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對于梁九功這個人,芳儀不想做太多的評論。
從身份上說,這個梁九功就是一奴才,她丈夫的貼身大奴才。可是,這宮里,好多有主子身份的人都得巴結他。無它,離康熙夠近,貼身服侍的,且見天的跟著萬歲爺日夜隨侍,這有些做主子的還不能日日見萬歲爺呢。更不要說其它的了,諸如,什么時候遞個小話兒,架個火燒燒某位或是不著痕跡的替某位說個好話;什么時候又往外傳個消息,也不用多說什么,只說說萬歲爺的心情就可以了。
芳儀貴為皇后,自然是不會失了身份奉承他,但也不會得罪他,除非是用法子一下子徹底除了這人,不然小鬼難纏,真要得罪了以后也是個煩。適當的交好還是要的,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也要這樣。不過,也不能過了,萬一康熙起了疑,拉攏康熙貼身的人這一條,就不好看了。
上次馬佳氏小廚房的事情,這梁九功也算是賣了她的好,給她使了眼色,又讓小路子隱隱聽到了“小廚房”,她相信只要這個太監愿意,小路子一個字都甭想聽得到。所以,事后,她也讓人意思了意思。還特意讓看著實誠的小路子去的,她知道這種人忌諱什么,也知道他們識人的眼光。
這回梁九功來傳信,芳儀也就笑著招呼了下,由著梁九功給她問安,當然磕頭大禮就免了。
“傳萬歲爺的話兒,今兒個晚膳擺在皇后娘娘這兒,上回那種和著腌梅子的飯倒是開胃,不知道還有沒有了。”
“噢,萬歲也還真不挑嘴,巴巴的點了這個吃食。只是我這兒攏共才結了點兒梅子,腌了那么一小罐兒玩,上次才開了封,就讓萬歲爺趁了鮮,這會子又要?”
“回皇后娘娘話,萬歲爺這段時候可忙著呢,這不,原本是要上您這兒過來的,可是臨了又趕上佟國維大人有事奏起,才特地的讓奴才過來傳話的。萬歲爺這一忙,嘴里也就沒了味兒,也就在您這兒用得香些。哦,瞧奴才這嘴,皇后娘娘自然是把萬歲爺擱在心上的,不過是逗個悶子,哪有奴才說嘴的份兒。”梁九功見四下沒人,輕快的回到,不露痕跡的透了話兒。
芳儀也不做什么表示,只是夸獎了梁九功對康熙的忠心,就點頭傳了小路子,使了個眼色讓小路子送送梁九功。
芳儀一邊想著剛才話中的意思,一邊聽著門外隱約的對話,小路子道:“噢,傳個話也勞梁公公親自跑一趟,難不成那些小的都是擺設?”“什么話,主子交待的事情還能偷懶?特別又是來皇后娘娘的跟前兒,咱家恨不得再跑了快一些呢。”梁九功的笑罵聲。
“梁九功,你在這兒,可是阿瑪來了?”忽然,承祜的聲音響了起來。又是一通問安,然后就聽著承祜纏著梁九功玩,還有梁九功笑著應承的聲音,聽這倒是有幾分真心高興的。芳儀也不去管著兒子,不管這梁九功是奉承還是真心,總是對承祜有好處的。
只是梁九功帶來的消息,和昨兒額魯傳來的信,讓芳儀想了又想,估計不幾日,佟佳士的綠頭牌又要被翻了。幸好,現在自己還算是靜養,不用在注錄上用印。
康熙要用人,還要用兵,自己就要忍著這佟佳氏?可這當口,自己還真不能干出些什么。不過,面上頭出出氣倒是可以的,但是,也不能過了,而且一定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明白真相了,省得以后弄點什么事情都不方便。現在皇帝那斯對自己對兒子應該有愧疚的吧?
