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兒倒是主動地給賈政找好了理由,現在既然看著沒事了也就算了,只是這個太醫還是要好好謝謝的。這兒正說著呢,就聽人傳璉二爺來了,心里知道這小子怕是記掛著他的媳婦呢,也就讓他快進來。于是,這太醫又巴巴兒的說了第三遍,這遍說完,連他自己都相信這就是真實的了。
賈璉原只打算央告老太太讓他去那里守著,實在不行就去看看也成,自己才能真的放了心,哪里耐煩聽這些個話兒,就是要聽也不是趕著這會子啊。只是再怎么不耐煩,人家也是救命的人,只能按捺住聽著,這心里就像是長了草了。老太太也知道這孫子的用意,等人說完了,賈璉表示了感謝,也不等賈璉向自己開口,就讓他去看看自己的媳婦兒。
只見賈璉行了個禮也不多說,轉身就跑,一點也沒有公子哥兒平時的穩重行止。等到趕到鳳姐兒身邊時,正趕上鳳姐兒醒轉過來吃藥。鳳姐兒看到賈璉這般模樣,心里怎么會不感動,她雖不是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人,可這會子實在是忍不住了,就當著人落淚了起來。賈璉知道鳳姐兒是個極要強的,這會子這樣哭,還以為她是怕極了,也不顧他嬸嬸還有那些個丫鬟了,就拍著她的手哄了起來,直叫這個鐵娘子從此再也想不到旁的了。
這鳳姐兒掉了一回眼淚,又要吃藥,平兒就在一邊忙前忙后的。等鳳姐兒穩固了心神,看著平兒,想起一開始喊打喊殺滿院子拿刀砍人時,其實心里是知道事兒的,只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那時候怕極了,可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但還是看得到平兒不顧自己手上的刀子,上前來攔著自己,怕自己傷到自己。后來自己剛剛醒過來,也看到平兒的滿臉的喜色,前后親手服侍。這丫頭,自己雖給了她一個名分,跟賈璉說了開了臉收了房,其實也就是白擔了個名分,平日里沒有伺候賈璉安置,只是裝裝樣子的應付長輩的。可她如此實誠的對待自己,自己又怎么能讓她沒個著落的?
也罷了,等段日子自己要是好利索了,問問平兒的意思,如果愿意,那就把這個事給做實了,自己雖然不想同人分享丈夫,但如果是平兒的話,也就這樣了,從此三人好好過日子。如果不愿意,自己夫妻想辦法,給她找個稱心的做個正頭夫妻。而自己夫妻也不要什么幌子了,鳳辣子拈酸吃醋容不得人早已名聲在外了,又怕了哪個?就是老太太面前,自己也可以爭上一爭。要如果自己好不了,那就留個平兒伺候丈夫,自己也安心。還有,丈夫雖然會疼愛巧姐兒,但內院有平兒照應著,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不說鳳姐兒這邊胡思亂想的,但終歸是這對小夫妻以后是不要人操心的了。
這賈璉夫妻這邊情誼切切的,子肜念著他們夫妻才剛受了驚,也沒說什么,再說子肜也不是古板的,自己也是剛剛定了神,哪里會顧忌這些個。而身邊的嬤嬤看著雖然覺得不合禮數有些個不太知羞,但太太沒說,自己也就不吱聲了。嬤嬤不說,那丫鬟們怎么會吱聲呢?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拿眼看著,心里羨慕的怕是不少。后來還是賈璉回過神來才端坐一旁不出聲了。
寶玉原本睡了一會兒,這會子也醒過來吃了藥,他虛弱的很,原本顧不到這些的,只是屋子里實在太靜了,鳳姐兒落淚抽泣,璉二哥哄人,都聽了個正著,又想起父母的恩愛,忽然心生羨慕,想著如果自己以后也有這么個人陪著自己就好了。只是在想這個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心中忽然映上那幅靜好柔美的樣子。只是實在精神頭不濟,才一晃,又睡了過去。
黛玉這會子正靠在床上出神呢。寶玉出事那會子,信兒傳過來,她就覺得嗓子眼發甜,一股有腥氣的東西涌了上來。她使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那口東西壓了下去,沒有吐了出來。雖然沒看,但她也知道那是什么。只是,那時她只想著,千萬別讓人知道了,寶玉要緊,其他什么都先放放沒關系。她現在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想的,面上的解釋有許多,但她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緣由。
那時候渾渾噩噩的,她也只知道跟著人一起等著,眼中的淚止也止不住,但要問那時她腦子有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空茫茫的一片,心里一陣陣的止不住的疼。直到才剛二舅母那里的人來說寶玉好了,她這人才回了過來,不由自主地說了聲阿彌陀佛。
直到紫鵑給她端了藥過來,她才知道,先頭大舅舅讓太醫給她看過了,說什么血不歸心,憂思太甚,所以給開了這副藥,怕是里面少不了安神的。只是為什么她喝了藥,還是睡不著,她已經好久都沒有夜不成寐了。
只是今晚,府里夜不成寐的又豈止黛玉一個,不過每個人的理由各不相同罷了。
邢夫人倒是睡著了,她雖一邊想著那兩個人什么時候才能斷了氣,一邊又想著老太太的話是不是真的訛自己,還有更多的是心疼她的那些個銀子,但這些都沒耽誤她睡覺。她回屋里早了,沒聽得賈赦說什么,后面子肜打發人來報信的也只在賈赦那里回話。賈赦難得體諒她在人面前丟了臉,也沒讓人再去打擾她。不過,這也是陰差陽錯的讓她睡了個好覺,不然這一晚,她倒要怕得睡不著了吧?
