指了指棉花苗。
丫的,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聰明?青籬心里暗道。不過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正是!”
岳行文的溫潤黑眸又開始閃動。青籬知道他又在心里盤算著什么。不由暗自腹誹,閃個P啊,當心眼睛抽筋抽死你。
一念未完,便聽岳行文道:“這么說來,蘇小姐是以在下的東西再送給在下,怎么想,這筆交易,都是在下吃虧呢……”
丫的,你要不要算得這么清楚啊?
青籬正了正臉色,輕聲道:“岳公子怎么會吃虧呢……雖然這物件歸你所有,但是這會種的這東西的,整個大周朝恐怕只有小女子一人,若是沒有小女子的細心打理,這些東西只怕是死物罷了……到頭來,岳公子可是什么都得不到呢……”
青籬毫不臉紅的吹牛皮,這大周朝有沒有人會種,她才不管呢,眼下重要的是把這棉花苗弄到手……
“這么說,在下是非讓不可了……”岳行文負手背陽而立,薄唇微啟。
正午的陽光,晃得青籬眼花,她抬手搭起涼棚,微微瞇起眼睛:“這倒不是,只是小女子見岳公子儀容不凡,氣宇軒昂,便想起‘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話來,因而又想到‘君子有成人之美’的話來,故而厚顏求之……”
“呵呵……”岳行文黑眸閃動,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聲。他這一笑眉眼舒展,唇角微微翹起,尤如一朵生在月下的睡蓮乍然開放……比這正午的陽光更晃人眼……“看來今日在下只有做一回‘君子’了……就如蘇小姐所言……”
青籬聞言大喜,正欲開口道謝,只聽他又道:“……現在,小姐可否告知,這物件叫什么名字?在下十分好奇,小姐是如何認得此物并且會……打理呢?”
呃?!青籬總不能說,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這種東西再普通不過,她作為一個合格的農家女,十八年里跟著父母種過無數茬棉花吧?想了想便開口道:“這物件名叫棉花,小女子偶在一本叫作《齊民要術的雜書中見過……”
“《齊民要術么……在下卻不曾聽過有這么一本書……聽名字,似乎是一本……關于農事的書籍?那么這棉花可是農作物?”岳行文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青籬暗道,你聽說過才怪呢?不過這家伙實在是太聰明了,僅憑一個書名便能猜出是一本農事書,還猜到棉花是農作物。
青籬清了清嗓子,輕咳一聲:“這書海無涯,世間的奇書不計其數,岳公子沒聽過也沒甚稀奇的,青籬也是偶然間看到的……這棉花確實農作物……”
“青籬二字是小姐的閨名?”岳行文挑挑眉。
噯!不是原裝貨,果然容易出岔子!文文鄒鄒了半天,她實在對“小女子”的三字經稱呼厭倦不已,一不小心就……罷了,不過是名字而已,沒什么大不了。況且日后若是要經常來照料這棉花,如此這般以后也自在一些。見他不再追問關于《齊民要術的事兒,也樂得撇開話題。
于是點點頭。怕問題寶寶再繼續問下去,青籬忙道:“即然岳公子同意將這棉花讓于青籬。青籬還有一不情之請:這棉花幼苗十分嬌嫩,不適合做太大的移動,只能留在貴府里。而且,這苗太稠,不利于生長,產量會大大降低,所以小女子想請岳公子給指騰出一片空田來……”
岳行文點頭道:“這個倒不是難事……”
青籬點點:“即如此,青籬先告辭了。只是小女子要親自打理此物。從現在開始至十月間,這小女子可能要經常來叼擾岳公子了……”
“這……怕是不妥。與蘇小姐閨譽有損!”
又是閨譽!天……哪!好吧,閨譽之我所欲也,棉花,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得,舍閨譽而取棉花者也:“小女子也知不妥,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小女子進來許久,為何沒有見到府中下人……?”
“這院中除了兩位藥農打理藥田,并無下人,那藥農每隔兩天來一次,昨日剛剛來過……”
“如此甚好!那么就勞煩岳公子,在藥農來的日子在那墻洞正對著的草藥上系上紅布條,藥農不在之日,系上綠布條,可好?”紅燈停,綠燈行,她有才吧……只是她這樣遵守交通規則的人居然死在交通事故上……唉!
“從那狗洞么……”
“從那墻洞……”青籬糾正道。
快速撇了一眼那岳行文袖口的五爪泥印,故做無視,快速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