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心里不高興。想著要跟去的又豈止王家三姑娘熙鸞一個?這不,榮國府二房的二公子賈瑋心里也在戳火呢。
這位小公子過了年才剛虛歲九歲,因為年歲小,在家里和上面的哥哥歲數差了一節子。雖平日里哥哥疼愛,但總覺得是被哥哥像養兒子似的帶著,下面雖還有個弟弟,但是年歲更小,他也想把人當兒子養,自然就要端出哥哥樣子不能在人家面前整日里玩鬧,而內院里的幾個姐姐妹妹雖然歲數上差不多,但人家好歹是姑娘家,自己總是個男孩子,平日里他娘總說要有男孩子的樣子,自己也覺得老和姐姐妹妹廝混也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舅舅家的那個王煒,雖比自己晚了一輩兒,但和自己歲數上一樣,平日里也玩得到一處,兩人很是要好貼心的。這下好了,人家要跟著老子南下外任了,自己很是舍不得呢,聽著他的意思。恐怕要好久見不著呢。
想著昨兒個和娘一起去外祖父家給大表哥告別,看著王煒本想好好說說話,告訴他自己舍不得他,還想囑咐他沒事多寫信呢,可是看他那德行,滿是要出門的喜慶,一點也不見要離別的傷感,難不成就自己一個人在那里難過不成?
自己當時心里就惱了,看不得他那個興興頭的樣子,忍不住就戳他,說他真是小孩子樣,一點也不穩重,只是去個浙江罷了,就高興成那個樣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大哥當初還遠赴廣州呢。誰知那人竟說,去了廣州又如何,那也是他大表叔的事,全沒自己的分,自己還不如他這個能去浙江呢。
這下可就頂得寶玉肺疼。寶玉原也是羨慕,又生氣王煒不看重自己才說那些話的,其實心里也盤算著,要是自己跟父親母親說了,跟著表哥去看看,不知道父親母親可會同意。只是心里知道這也就是白想想罷了,有道是父母在,不遠游,這話可是能出口的。再說了。母親準保要說,表哥是去干正事的,又不是去玩的,哥哥要是知道自己想放下學業跟著人家出門指不定想什么法子治自己呢。只是,現在被王煒這樣一說,難免不惱羞成怒了。
所以昨天也不跟王煒說話了,氣鼓鼓的就跟著娘回來了,連準備好的念記都忘了給王煒。
就是現在,寶玉還在生悶氣呢。寶玉生悶氣也是挺有趣,既不像時下里的公子哥兒拿跟前人出氣,也不像書中所寫去前面拿跟著的小廝啰躁,只是一個人滿府里的里的亂竄,說是散悶子,把肚子里的火氣變成了腳下的地氣就好了,也不許人跟著,就低著頭悶聲走。只是他雖不讓人跟,底下人哪敢真的不跟啊?只是離著遠遠的墜著罷了。所以榮國府有時候可以看到一個秀氣的小公子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勾著頭疾步快走,也不看路,而一大幫子人老遠老遠的隨著。這要是在前院還好,寶玉身邊的小廝還都是練過的。還不會把小爺給跟丟了。要是在二門里,那些丫鬟嬤嬤就苦了,全都一溜小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寶玉要是氣性小些,一會兒就散完了,那還好些,要是氣性大些,那些嬤嬤哪里跟得上?后來,還是李奶娘想了個法子,讓那些早起跟著寶玉跑操的健壯嬤嬤跟著,完事了好好謝他們一頓罷了。
子肜當然知道寶玉心氣不順,等寶玉散完悶子回來,就拉著兒子過來詢問。寶玉在他娘面前也不嫌丟人,當下就把事講了,末了還加上一句:“虧我們以前這樣好,這回子還真真知道往我痛的地方使勁!”
子肜一聽,原來是兩小孩子賭氣呢,雖覺得好笑,但也想著開解開解,就問道:“那娘問你,這煒兒平時是真跟你好,還是虛情假意哄你玩呢?”
寶玉想了想,說道:“自然是真的要好呢。越是這樣越讓人生氣,我這里這樣舍不得,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還高興成那樣!”
子肜拉過寶玉說道:“你們既然真的要好,先不管著親戚輩分,你們就是朋友了。你想一下,朋友有了高興的事,你是不是也應該替他高興呢?你不替他高興。反而說那些酸話,豈不是你不對在先?”
寶玉一下子就愣住了,子肜接著說:“你心里舍不得,你又怎知煒兒沒有舍不得?說不定他是放在心里沒表露。再一個,就算是他現在只顧著高興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易地而處一下,如果是你有了什么好事只顧自己高興了,忘了想一下旁人,也是有的,那又算得上什么?”