賈政等見了內相戴權后,就回了那屋子,把賈璉打法回去了,也拉著子肜讓她回屋。子肜又給寶玉鳳姐兒診了診脈,看著只要靜養就好了,才關照人輪班好好伺候,才隨賈政回了屋,他們倆還有好些個事情要做呢。
賈政拉著子肜進了屋子,先不說別的,就讓人送了個火盆子進來,就打發人全退了,親自關上門,又檢查了一番,才把那些個紙人小鬼木盒拿了出來。夫妻倆一對眼,很有默契的把那個木盒并十個小鬼扔到了火盆子里燒了個干凈。至于那兩個寫了年庚八字的紙人,倒是不好弄了。
他們夫妻雖然不信邪,但現在邪就放在他們面前,由不得不信,他們雖想是一把火把這兩張紙燒了了事,可這兩張紙是曾經代表過那兩個孩子的,萬一燒出什么事來就麻煩了,但這樣放著又會不會出事呢?最后,還是賈政發了話,“我就隨身帶著,以后不是有什么和尚道士上門嗎?問問他們怎么弄就好了。萬一沒人上門,說明這事也就了了,不過是兩張破紙而已。”
子肜對著賈政說的話還有什么異議的?也就只是點頭說好,接著就問他今天這事情到底怎么會事,可有什么線索,這馬道婆是怎么死的,會是誰對寶玉鳳姐兒下手的。
賈政嘆了口氣,就詳細地對子肜說了今天外頭的事情。
原來賈政吩咐人去打聽那個馬道婆的落腳地兒,一會兒消息就過來了,這馬道婆平時并不住什么道觀,只住在一處民宅。賈政就帶著自己最得力的人直撲那里了。原本想來個甕中捉鱉,沒想到等他們到了,這屋里并沒有人。賈政當然是不會跟這人客氣的,弄開了門就進屋子搜檢。當然,也留著人在外頭看著。這番搜檢,倒騰出很多的開著扎眼的紙人鬼魅什么的,只是沒有有關于寶玉鳳姐兒的東西。后來還是在床邊暗格,才發現了那個木盒。屋里除了這些個巫蠱物件兒外,就是一些金銀,還有一些首飾什么的,最后就一點日常衣裳以及料子什么的,不過這些東西倒是不多。只是屋外酒壇子不少,如果不是個好吃酒的,就是用那些個壇子作怪。
賈政怕那些酒壇子里有什么古怪,就使人砸了,還讓人仔細查看,里頭有沒有什么東西,這正砸著呢,那馬道婆就回來了,看著還是喝得醉醺醺。這馬道婆看著有人在她家里搜檢,就是害怕,拔腿就要跑,只是哪里逃得過賈政身邊的人,當下就給攔住了,讓她去老爺面前回話。哪想到這馬道婆本就喝高了,腿腳不聽使喚,這會子雖吃了驚嚇酒有點兒醒了,但又因為害怕叫更軟了,冷不防就跌了一交,這太陽穴就插在了碎酒壇子上,一聲沒吭就過去了。白鹿那些個人也沒料到這個,連救都沒來得及救。可把賈政氣壞了,他倒是沒想著馬道婆這條命有什么珍貴的,實在是指望她解了這個法術還有招供這指使的人呢,這下子,這事算是失敗了。
賈政沒想到這么個小事竟然會失了手,可見是太平日子過多了。只是也沒法子了,懊惱也沒有用,只能留了些人善后,外加暗中等著看還有什么人來找她,說不定就能發現些什么,其他的人把這屋里的東西全給帶回去,看看里面能有些個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