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清國
一笑清國。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說的就是禛這樣的,他上完了早朝,便卸卻一切俗務,攜著海瀾一起去郊野踏青。海瀾圈在萬字殿的方寸之地,已經整整休息了一個月了,現在她坐在馬車上,看車窗外碧樹白云,聞青草花香,聽燕子呢喃,甭提心中多高興了,更何況,一直困擾她好幾年的傾心的婚姻大事兒,也即將解決。海瀾只覺得心中暢快無比。
比海瀾更高興的是傾心,她此刻穿著一身漢服,淺粉色的錦緞上繡了繁密的花紋,外罩金邊琵琶襟小褂,下身穿著一條粉霞錦綬藕絲緞裙,整個人恰如一枝綻放的桃花,嬌艷動人,她眼睛盯著車窗外,貪婪的看著眼中的景物,雖然海瀾空間鐲子里地方不小,景色也很美,但是傾心在那里呆了這么些天也玩膩了,此刻的她就像一只馬上要飛出籠子的小鳥兒一樣,既歡欣鼓舞,內心深處還有一分不舍,畢竟以后不能生活在父母身邊了。
海瀾身上穿著的也是淺粉色,只不過她穿的是一身旗裝,那粉色極淡,甚至接近于白色,村兒怕她的身子虛,外面又讓她搭了一件水紅色菱緞的背心,頭上挽了一個“燕尾”式的長扁髻,一直觸到后脖領上,再沒有多余的首飾,唯有簪在髻邊的是兩朵白色茶莉花,耳垂上兩只東珠耳墜,不停的擺動,她渾身上下透露出那一份清雅、嫵媚和高貴……眼看著馬車停子,海瀾卻并不急著下去,她拿出一塊方形的水銀鏡子來照了照,村兒笑道:“主子,您已經很漂亮了!”
傾心連忙點頭“就是啊皇額娘,你很美!”
海瀾笑道:“張廷玉的夫人也很美,當年她可是名滿京城的美人。本宮可不能被她比下去了。”
村兒笑道:“主子,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許人間見白頭。饒她當年名滿京城,也早就是昨日黃花了。
您的相貌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多歲,她拿什么跟您比呀?”
海瀾笑道:“你的嘴越來越甜了,英雄居然如美人了!只不過張夫人雖然上了幾歲年紀,那風韻氣度,也非一般人可比……傾心日后做了人家的義女,可要多跟張夫人好好學學,別丟了皇家的臉面。”傾心忙說道:“皇額娘您放心吧!”
海瀾心中輕嘆了一聲,自己辛辛苦苦養了這么多年的女兒,日后卻只能偷偷摸摸的叫自己皇額娘了,她心中還是有一些失落,這叫什么事兒啊!都是皇家的這些破規矩鬧的……海瀾心中不停的抱怨。撩簾探出身子,就見禛已經迎了過來,靜靜地等在馬車下,海瀾踩著腳凳,看伸至面前的禛的手,便把手伸到了那雙大手里,那溫熱的手掌讓海瀾的心一暖,不過想起昨天他還打了自己的屁股,海瀾又瞪了他一眼,只不過這一眼在禛看來,卻是向他的。
傾心也跟著皇額娘下了豐,被父親冷冷的瞥了一眼,傾心頭上雖然戴著帷帽,但是她透過帷帽的紗簾,她仍然能看到皇阿瑪那冰冷的目光射來,傾心嚇得趕緊躲到母親身后。海瀾見了,生怕禛對著傾心發火,趕忙笑著來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袖子一起往前走。
禛皺眉道:“別拉拉扯扯的,讓別人看了像什么樣子!”
海瀾知道他正氣不順,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是笑著撒了手,依著規矩退后半步,禛卻又停下腳步,滿臉不喜的看著她。
海瀾已經習慣了這個龜毛的丈夫,她無奈的又走上前,跟著他并肩行去,禛這才不說什么。夫妻倆沐浴春光里,倘佯在京郊鄉間的小路上,海瀾覺得這里的空氣都要比圓明園清新了幾分,陽光和煦的照在身上,萬木吐翠,芳草茵茵,這里的景色也許不如圓明園好,卻勝在一切都是自然風光……
京城富貴人家的女眷來踏青的人也不少,但是禛和海瀾故意低調行事,倒也沒有人認出二人。
走出不遠,就遇到了張廷玉和他的妻子,二人想要行大禮,皇上趕忙阻止道:“出門在外,就不必講究那些繁文褥節了!”