不過,想歸想,芳儀還真沒打算動手,現在要緊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寶寶。自己現在要是跳出來做些什么,萬一沒弄好,被別人借題發揮了,甚至于算計了自己,那就是不好了。
康熙十三年,正適逢選秀,可偏偏又趕上三藩謀逆,康熙也不想在這些事情上多花心思。這日,就跟芳儀說了,打算停了這一年的選秀。芳儀對三藩倒是不怎么上心,而且,她作為內廷這人,對于正是倒是不怎么方便說話。她只知道,這三藩最后肯定是會平的,不光是三藩,還有臺灣呢。這里頭到底細節如何她不知道,可是這是康熙的一大政績呢。
不過,如果停了這個選秀,這整個牽扯還是比較大的,這宮里來不來人倒沒什么,可還很多旗人子女等著婚配呢,這赫舍里府上福晉可是給長泰已經尋摸好中意的了。芳儀想了想,就勸著說:“要說,皇上您該如何就如何的。我是不懂那些個外頭的事情,也不添言,只是我聽著,好像也太給那幾個面子了,連祖上的規矩都停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康熙猛然回過味了,一時間連連點頭,竟然學了句戲文里的腔調,“真正是朕的賢內助,這家務事還得就是你來辦。”
不過,想著芳儀現在的情形,康熙還是打算把選秀推遲幾個月,改在了七月里頭。對于這一點,芳儀是一點兒意見也沒有,甚至還不厚道的想著,七月流火,看著濕淋淋的美人,一定有意思,在趕上這濃妝艷抹叫汗水一沖,嘖嘖,可真是難得的奇景兒。
隨著天氣一點點暖和了,芳儀的肚子也開始打氣了。照理第二胎容易一些,可芳儀這回倒是比上一回更嚴陣以待。每個人手,特別是穩婆這兒,又細細查了一回。而上次的工作流程,又在細節處又改了改。眼看著都不錯了,芳儀還是不放心,這世上,哪有什么萬無一失的事情?不過,芳儀也知道,自己恐怕有些焦慮癥,沒法治,也不用治,挨過這一關就不藥而愈了。
芳儀雖然不管事情,可這宮里的事情,又怎么能不關心,要成了聾子,那就離那一步不遠了。這三月天氣正好眠,又加上芳儀正是愛困的時候,這日正睡著呢,就被人輕輕喊醒,說是馬佳氏娘娘那里發動了。
“發動就發動了,她也不是頭胎了,納喇氏也是會做人的,肯定會料理得妥帖極了。干咱們什么事情。”當著李奶嬤的面,芳儀極沒有形象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娘娘您可注意些。”李奶嬤很無奈的聲音,“是跟咱們沒干系,可是那兒還沒到日子呢”
“咦?”芳儀扳了扳手指頭,到真是的,不過,她那個樣子,也不稀奇。“嗯,不錯,不過,還是不干咱們的事情。”
忽然芳儀想起個什么,關照道:“吩咐下去,暗中聽著些就可以了,不可出頭打聽,也不能招了人眼。”
芳儀這話倒是讓李奶嬤有些個驚訝,“出了這事,不是該細細問問嗎?這馬佳氏娘娘早產,雖說可能是她身子抗不住,也有可能是別的事情啊?”
“你這樣想,那馬佳氏也有可能存了這樣的想頭。這一次平順,倒是算了,萬一要是不好,倒是怕瘋狗亂咬人。”芳儀還記得幾年前,這馬佳氏不管不顧的“行動力”,現在這人二兒子死了,如果肚子里的還算健康太平,那這人心里還好受些。如果不好,沒準這人逮著誰咬誰。被牽連上,還真是討厭的。最主要的,現在自己可是要小心自己的寶寶,不得出了差池。
李奶嬤也不是笨人,一聽這話,哪里會想不到,馬上應承著下去安排了。芳儀倒是想繼續睡呢,可這會兒倒是失了困意。沒法子,只能起來活動活動。
才出了暖閣,就見著承祜在她屋子外頭,見她出來,忙一邊叫著額娘一邊過來。到了跟前,一邊扶著芳儀的手一邊道:“額娘您現在就出來轉圈了?可今天有些早呢。小心些。額娘您今天上哪兒轉悠,我扶著您過去。”要說承祜現在才有多高?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可是有些費力的。
芳儀一邊享受著兒子的貼心一邊說到:“嗯,現在太陽還不大,多曬曬,省得悶屋子里種蘑菇了。”
芳儀對著兒子說話還是隨意一些的,這小子也是那種最貴重的石像,就是稻草從耳朵里進去直接落到肚子里的那種,所以芳儀也放心。娘倆兒一邊走一邊閑聊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承祜極是小心,所以沒一會兒,這孩子就出汗了。芳儀看著心疼,就讓承祜休息一會兒去,自己這便有人照顧著呢。沒想到,承祜這會兒就固執著了,就是不肯。
