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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珍的出現,不知不覺中讓白晶晶起了變化。她親自煲了湯送來,讓看護拿進去給她喝。起初白晶晶是不肯喝的,只吩咐拿走。后來孟和平來了,盛了湯擱在一邊,喝不喝都隨她。晚上的時候,碗卻已經空了。白晶晶說是她給倒了。但是馮珍卻溫柔微笑,捧著保溫瓶回去。
蔚家這邊知道白晶晶的母親來了,三夫人就又帶著蔚舒畫來道歉。
白濱在蔚家當司機的時候,馮珍也在蔚家當下人。蔚家給的薪水不錯,兩夫妻帶著兩個孩子,就住在后院。其實蔚家的后院,比起普通人家那也是不知道好了多少。院子又大又安靜,他們一家子都很滿意,于是就在蔚家住下了。
再后來那些事,就是兩孩子和蔚家那兩孩子鬧不太平。
特別是白晶晶和蔚家三小姐蔚舒畫。
蔚舒畫總來找白宇,白晶晶這邊就不樂意了。
孩子就是這樣,自己的那就是寶貝,誰也不許碰誰也不許動。
于是就成天哭鬧。
馮珍在前幾天見到蔚海藍的剎那,還沒有認出她,但是她又提到蔚舒畫,她就全記起了。或許這是連馮珍也沒有預想到的一天,長大后的白晶晶,依舊會和蔚舒畫鬧成這般。她更沒有想到,身份仍舊是沒變,還是她們,卻忽然間就換了位置。
三夫人拉著蔚舒畫,來到馮珍的面前。
“阿珍。”三夫人也還記得她,便隨著從前的稱呼喊她。
馮珍急忙扶她到一旁坐,“三夫人,太久不見了。”
“時間過得太快,真的是太久不見了。”三夫人追溯往昔,感慨說道,“十幾年前,我們家舒畫就那么小,晶晶那孩子也是那么小。她們兩個就是一天不鬧一場不能省心,我當時就想時間過得快些就好了,她們就長大了,長大就不會這樣了。”
三夫人又道,“沒有想到她們現在真的長大了,卻鬧得更加厲害。阿珍,錯在我,在我們家舒畫,害晶晶變成這樣。”
馮珍不出聲了。
“舒畫,你還不快點跪下。”三夫人喝道。
蔚舒畫果然就跪了下來,因為她知道若是她不跪,那么跪的人就將會是自己的母親。而事情追究到底,也是她惹的禍,對于馮珍,她確實愧疚,“珍姨,對不起,我向您道歉,請您原諒。”
站在馮珍的立場上,瞧見白晶晶被傷成這樣,她心中不忍。但是蔚舒畫這么一跪,她心里又柔軟起來。
三夫人站起身來,面對著她道,“阿珍,孩子犯了錯,我這個當媽媽的也有錯,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不能見她坐十年的牢啊。阿珍,我求你了,原諒舒畫,對晶晶說說情,我也給你跪下了。”
馮珍立刻就扶住她,雙手相執,兩人眼中皆是含淚,“三夫人,您別這樣,我受不起的。孩子出了事,誰也不想的,誰希望會這樣。但是晶兒那孩子脾氣拗,我也是說不好的。”
馮珍又是扶起蔚舒畫道,“我只能試試看。”
母女兩趕忙道謝,攙扶著走了。
這天馮珍離去前,她進去見白晶晶。白晶晶正坐著梳頭,可是沒有鏡子,她梳得很凌亂。馮珍悄然無聲地來到她身后,白晶晶回頭瞧向她,望了她一眼,又自顧自梳著發。馮珍卻拿過梳子,靜靜替她梳頭,白晶晶掙了下,而后又慢慢沒了反應。
她溫柔的聲音傳來,“晶兒的頭發長了,梳個高高的馬尾,最好看了。”
記憶就那么一下子被打開,白晶晶就覺得好像是回到了兒時,她還只是六、七歲的模樣,她就每天替她梳頭發,綁成好看的辮子。她問她,自己是不是最漂亮的女孩兒。她就點頭,驕傲地說那是當然。
“真好看。”馮珍瞧了瞧她微笑說道。
馮珍默了下又道,“晶兒,媽剛才見過三夫人,也見過舒畫了。你們小時候就愛鬧,都不是當真的,媽知道的。”
“出去!”白晶晶喝道。
馮珍只好放下梳子低頭離去。
可是這晚,白晶晶竟在她走后鬼使神差地走進了洗浴室。自從臉傷了以后,她就不曾照過鏡子了。就算是見到會發光的東西,她都不愿意去瞧,就怕看見那傷疤。此刻她對著鏡子來瞧,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其實還在疼,可怎么忽然就覺得,其實臉上那灰黑的傷疤,也沒有那么難堪了。
