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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海藍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幻化過無數的場景。
最開頭的一幕,她瞧見了一個小男孩兒,眉宇軒昂,氣質不凡,好看的眼睛,美得像是那只琉璃,易碎,所以她不敢碰觸。他從樹上一躍而下,她就覺得他仿若諦仙翩然而下。她本來是不信神怪的,卻在瞧著的時候想,他要是只妖,那也是一只美麗的妖。
而后這只妖就慢慢地變了模樣。
卻依舊還是那眉那眼,不過是長開了,五官更加醒目了。飛揚跋扈,深沉內斂,兩股子不適合的氣息,偏偏又那樣契合,像是兩道顏色,調和在一起,就成了一道墨黑。他或笑,或怒,或皺眉,或撇嘴,總也是她愛瞧的。
這夢里還有煙花盛開,燦若星辰,刺通了眼睛。
煙花過后,下起漫天的雨來,一絲一絲,皆是藍色的蘊墨。
她伸出手去掬水,掌心里滿是淡淡藍色。
水就從指縫里流過。
任是如何也捕捉不住。
她一下慌張,就摔倒在地。
雨水簌簌的落下,將她掩埋,呼吸困難,再也喘不過一口氣來。
這夢到了后來,恍惚著不斷重復。
同樣的劇情一幕幕她都能倒背,下一幕是如何,她都可以細數。
那人的容貌還依舊是那樣,不曾改變。
她卻覺模糊,仿佛認不清他了。
于是他轉過身去,邁開步子,就漸漸走遠了。
“雷、紹、衡……”
睡夢中蔚海藍一直喊著那個名字,念了無數次,仿佛清醒時不曾喊過,昏厥時補償了平生不得的宿愿,就一遍一遍地喊他。可是沒有人回應她,她輕蹙的眉頭不曾舒展,神色很倉皇,唇也泛白,惶惶不能。
“雷紹衡!”
急急的一聲輕呼,蔚海藍驀然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力氣,渾身好像被抽空般的酸軟,頭腦亦是昏昏沉沉,努力睜開沉重如灌了鉛的眼皮,視線朦朧不清,很多的光影在晃動,睜了那么一會兒,目光才定在簡陋的木頭橫梁上,那張臉空落落的。
昏迷前的一切快速在腦子里倒帶放映。
蔚海藍想起她是接到了一通電話。
電話里男人告訴她,如果想要袁圓平安無事,那么就來換人。
蔚海藍想起袁圓那天突然匆匆離開,她深知能讓她這樣失魂落魄的,唯有那個男人了。
蔚海藍便又找到了秦臻,質問他袁圓的下落,她是否出了事。秦臻點了頭,蔚海藍當下就急了。她來不及多想,也不想去管那些,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救出袁圓。如果他們要的是她,那就拿她來換袁圓,也是值了。
蔚海藍就隨秦臻趕去和對方碰頭。
對方的人手并不多,單單是三人而已。
那個艷麗冷傲的女人,好像是那兩個男人的頭領。蔚海藍瞧見她,長發扎起,一身黑衣,正盯著她瞧。蔚海藍沒有特別去注意過報紙新聞,自然是不知道她就是盛世的新任接手人,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微安。
可蔚海藍對她是有熟悉。
哪里見過她。
一時間記不起來。
再這之后,也不知道顛簸昏沉了多久,再后來就記不得了。
“她醒過來了,去叫醫生!”身邊有人在喊。
蔚海藍覺得眼皮很重,就又閉上。
下屬們立刻將蔚海藍醒來的消息匯報。
穿著當地土家族衣服的女人一路奔跑著走過樓道。
夜有些深了,附近是幽深的雨林,暗色的樹木,大片的吊腳樓,潮濕的空氣悶熱而渾濁。吊腳樓下的人有序的忙碌著,吊下的燈,光芒很是昏黃,他們的皮膚因為常年的日照黝黑的發亮,吆喝著聽不懂的語言。
女人急急跑過好幾層樓道,這才來到了高樓的一處房間前。
有兩個男人站在外邊,說了什么,男人進去又折出。
女人則是往回走。
點著香爐的房間里,坐著一男一女。
垂了窗簾,只開了壁燈調得很小,所以光線很暗。
燈光照出女人漂亮的側臉,微安輕聲問道,“這邊的情況怎么樣?”