“是是……皇上!”張廷玉看見皇上一身便裝,皇后娘娘也穿著樸素,他自從昨天得了皇上的口諭,就滿頭霧水,心中疑惑不解,不明白皇上這一出到底是為什么,就是此刻,也有些惶恐不安。
海瀾對張廷玉的夫人還是很熟悉的,雖然沒有深交,畢竟每年都要見上幾次,不過有禛這個大冰塊在,張夫人很是拘謹,海瀾也不好多說什么……
遠處,溪水玉帶一樣流過,旁邊就是一望無際的農田。田里有三五個老農正在忙活,禛看到了,便拈著不遠處的一座飛翼八角亭對海瀾說道:“皇后,你身子虛,在這里坐下來歇一歇,朕去那邊看看……”
海瀾點頭答應了,帶著張夫人往亭子里走,張廷玉則跟在皇上身后,沒走出幾步,皇上便停下了腳步,對張廷玉說道:“衡臣,你留下吧!皇后有話跟你說!”
張廷玉聽了,心中越發糊涂起來,不過他也知道,今天怕是皇后娘娘的話才是此行的重點,只是皇后娘娘找他到底何事兒?為什么不能由皇上親自說?
村兒拿了早就準備好的棉墊鋪在石凳上,然后把身邊侍候的人都打發走,海瀾微笑著,開門見山的說道:“張愛卿,張夫人,請坐下吧!今天本宮有事兒求你們二位。”
張夫人忙說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您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就是,何談一個‘求’宇?臣妾可擔當不起!”
“本宮說擔得起,那就擔得起,咱們還是坐下說話吧!剛才皇上也說了,出門在外,不用講究那些繁文褥節。”
聽見海瀾這么說,張廷玉夫婦才不安的在海瀾的對面坐下了,不遠處三三兩兩身著便衣的大內護衛來回脧巡,明眼人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不對,海瀾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卻也對這樣煞風景的事兒很無奈,海瀾又看了看禛的背影,此刻見他一直奔著那幾個老農去了。
村兒遞上茶來,海瀾親自端起來遞到張廷玉夫婦面前,張廷玉惶恐的接過,說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兒盡管說就是,下官無不從命。”
海瀾端起茶杯慢飲了一口,輕嘆一聲道:“本宮……聽說張愛卿只有三個兒子,沒有女兒,實不相瞞,我娘家有一個遠親,今年十七歲了,想請張愛卿夫婦收為義女,幫著代為照看……”
張廷玉夫妻對視一眼,張廷玉久經官場,什么樣的事兒沒經歷過,雖然不明白此舉是何意,但是還是示意夫人馬上應承下來,多年的夫妻,張廷玉的一個眼神張夫人就知道是何意,她趕忙一臉驚喜的對海瀾說道:“臣妾早就想能有一個女兒,一直未能如愿,現在蒙皇后娘娘成全,真是榮幸之至……”
海瀾早就知道他們不敢推脫,她看了看身后的傾心,說道:“還不快上前拜見義父義母?”
張廷玉夫婦早就注意到皇后娘娘身邊站著的這個漢裝女孩,無奈此女戴著帷帽,他們也看不清面容,現在傾心得了皇額娘的吩咐要向義父義母行禮,顯然不能戴著帷帽,那樣也太不禮貌了,她一摘下帷帽,張廷玉夫妻大吃一掠,竟然是皇家的固倫公主!固倫公主他們還是認得的,只不過……公主不是死了嗎?這這……
傾心行了禮,張廷玉夫婦這才回過神來,張夫人趕忙把傾心扶起來,她有些驚慌失措,看了看海瀾,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海瀾看見張夫人幾次欲言又止,大概是覺得固倫公主稱呼他們義父義母讓他們惶恐了,像張廷玉這樣的讀書人,對于皇家有著天生的敬畏,也是,誰愿意沒事兒請個祖宗回去供著?這公主的脾氣秉性他們又不清楚……
海瀾雖然知道這事兒讓他們為難,卻也無法可想,不過想一想,畢竟傾心已經十七歲了,這樣的年齡,注定她在張家生活不了多少時間,應該沒什么。
海瀾對張廷玉夫婦的表情視而不見,她邊喝茶邊說道:“這女孩深得本宮的喜愛,本宮一直想給她找一個好一點的婆家,倒是相中了一個人,就是張愛卿熟識的今科狀元彭啟豐,無奈朝廷有滿漢不能通婚的規矩,本宮求了皇上幾次,皇上為這個也為難,所以便想了這么一個主意,不過,以后這孩子的婚姻大事兒,就有張愛卿夫婦給張羅吧。另外,張愛卿滿腹徑綸,也請你給她起一個漢名,至于姓氏,既然以后是張愛卿的愛女,還是姓張好了。”
張廷玉饒是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由慌張起來,他擦了擦頭上的薄汗,說道:“皇后娘娘,這這……姓張不太好吧?”