芳儀細細看了看承祜,與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這會兒,承祜把嘴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雖然小包子臉上的小肉坑坑因為這個動作而更加深了,但這整個兒的神情,也已經隱隱有了康熙的模樣。
芳儀對自己的兒子還有什么不知道的,細細想了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就知道這問題在哪里了。輕輕的拉過兒子,讓他貼著自己身上側抱著自己,拉著他的小胳膊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說道:“承祜放心,額娘小心著呢。額娘沒事的。弟弟也一定沒事的。承祜乖,不用擔心,沒事的,都好好的。”
芳儀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只手輕輕拍著承祜,一遍一遍反復地說著同樣的話,以這樣放松承祜的精神。
就是再聰明,也還是個孩子,經過了差點喪母的恐懼,又經過了母子別離的驚嚇,所以,小承祜與這些上頭,還是很敏感易驚的。
兒子,就是為了你,我也要好好的活著
芳儀一遍遍催眠似的說話,終于讓承祜放松下來,也跟著一遍遍地說道:“額娘沒事,弟弟也沒事,都好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芳儀的肚子里動了一下,正好頂到了承祜的小手上頭,“啊,額娘,弟弟動了,他踢我。”
這不是承祜第一次摸到胎動,可每一次,承祜都是驚喜著,今次尤甚。芳儀聽著兒子兒子嫩嫩的小嗓子,心中軟軟的又滿滿的,摸著兒子的腦袋,笑著說道:“兒子,弟弟不是在踢你,他是在跟你說,他很好,一直會很好別人再怎么樣,也跟咱們沒關系,不要擔心。你那樣,額娘會心疼你,弟弟也會心疼你的。”
“嗯,承祜明白了。承祜會保護額娘、保護弟弟的。”承祜看著芳儀,極認真地說道,張開兩個小胳膊,緊緊地摟著芳儀。雖然才是三月的天氣,可芳儀卻從這小小的身子上,感到了燙熱。
來到這個世上,原本沒有奢望過什么幸福,只想著活著,好好活著。可現在,芳儀才明白,幸福,并不是不可琢磨。幸福,也只不過如此簡單
等芳儀帶著承祜回到東暖閣,凈面凈手坐下來用點心時,田嬤嬤湊到芳儀耳邊說道:“稟娘娘,才剛萬歲爺過來了,見您不在屋子里頭就去找您了。不過,他剛才也沒有到您跟前去,只是站著看了好一會兒,您往回走時才走的。您跟阿哥的說笑,估計都聽見了。”
芳儀聽了覺得有些奇怪,這康熙在玩什么呢?別人怎么想,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康熙的想法,自己還得細細琢磨呢。“皇上說了什么?”芳儀揉著頭問道,心里卻想著,自己以后一定會的偏頭疼。
“回娘娘話,皇上說過來用晚膳。”田嬤嬤畢恭畢敬的回到。
敢情是把自己這兒當成食堂了?那有沒有點菜?“可吩咐了想用些什么?”
“回娘娘話,不曾。”這田嬤嬤不愧是孝莊太皇太后培養出來的,任什么時候,都是一板一眼極重規矩的。
“那行吧,讓馬嬤嬤費些心思就行了。”
看著芳儀料理停當了,承祜才發話,“阿瑪來過了?怎么也沒跟我說話就走了。”
聽了兒子這樣的話,芳儀手上頓了一頓,就要打發走身邊的人。原本皇后娘娘身子重,按規矩身邊不能脫了人,只是看這架勢,皇后娘娘怕是要教導小阿哥什么,他們不便跟著聽。規矩雖要緊,但還是抵不住皇后娘娘的吩咐的,不過,身邊人還是說了句,“娘娘身子重,還請小心為上。奴婢就在外頭守著。”就福了福退了出去。
承祜見芳儀如此,早就停下來不吃了。芳儀卻不想嚇著孩子,筷子頭挑了點棗泥糕喂入承祜嘴里,說道:“承祜是額娘辛辛苦苦懷了十個月生出來的,是額娘的骨肉血變成的,所以在額娘面前,可以有什么說什么,也一定要有什么說什么。額娘心里也是永遠跟承祜連在一塊兒的。承祜你要記住,一定要記住。”
看著兒子點頭,芳儀繼續說道:“可是你阿瑪只是在額娘肚子里放了顆種子,任種子在額娘肚子里合著額娘的骨肉血變成了你。因為有了你阿瑪的種子才有了你,所以你要敬愛你的阿瑪。”
接下來芳儀小聲說道:“接下來的話,不能告訴別人。你要敬愛你阿瑪,卻不能在他面前任性,更不能跟他抱怨,你要敬愛他,也要跟他親近,讓他越來越愛護你,相信你。所以你阿瑪高興的時候,你可以小小跟他抱怨下,小小的任性下,那叫做撒嬌,可以讓你同你阿瑪更親近。但是在正經事情上一定不能那樣你阿瑪也在別處有這樣的種子,但你是額娘這個皇后生的,所以你注定是最特別的,也一定讓你阿瑪把你當成最親近最信任最特別的。”