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更甚至是將她扎發的皮筋一并扯下,那頭黑發散開來,烏發落在兩頰,微安望著他,聽見他說,“看來要出事,我們要走。”
微安皺眉,似有不甘。
可她的不甘卻是因為其他。
好不容易計劃了這所有,如果不是她莽撞,在最后時刻偏要去周旋,那么他們穩賺一筆,也不會前功盡棄。當他們在收購盛世的時候,就料到那三兄弟是故意演戲的可能。而他們就將計就計,也不顧那么多繼續收,想著他們不會丟下盛世,那么必定要拉高股票,只要拉高,他們就算沒有吞掉盛世,也要他們輸得慘烈。
她太想拿下盛世了。
微安在得知雷紹衡可能要遠走后,就毅然抽出錢猛砸。
雷紹衡身為盛世的法人代表,盛世如果在當時出了狀況,那么他一定是走不了的。
果然,所有的一切都在微安的預想之中。
但微安獨獨沒有想到,當他們接手盛世后,盛世早就空了。
一個空殼的公司,背負了無數巨債。
那是一個填不完的無底洞。
雷紹衡眼看著盛世破產,眼看著多年心血毀于一旦,可是他不急不躁,一手布局精心策劃。寧愿公司虛無,想方設法讓他們跳進去,就算是到了最后,也由著他來操盤。他真是一個不計后果,太過可怕狠絕的人了。
男人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沒事。
微安見他雙目濯濯,更是溫潤無暇,心里忽然一涼。
她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任由她握緊雙手,他慢慢對上她的眼睛,時間寂寂流淌,他揚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微安抓著他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龐,“我把她帶了回來,我們還沒有輸。”
男人薄涼的唇藪得抿起,不再說話。
半晌,他才道,“微,你做的很好。”
窗外面掛著一輪月亮,一片白光。
隨后的數天里邊,蔚海藍得到了照料,體力也就恢復。
她才有心思躺在這張床上,耐心地打量周遭。
這是什么地方。
蔚海藍并不清楚。
她被幽禁在這里已經有三天了。
環顧四周,竹樓,竹桌,竹椅,連擱在桌上的茶壺都是竹制品。床是席夢思的,溫暖的被子,羊絨的,不厚重,但是很保暖。她沒有踏出過這間房子,但是透過開著的窗戶,她可以瞧見青翠竹林,還有林間的鳥兒,在清晨十分叫著鳥鳴。
蔚海藍掀開被子下了地,她走到窗前,光線很亮。
她便有些暈眩。
后邊響起腳步聲。
蔚海藍以為是照料她的女人,也沒有回過頭。
蔚海藍沒有在這幾日里開過口,望著窗外的綠意盎然,第一次問道,“這里是哪里。”
等來的卻是一道突兀的沉沉的男聲,響起在她身邊,“緬甸。”
那聲音偏是熟悉又陌生。
好像在哪里聽過。
好像以前聽過千千萬萬次。
蔚海藍一愣又是一僵,才鎮靜地轉過身去。
她望向了背后的人。
蔚海藍驚怔的看著他,這個當時被宣布死亡的人,她以為早已經從她生命里退場的人,這樣突兀的出現在她面前,令她心惶不已,怔怔的說不出話來。那人逆光而站,挺拔沉穩,目色沉沉,已不是當初那個笑容燦爛眼神清澈的少年了。
時光一下逆轉,回到最初那日。
玻璃的窗戶,他就站在回廊里邊。那時是徐徐清風吹著,美好得讓人不忍閉眼錯過。風將少年的白襯衣領子吹起,出色優越,清秀俊雅,像是春日里的晨曦。衣服洗曬過后的香氣,撲鼻而來,任是如何抵擋,也抗拒不了。
藍,我要去美國留學了,下個星期三走。
藍,我很想你。
我沒有辦法,你不要生氣。
如果……如果我什么也不要,你跟不跟我?
你還記不記得得體育考試?你說,我陪你練跑才能過關,所以欠我一次。現在,就算是你還我的人情,這樣行么?
祝你生日快樂。
我們有半年不見了。
藍,我愛你。
他最先是說了什么,對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他說:你們好,我叫沈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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