海瀾笑道:“姓張怕什么?她一個女孩,又不用上你們張家的族譜,難道還得家族同意了才行?”
張廷玉連忙搖頭“不不,臣不是這個意思……”
海瀾笑道:“行了張愛卿,本宮不過是跟你開一個玩笑,你以后就拿她當女兒一樣好了,如果她做錯了什么事兒。你該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不用有什么忌諱,如果她不聽話,你盡管來找本宮好了……”傾心忙說道:“還請義父賜名。”
張廷玉內心糾結,生怕侍候不好這位公主,再說了,萬一被別人認出來固倫公主在他家“復活”了,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可是明明知道此事麻煩,卻借他一個膽子也不敢拒絕啊,皇上顯然也是知道這事兒的。
此刻傾心正盯著張廷玉,等著他拾自己起名字,張廷玉心情正亂,覺得此事棘手,哪有心思起什么名字,他瞥見亭外一妹長得繁茂的紅色野薔薇,覺得固倫公主就與這野薔薇有得一拼了,看著雖然漂亮,但是那薔薇上的尖刺也夠人受的,張廷玉便說道:“不如就叫張紅薇好了。”說完他又有些后悔,皇后娘娘會不會嫌自己太隨意了?薔薇花也太普通了,皇上的女兒怎么也得比作牡丹……
海瀾聽了笑道:“紅薇,這名字不錯!‘根本似玫瑰,繁美刺外開。香高叢有架,紅落地多苔。
去住閑人者,晴明遠蝶來。牡丹先幾日,銷歇向塵埃。’紅薇,陪著你的義父義母逛逛去吧!”
“是!”傾心陪著張廷玉夫婦告退,海瀾看著他們的背影慢慢走遠,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村兒說道:“主子,等以后找了機會,就說她長得跟固倫公主像,您把她認作女兒,不就什么問題就解決了嗎?那個時候啊,您連外別都有了……”
被村兒這么一打趣,海瀾心情好了些,她看見遠處的禛正在和老農談天,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海瀾不由得想,這是不是禛擔心弘歷、弘晝辦不好差事,故意找了這個借口,自己親自來調查來了?中午就在這野外吃了一頓午餐,海瀾原本就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又因為護衛抓了兩只野雞,海瀾便吩咐人做了兩只叫花雞,又有人到河里抓了魚,便命人收拾了,打算烤著吃。
禛和老農交談后心情不錯,他對張廷玉夫婦說道:“坐下吧,咱們一起墊墊饑。”他說著,在石凳上坐下了,又拉著海瀾坐到他身邊,傾心因為害怕皇阿瑪,她坐在海瀾的身邊,另一邊是張夫人。叫化雞就擺在石桌上,禛親自動手,撕了一個雞腿遞到海瀾面前,海瀾一臉詫異,禛濃眉一挑,狀似不解的問道:“怎么?還要朕拿著喂你吃?”
張廷玉夫婦心中驚駭無比,卻是半點都不敢表現出來,就是傾心也很少看到這樣的皇阿瑪。
海瀾回過神來,笑道:“謝謝你禛,我自己來吧!”
禛卻說道:“往常都是你服侍朕用膳,今兒跟張愛卿夫婦一起,咱也學學普通百姓人家……”
海瀾可不敢讓他服侍,尤其還是當著朝中大臣的面。更主要的是:禛被人服侍慣了,他哪里會服侍人呀!讓他服侍,一會兒還不知道會不會出什么意外呢!