這話其實現在說太早,只是芳儀卻想著萬萬分之一自己不在了的可能性。承祜鄭重的點著頭,也不知道他聽懂了多少。芳儀卻是極為放心的,這孩子,不一定能全聽得懂,但是你讓他記住的他都會先記住,以后會慢慢的想。芳儀已經見識過不止一次了。
芳儀與兒子繼續用著小點心,這會兒換成承祜才喂芳儀吃東西,身邊服侍的人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場面:小阿哥努力握緊筷子,夾著個一口酥,因為太用力了些,一口酥反而被夾松了,忍不住要往下掉。小阿哥慢慢小心的舉高筷子,湊到了皇后娘娘嘴邊,摒著呼吸小嘴還是半張著,像是這樣,就不會驚動了一口酥,也不會讓一口酥掉下來了。皇后娘娘一張嘴,也不顧平時的儀態,一口就把一口酥含進了嘴里,眉眼彎彎的,像是這個一口酥特別的酥特別的甜。
晚膳前,乾清宮派人過來給皇后娘娘和小阿哥送東西,什么樣的都有,有皇上平時喜歡的沉香木棋盤及黑白瑪瑙棋子,有平時喜歡把玩的云頭闐玉如意,有東珠串兒,有雞血石印章,還有雖值錢但半舊不新的一些首飾。。。。。。
自己這些倒也算了,可承祜那里卻幾乎都是舊東西,還大多是小孩子玩意兒。
梁九功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傳話的,笑嘻嘻的給芳儀和承祜都行了禮道:“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吉祥。給阿哥請安,阿哥吉祥。”
等芳儀讓免了,才收了勢,笑著說到,“這有些東西,都是萬歲爺一直用著的。而有些,萬歲爺可是一直收著的,”
等讓人送走了梁九功,芳儀才和兒子一一翻看今天這突如其來的賞賜。一邊看著,芳儀就一遍推演著,給自己的,大多是康熙平時一直用的,難道是說要和自己分享?那幾件舊首飾難道是孝章康的?而承祜那邊的,難道是康熙自己幼年的東西?
這到底什么意思呢?要把喜歡的和自己一起分享,把他自己最重要的留給我,讓承祜繼承了他。。。。。。在結合先前的事情,康熙是在愧疚,也是在表明,還有著沒有說出口的承諾。
你既給了,我就收著。只希望這一些,能留得長久一些。芳儀讓人把自己的東西先收起來,又幫著承祜細細收拾,讓他收好了,可不能弄壞弄丟了。忽然,芳儀看見一樣很眼熟的東西。若不是這個材質不同,芳儀還以為這東西就是出自自己的手呢。
那東西是給承祜的,單獨的收在一個紫檀木盒里,光著個盒子,就是個老物件兒,古樸大方,卻在不起眼處,雕琢了些大巧若拙的花紋。打開了,里頭有一金子的擺件,雖然是金的,卻是弄成了柳條狀的,還馬馬虎虎的編成了這個籃子,這東西很眼熟,芳儀就是知道自己如果用柳條編個小花籃,編成后就是這個樣子。籃子里頭還有東西,極像自己以前用野莓子做成的小金魚,不過紅著的莓子是用紅瑪瑙?怎么還雕成莓子樣?
怎么和自己弄的東西這么像?難道,它真脫胎于自己編的小花籃?看來自己什么時候都成不了工藝藝術品大師,看看這些翻做的,可想而知,原形多么粗糙。只是,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自己什么時候弄這個東西的?
太久的記憶,總不是那么好找的,只是自己玩這些東西的時間也有限。總算在差不多早就不去想的記憶力,扒出一段不知該怎么形容的邂逅。記得那么牢,無非是剛剛來這時代,那時第一次的放聲大哭。
記憶中有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給了自己一方手帕,那個男孩子臉上好像有點小麻坑。
芳儀這下才算是大概搞明白了。只是康熙不說,自己也不會說的。幼時的記憶總是美好的,就讓它這樣繼續吧如果真的要指望上這些了,那以前的東西也早就變了顏色。在自己心里,康熙和那個男孩子,真的是兩個人,一直都是,以后自己也一直會這樣認為。
最后,芳儀還是幫著承祜把東西一件一件的收拾了起來,叮囑道:“偶爾把玩還是可以的。只是小心些,千萬不要弄破了。”
芳儀收拾了心情,不在多想些什么。
不過,這天晚上,康熙還是沒有能夠過來用晚膳。到了時間點兒,不見康熙的時候,芳儀讓人打聽了,知道這位現在可真是沒有心情的。只是下午梁九功傳話時,說萬歲爺讓等他晚膳,這會自己不想等了,是不是要算違命?
(兩章放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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