寶玉聽著他娘這樣一說,仔細想了想,臉紅了,說道:“倒是我小氣了,說了那些話,連準備好的念記都帶了回來。要不,我這就去寫封信道歉去?”
子肜看著寶玉大腦袋上那雙黑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既然要道歉,還是當面的好,你們這一分別,要有會子不見面呢,當面說清楚了,省得存在心里。時間長了兩人真生分了。只是我關照一句,你舅舅舅媽他們現在也是忙亂呢,你去了只找煒兒說話,可別添亂。”
寶玉聽說他娘讓他當面和王煒說話,高興得什么似的,沒口子的保證。子肜也就笑著讓人送寶玉出門,讓跟著的人仔細看著。
及至賈政回來,寶玉還沒回來,倒是有人回來報信,說是舅媽留了吃飯,等吃了飯才回來。
這也就是一件極小的事。哪想到賈政聽了,倒是對子肜說道:“我原也想了幾日。寶玉這孩子不像珠兒,有些天真,就是珠兒,那幾年在外任上時雖小,也看過領略過。我想著帶寶玉出去走走看看,只是沒有功夫。你看仁兒這次外任,去的地方也是富庶平安的,又有岳父幫著看著,還有煒兒和寶玉一樣大。我想著,一頭羊也是一樣趕,多一頭也沒什么。”
子肜一聽吃了一驚,這可不像是在現代,岳父岳母幫著看孩子,這里的規矩上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再者,老太太能同意了?
賈政接著說道,“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還是新年里三皇子說的那些話。三皇子明著讓寶玉多去他府里玩,我知道那也有喜歡這孩子的情分在。自古天家的人就多疑,若這三皇子是清史上的那位,那就更是多疑了。既然三皇子這樣發話了,我們再不送寶玉過去到像是不識抬舉了。只是皇子府里水深著呢,就是元春在內院也有看不住的地方。寶玉現在半大不小的,人又天真可愛的,哪能往那個地方湊?就算是我已經上了戰車,也沒說要讓兒子女兒都搭進去的。趁這機會,把寶玉送出去,別說太久,就是一年吧,讓那位忘了這回事也好。就算是不忘,到時候推說寶玉大了,不能那樣肆無忌憚的去看姐姐了,也就得了。”
賈政嘆了口氣,說到:“我也知道,那原本是個好意。元春能經常看看弟弟,你也可以通過寶玉多知道些女兒的狀況。只是你想想我的話對不對。你要是實在想女兒。就依著規矩去看,誰還能說什么?”
子肜聽著這樣一說,倒是很有道理,只是娘家那里和老太太那里都要去說。自己爹娘那里還好,本來就疼外孫,哪會不幫忙,只是這樣給兩老和仁兒添麻煩,心里實在歉疚。老太太那里就有賈政搞定,就算是實在舍不得寶玉,只要賈政說了這為難的地方,老太太就是再舍不得,也是孫子的安危要緊。只是自己娘家嫂子心里肯定是不樂意的,還不知道背地里會怎么說呢。
子肜還有一個想頭,自己看著現在寶玉對黛玉并未有什么不同,但是天長日久的,萬一真的像原著一樣發展了,就是個煩了。但是在一個府里,老太太又一直都拉在面前一塊坐伴,自己也不能死命攔著。現在這樣分開了,不會日久生情,也是很好。真等寶玉一年后回來,自己也就把男女大防放在前面,老太太也不好多說了。
賈政是個行動派的,既然子肜也同意,他也坐不住了,現就跑到靜園老太太處說了,等寶玉都從王家回來了,賈政還沒回來。子肜看著寶玉高高興興拉著自己,分說著怎么和煒兒和好,兩人又怎么交換念記,心里實在是舍不得孩子離開。而且,聽賈政說的,這一走就要是一年呢。就算是以前那孩子住寄宿學校,還能一個月回來一次呢。兒行千里母擔憂,這寶玉還沒走呢,自己就已經舍不得上了。哎,自己夫妻想著改變悲慘的命運,只是現在這軌跡已經變得太多了。
子肜一邊聽著寶玉絮絮叨叨的說著,一邊盤算著寶玉的隨從。雖說是自己娘家,但是也不能太麻煩侄兒了。只是人太多了也不成,而且本來就是要想著歷練一下寶玉的,當然不能多帶丫鬟了。只是寶玉畢竟還小,不象賈政那時是個換了芯子的假小孩,還要老成有經驗的嬤嬤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