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一聽,就上前要把拉環兒的褲子鞋子。賈環哪里肯。忙伸手攔著,不妨頭前動了傷處,疼得嘶了一聲,忙又忍住道:“二哥哥,我沒事,就是走急了扭到了腳脖子。”
寶玉不答話,只管低頭把鞋子挽褲子。賈環到底比寶玉小了幾歲,加上又受了傷,哪里還攔得住寶玉?況且,小茗煙還在旁邊多嘴道:“三爺是走急了扭到了腳,那筆山墨海你們又怎么掛了彩,瞧這一個皮蛋青的眼圈,一個胭脂紅的嘴角,難不成你們也是走路急了,撞上哪里了?”
還別說,茗煙這一瞎猜,倒真把那主仆三人串的說辭給猜著了。筆山老實些,想著正對著他們回府前串的話,也就甕聲甕氣的說到:“茗煙哥哥好本事,這個都被你猜到了。”墨海機靈,知道這下子是瞞不過去了。底下就扯著筆山的衣服讓他少說幾句。只是哪想到這筆山學武倒是聰明的,趕上這些子事就一點都不聰明了,還小聲地問:“墨海你干啥拉我衣服?”墨海一聽,眼睛一白他,也不拉了,反正也瞞不住了,就由著他了,自己嘴上受了傷,也就少說說話了。哪想到筆山還是不罷休,道:“你別光白我呀,我知道你嘴疼,說不得話,你筆劃給我看看也成啊。要不等下三爺這邊忙完了,我們下去你寫給我看看?”
茗煙看這眼前這兩個活寶,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使勁憋得直哼哼。寶玉那里手忙著,耳朵倒是閑著,當然聽到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只是當他把賈環的褲子拉起來鞋子脫下來后,就再也笑不出了。
只見賈環左腳脖子腫得有饅頭那么大,兩條白生生的小腿上還有幾處烏青,因為那小腿生得筆直粉嫩好看,愈發就趁著這烏青可怕猙獰。
寶玉看這這樣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一疊聲的摧著茗煙去請大夫。茗煙看著也嚇了一跳,忙著就要往外邊跑。這時還是賈環說話了,“茗煙等一下。二哥哥,我也不瞞你了。這是我和別人打架鬧的。也不妨事,你也千萬別讓茗煙這樣出去,嚷嚷出去了,又是一場事。”
寶玉這時倒真的拿出做哥哥的款來了,眼珠子一瞪,說道:“都傷成這樣了,怎么叫不妨事?身上我還沒驗看呢,還不知道傷成什么樣子。你是爹娘的兒子,自己的身子自己不心疼,難道還要長輩為你操心牽掛?什么叫嚷嚷出來又是一場事,你是這府里的環三爺,難道還是怕事的?既然打了架,有本事你就贏了還一點都不掛彩,須尾都收拾干凈不讓人抓住小辮子。不然你就老老實實地等著,把身上的傷給先治了。然后在看你是在理還是不在理,贏了還是輸了,各種各樣的都會給你個說法。茗煙,還不快去!”
茗煙哪里見過寶玉這個樣子,一溜煙的就跑了,只是他又能到哪里去尋得好的傷科大夫,只得跑到賈珠隨從那里把事給說了。讓人拿這榮國府的帖子去請了太醫過來。
寶玉這邊讓茗煙出去了,又打發人去二門傳話,告訴自己老娘一聲,自己在前院他兄弟處有點事給耽擱了,等晚些再進去。
處理完這些事,寶玉把賈環抱到里間,想讓他脫了衣服看看身上有沒有那里傷到。寶玉雖比賈環大了三歲,但終歸也是個小孩子,抱著賈環就是很勉強了,小廝們忙上來搭把手。好不容易才把賈環弄到了里間。賈環還不想解衣服,又被寶玉瞪了才老實。
脫了衣裳看了看,背上肩膀都有青,寶玉火大了,心里盤算著,不管弟弟這次是為了什么,自己也有去教訓下那些敢傷了弟弟的人。弟弟是自己家的,就是不好,也要自己來教訓!一邊想著一邊才把賈環的衣服披上,旁邊就有一只比自己大的手伸過來又把衣服給揭了。
寶玉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他大哥!賈珠今天回來得晚,才進了府門,就聽到今天留在府里的小廝來說了這回事,當下也不會內院換衣裳了,直接就殺到賈環這里。而賈環里間大家都在看環兒的傷勢,而賈環自己又是面沖里面,竟沒有一個人發現賈珠進來了。
寶玉看到賈珠,沒來由的頭皮發麻,感覺就像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弟弟,讓弟弟受了傷似的。期期艾艾的叫了聲大哥,就住嘴了。賈環原本面沖里面,聽到寶玉叫了聲大哥,就急忙一邊拉著衣服一邊轉頭,沒想到衣裳怎么也拉不上去。一轉頭就正好看見賈珠在檢查他的傷勢。嚇得他身子一晃,差點摔了下去。
賈珠快手的把賈環扶好,又替他攏上衣裳。又轉頭看了看筆山墨海,才說到:“感情者都長了能耐啊,一個個的都上了顏料回來了。說說,這是怎么著了?”
