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清廷正文喝壺好茶嘎山糊
笑清廷
正文
內廷里頭的事情,外頭是不會太知道仔細的。這幾日里,四九城里那些高門大戶,眼里耳里追得最緊的事情,就是來自宮里的貼兒。這雖不是宮里前朝的圣旨,可是卻更抓住人的神經。
太皇太后娘娘請人賞花,這多新鮮再一看看這接到懿旨的人家,仔細一琢磨,就回過味兒來了。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啊。于是,不光是接到貼兒的人家動了起來,不夸張地說,整個四九城都動了起來了。
接到貼兒的府上,當家主母就要忙起來了,要準備著衣裳首飾各類當日的裝扮,要督促貼上注明的女兒家復習技藝、熟記規矩,要應付各類上門打探消息拉攏關系的,還要打聽其它人家的準備等等。當然,當家男人也不空閑,除了往日里該做的,還要更細細打聽太皇太后娘娘往日的喜好、皇后娘娘的好惡、太子殿下的愛好、各個阿哥的脾性,總之是消息越多越好,還要應付各類上門的不上門的關系,還要仔細斟酌著各類打算。而那些女兒家就更忙了,且不說要仔細聽了宮里的規矩、忌諱,要保養身子保養容顏,還要把技藝都要準備準備,五藝雜文也要拾掇拾掇,還要準備點兒顯露才華的小禮物備著。更想著,既然是賞花,沒準還要吟詩賦詞,撫琴作畫。太皇太后娘娘是注重規矩的,皇后娘娘在娘家時聽說是喜歡讀書也喜歡騎射的,太子殿下更是文武全才,這就要琢磨著怎么投他們所好。當然,各類使絆子的、下刁手的也不少,殊看各府里的情況,紛紛精彩上演。
沒接到貼兒的府上,也總有各種的舉動的。淡然的,羨慕的,遺憾府上沒有適齡女兒的,生氣自家女兒沒有被看上的,拉關系走動的,巴結討好的,更是五花八門。
這些權貴人家都動了起來,那些算不得是高門大戶的自然也會伺機而動了。且不說這些人家了,就是那些商販人家,也都是興高彩烈的,賣布的、制衣的、銀樓首飾、各類玉器古董行、香粉鋪子、書肆、文房鋪子、西洋雜貨鋪,滴滴答答各類鋪子,也都是生意興隆,這些都是為了那些福晉、格格準備打扮及各類走禮的,這還好說些,可見連著賣菜的、賣柴火的,就連藥材鋪子,生意也極好。這想想就知道了,這走動多了,準備的各色酒宴就極多,不得費菜費柴?而那藥材,可以是為女兒家保養用,也可是各類上不得臺面的陰私所耗。
承祜帶著人微服出宮,這回,沒有去天橋,先在大柵欄轉了轉,又到了琉璃廠打了個晃,才去了索額圖那兒。見了這位外叔公,也沒多做客套,旋即落了座。
索額圖仔細看了看這位,發現臉上雖然還是溫和的,但卻有著幾分不豫,笑著問:“太子殿下今兒個這是怎么了?這是在哪兒聽說了什么?”
承祜今兒出來,已經灌了一耳朵的有關自己的八卦,就是脾氣再好,也不痛快了。這會兒見索額圖發問,也不隱瞞,就使氣的說了。
要說,承祜自搬入東宮,因為外戚的關系,康熙又重用索額圖,所以索額圖還是經常可以見著承祜的,索額圖可算是看著這承祜長大的,極少有看見太子殿下如是使性子的樣子,不由的好笑,想想,到底還小,這人生之事成了京城八卦,還是抹不開面子的。只是,雖然想笑,但還是極力忍了,生怕讓這位難得使性子的小爺更下不來臺。
這回,承祜本來是針對前兩日康熙的一項御批來跟索額圖商量的。這御批不為其它,就是康熙十九年時明珠上的那個有關種痘之事。這個御批壓了快一年了,沒想到前幾日圣上倒是準了。這因該讓明珠很是高興的,而且在朝堂上又是出了一次風頭。
那年之事,康熙查得究竟如何,就是太子承祜,也不知道。只是,這邊也有萬歲爺所不知道的東西,所以,那事情背后具體雖然還不好說,但明珠是肯定脫不了關系的。
人痘也是兇險的,那東西毒性重,體質稍差的人,挺不過去的也不在少數。那時明珠上書,圣上留中,以為這事就算是過了,沒想到現在又準了。為什么這么做,康熙倒是教導過承祜,畢竟這太子儲君,以后是要登大寶的,這政事上的運籌帷幄,怎么能不好好教導的呢?