馮珍來了春城大概有一個星期了,家里自然也開始催促。
一日白晶晶打開些門,就瞧見馮珍坐在外邊睡著了。她站在門里邊,認真仔細地將她看個遍,好像要將過去這十五年里,沒有來得及瞧見的全都在此刻補上,偏偏瞧著瞧著就覺得難過。她折進房里,拿過一條毛巾毯又往回走。
可是一串鈴聲猛然響起,白晶晶腳步一止。
馮珍被驚醒了,隔著一扇門正在打電話。
她在門里頭隱隱約約聽見她小聲說著,“我快回來了,哎,媽媽也想你們,你們聽爸爸的話,媽就快回來了……”
白晶晶掩上了門。
而讓人出乎意料的是,白晶晶主動提出了撤訴。
眾人詫異之余,都松了口氣。
白晶晶沒有見前來感謝她的蔚家人,對撤訴的事情也并不多言。
但是蔚家人還是送來許多慰問品,以表歉意謝意。至于事后治療方面,依著雷紹衡的財勢權勢,恐怕也不需要她們了。蔚舒畫再見到孟和平,兩人也是一句話也沒有再說,不過是對望一眼,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了。就在交錯的一瞬間,蔚舒畫喊了“和平”,但是孟和平沒有應聲。
白晶晶沒有了從前的活潑,只對著孟和平說了一句,“我是因為你才撤訴的。”
孟和平點了頭,瞧著她的臉龐,這傷如同烙印刻在心里,一生也忘卻不了。
事情總算是得以了結,眾人就要離去。
“你們回吧,我還有點事。”蔚海藍知會一聲。
蔚海藍方才有問過王珊,所以知道雷紹衡是去了門診那邊換藥。之前來過一次,所以她就很快找到了。她一出現在門口,雷紹衡正在上藥,那藥水涂抹在傷口上,之前太久不換,傷口果真發炎紅腫。他瞧見她,兩人也不說什么,她就進來往他身邊自然一站。
護士嚷道,“你這樣不行,得掛個水。”
雷紹衡眉頭又皺起。
蔚海藍道,“掛吧。”
“不掛。”他態度堅決。
兩人就在這“掛”和“不掛”的問題上糾纏半天,護士也被弄暈了,蔚海藍憤怒說道,“護士小姐,別聽他的,你就給他掛,我會替你看著,今天不會走了,一定等他掛完再走。”
雷紹衡這才收了聲不再反駁。
沒有挪地方直接掛了水,蔚海藍瞥了他一眼道,“早就說過,你不聽。還有,這次的事,謝謝你。”
他別過臉去,故意不理似的,可嘴角卻微彎。
等到掛完兩瓶水,兩人就一齊離開。走下樓梯時,經過產房,就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大人們迎接新生的歡樂聲。再走下一層,卻又有人哭得痛徹心扉,只看見血肉模糊的人被推往太平間而去,家人追了一路,淚水也灑了一路。
蔚海藍膽子并不小,但是看到這么血泠泠的畫面,也有些受不住。
當病床推過他們身邊時,他的手卻將她拉近,輕輕拉她入懷,另一只手就環過她的身體,護她在懷里,寬敞的過道在一剎時變得狹窄,他的呼吸就在頭頂吹拂,她聞到他的味道,淡到不行,卻深入她的肺腑,無法消散。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好了,過去了。”
蔚海藍卻連他的臉都不敢再瞧了。
那一層樓梯處分道揚鑣,雷紹衡又喚住她,“小藍。”
蔚海藍站在下邊的臺階抬頭,他站在上邊那么高大。
他沉默片刻道,“那天我去找你,是想給你看個東西。”
蔚海藍問,“什么?”
他又是微微一笑,“沒什么,反正以后你也會看見。”
蔚海藍走出了醫院,而那大樓的回廊里佇立著一道身影,正默默望著她漸行漸遠。
醫院向來是生離死別的地方,新生和死亡周而復始的上演。
如果明天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么又會說什么。
那三個字不是輕易說說就罷的玩笑。
然而她不敢,不能,也不許了。
明日恢復正常更新,本環節結束,下一環節預告:溫柔木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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