看到賈珠,這兩個小廝哪里還撐得住,就有些發抖。賈環清了清嗓子,才剛要開口,就聽賈珠說到:“環兒先閉嘴,我等下再審你。筆山你來說。”
筆山是個老實頭,見大爺發問,連來不及想寫文飾之辭,當下就老老實實地說開了。原來,這些日子因為寶玉拉著賈環一起去看大嫂子,所以每次夫子一宣布散學,賈環就收拾了東西回來,也不同別人搭話。現在這學里的學生倒是多了起來,大小也不等。有幾個稍微大一點的孩子經常在課室外調皮,也仗著年紀稍大一些欺負一些年紀小的,但是做得都挺隱蔽的,都在學堂外邊,所以也沒讓夫子抓住記過處罰。
賈環歲年紀小,但是因為他是榮國府里的,所以一開始別人也不是那么敢欺負他。只是漸漸的也有一些流言出來,知道他是個義子而已,又小小年紀就搬到了前院安柱,估計是個不得寵的,就有人拿話來撩撥他。賈環是什么人。怎么會把他們這些放在眼里,雖然年紀小,但好歹還是練過兩招,雖身體本質隨了云棲,但比那些只是讀書調皮的好多了,況還有小廝跟著,所以倒也沒有吃過虧。只是后來流言越來越不堪了,但總也讓賈環抓不住,所以賈環也沒得法子。
賈環隨了云棲,長得自然也就好了,所以那些人也越來越想著作弄他。只是每個領頭的人罷了。前幾個月,學里新來了個學生,長得倒也粗壯,性子也豪爽,到處愛交朋友,不到一個月,就收服了好些個小學生。這人也一直對賈環示好,只是賈環就是不理人家。那人一直想和賈環多聊聊,礙于在學里有夫子看著,所以改成放學堵賈環,變著法的要請賈環吃茶啊,逛街啊,等等,只是賈環都懶得搭理。于是那人沒法,發下話來,誰有本事讓賈環和他們一塊聊天,他就包了那人三個月的晚飯錢。所以這一個多月來,有許多人變著法的接近賈環,賈環都被搞煩了,幾次想動手,但人家笑臉相迎,自己也不好拔拳湊人家的笑臉,只得作罷。
偏今天就事多了,今天那人有事沒來學里。賈環也不以為意,散了學就想著回府,沒想到被一群人給堵住了,原來都是那人的小兄弟。其中一人就放話了。類似于什么讓賈環識相點,別給臉不要臉,他們大哥只是想和賈環交個朋友罷了,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賈環怎么會買賬,就回道,你們又是什么東西,憑什么又要給你們臉。話說來說去的就越來越僵。結果對面人群中就有人不耐得罵開了,說賈環還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還義子呢,也不知道是誰的阿物兒,他老子也不過是個戲子罷了。又有人說到,什么戲子義子的,也不過是暖/床人的兒子罷了,瞧這小模樣,所不定也是個暖/床的,只是不知道給誰暖的床。更有人說得更不堪,說誰知道是不是義子呢,說不定是個野種,只是爬/床爬得不錯,管他老子義子還是哥哥兄弟。
賈環那里聽說過這些個話,當下眼睛都紅了,這些話還把他敬愛的義父哥哥都牽扯了,也就不管對面人多勢眾的,上前就打。雖然他學過些拳腳,但以來年紀小,二來對方人多,眼看著就要被人壓著打了,還是墨海機靈,護著賈環拼命叫喊殺人了。引得族學里的夫子出來張望,那些人看著夫子要出來了,才哄的一下散了,而賈環也被筆山架著死命的逃了出巷子口上了自己家的車子。
賈珠在一旁聽了,臉就沉了,不光是他,就是寶玉的眼睛也要冒火了。筆山是個不會說話的,所有的一些話都是按著原話來的,也不會婉轉一些,這一席話就更讓人受不了。寶玉雖然一直被教養的好好的,一些污言穢語的接觸不到,但暖/床,野/種,這類的話也實在是太白了,怎么會聽不懂?當下就臉憋得通紅,只喊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孩子也不是個會罵人的,除了這一句,他竟然想不出別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