康熙的想法從一個帝王的角度看來,先要講究個穩妥,畢竟,自他登基以來,朝政國事都沒有消停過。這蒙古不能弱,這是大清的一支外圍主力軍隊,既為大清扛著沙俄長毛子又為關內的滿清八旗撐了腰子。但是也不能太強了,不然奴大欺主也是有的。
自三藩反叛,臺灣動蕩,康熙分兵作戰,國庫吃緊不說,南邊戰事也緊張,對于蒙古來說,這時候要是有什么舉動,兩邊夾擊,滿清可就是太緊張了。所以歷年,安撫蒙古都是要緊的事情。而像景陽那樣暗地里去查探的,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而蒙古提出的什么無傷大雅的事情,康熙也是樂呵呵的受了。
當然,康熙沒有說,這宣妃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太皇太后娘娘又對蒙古還有多少的威懾之力,只是承祜明白了,那時候,對于蒙古,除了蒙古那邊提出些什么,康熙這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這種痘也就壓下了。因為,也許原先都是游牧民族,這天花的危害,對滿蒙族最是厲害,而對于漢族卻好上許多了。所以,那時候,康熙不想多生枝節。
而現在的,也是承祜猜想的,眼看三藩只留少數余孽,國事隆昌了,皇上需要一些利國利民的好彩頭,所以舊事重提。而且,皇上怕是這回要讓蒙古先來試驗,而春末夏初,最是疾病滋生,圣上是既盼他們好,又不想他們太好,這各種的微妙,皇上是不會說出口的,只有承祜跟著索額圖再慢慢的體會。
這樣看來,牛痘之事,不提也罷了。而且,明珠也不見得能討得了好。估計明珠是要拉攏蒙古各部,只是,如果真是如萬歲爺所料,這既好又不好的,明珠還能好到哪兒去了?
話說至此,索額圖忽然失態,一拍桌子,大聲道:“妙啊,真是妙啊,圣上英明”
承祜太子知道這個外叔公一下是講究個喜怒不漏的,這會兒,怎么會如此失態了?不由詫異的挑高了眉。
看著太子如此模樣,索額圖也不以為意,沒有先告失態,反而呵呵直樂,道:“今日里太子殿下四處逛了逛,到處都是說的是賞花會吧?不瞞殿下說,奴才這幾日也是日日聽說啊。而且,這些日子上門求見,打探消息的,實在是太多了。奴才不堪其擾,只能閉門謝客啊。”
太子承祜本就為這事有點兒掛不住面子,沒想到,這索額圖還非要這樣說。要是別的事情還罷了,可這事情,太子殿下畢竟還是未通人事的小少年,實在是臉皮子掛不住,當下就惱了,也不作往日般的稱呼,道,“索額圖大人怕是累了,怎么如此癲狂失態?”
索額圖嘴上連連說著告罪,只是面上還是喜氣洋洋的,看看承祜的臉色是越來越黑,才忙著說:“前幾日,倒是沸沸揚揚的謝主隆恩,也偶有提及明珠之名的。可如今大街小巷,說的都是不日以后的盛事,可有誰再提種痘之說的?而外省其它地方,消息不便,怕是只記得萬歲爺的種痘之說,念著皇天浩恩,至于是誰提的,上頭沒有極力表彰,那治下愚民,又會知道是個誰?其它的就先不說了。太子殿下,這不是圣上英明,還能是什么?”
這樣一說,承祜也是覺出了味道了,阿瑪的心思,自己可是還差得遠呢。男子于那些事本就大方,如此一來,倒也不再作小兒女之態。只是索額圖此時倒真生了調侃之心,雖然按輩分上說,他比承祜高了兩輩,只是宮里的孩子本就成熟,平時倒也不把太子當作孩子,這會兒,心情頗好,就有些閑趣了。于是端出一幅長輩的樣子道:“這人倫之事,乃是頂正經的事情。太子殿下身為儲君,努力為皇家開枝散葉,也是您的職責。可如今奴才看來,太子殿下于此道太過扭捏。而且一心以其為小道,不以為意的話,恐怕也不妥當。若有人存心以此道為陷,太子殿下沒有經驗,或陷于此道,或移了心智,或被人所惑,都甚為險惡。看來,奴才還要提醒皇后娘娘,早日為太子殿下安排教引之事才好。”
這話,聽得承祜一下子臉又紅了起來。
索額圖原本只是調侃,就是想看看一向不太失色的太子殿下不好意思的樣子。可現在真看到了,雖然心中玩笑之意得到了滿足,但是想到自己說的那些,卻又自己把自己給說進去了。看來,還真得跟皇后娘娘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