海瀾接過雞腿來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她搶著給禛布了萊,又挑去烤魚中的魚刺遞給他,然后還要忙著招呼張廷玉夫婦,一頓午膳倒也用的有趣。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一晃兒又是幾年過去,禛繼位日久,朝堂上一切也都理順了,他便有了更多的時間陪著海瀾,因為看見海瀾對郊游樂此不疲,禛便在每年的春秋兩季,選那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帶著海瀾到郊外來游玩,也順便體察一下民情。
秋日的田野,到處是一片豐收的景象,就連秋風里都帶著水果的清香,田野里的一切,都象是渡上了一層金色,天上天高云淡。北雁南飛。帝后二人帶著弘謙和永璜、永漣。弘謙今年已經八歲了,永璜是弘歷的長子,今年七歲,永漣是弘歷的嫡福晉富察氏所生,今年五歲了,一直被禛所看重,是被當作未來的按班人重點培養的,他大概也想學著康熙帝撫養弘歷那樣,把永漣撫養成才。
一個巨大的蜈蚣風筍在天上飛著,弘謙握著風箏線,另兩個小的在旁邊嬉鬧,海瀾看著幾個孩子,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禛說道:“海瀾,吹一曲洞簫給朕聽一聽吧!”
“好啊!”海瀾從空鵬子里拿出洞簫,輕輕的吹奏起來,她吹奏的是一曲《鳳凰臺上憶吹蕭》。“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蕭聲余音裊裊,不絕如縷,吹奏了一半兒,海瀾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深覺不妥,她趕忙停止了吹奏,問道:“禛,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禛笑道:“朕怎么會不記得?不就是八月二十二嗎?歷史上記載,說朕是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駕崩!明天就到日子了,你看看朕的身子骨,是能駕崩的樣子嗎?”他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怎么?覺得吹這首曲子不祥了?”
海瀾想起下闕那幾句“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她還真是覺得有些不祥,便把洞簫收了起來,再也不肯吹奏下去,不過海瀾嘴上死活不承認,她笑道:“沒……哪有的事兒,不過是一首曲子而已……”
禛的身體的確很好,這么多年來他一直不忘本,幾乎弓馬不斷,更沒得過什么病,相貌也很年輕,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說他現在會駕崩,海瀾說怎么也不信的……
海瀾笑道:“人家說的可不是曲子怎么祥!我是想起來一件事兒,還記得皇上以前曾經答應過我,說是到了雍正十三年,你就退位,陪著我去江南隱居,不知道皇上現在說話算不算數?”
禛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說道:“怎么?你就這么急著想讓弘歷繼位?朕現在的整個后宮,就你一個女人,而且朕閑著就陪你,難道你還不知足?”
海瀾知道禛可能是眷戀皇帝的位置舍不得放手了,是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可以對任何人生殺予奪,也算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了!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喜歡平實的生活,男人喜歡風險刺激、喜歡挑戰,大概所有的男人都對權利很戀棧吧?
海瀾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說道:“我真是看不到當皇上有什么好!高處不勝寒不說,每天還要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做的比牛多,也就是吃的比豬好點……”
禛一聽這話,氣得直咬牙“海瀾,你越來越放肆了!也就你敢這么說朕!”
海瀾知道他沒有真的生氣,便笑道:“難道人家說的不對!誰叫你一直做明君來著,若是做一個昏君嘛,倒是可以享享福……”海瀾的笑靨讓禛有些驚艷,他直盯盯的看著海瀾,海瀾嗔道:“禛,別這么不錯眼珠的看著人家!兒子和孫子都在呢!還有那么多護衛,被他們看見像什么樣子!”
禛說道:“你別找借口了,護衛才不敢盯著朕者。孩子嘛,小孩子家懂什么?你放心,朕心中有數,等弘歷再大一些。朕就把皇位交給他!到時候不交也不行!看看你,總是二十歲的模樣……”
海瀾“撲哧”一聲笑道:“怎么?又有人說我是妖精了?”
“哼!這話早就有人說,不過,過幾年你若還是這個模樣,朕就必須得帶著你走了!不然朝野議論紛紛,朕雖然知道你不是妖精,可以沒法解釋……”
海瀾咬了咬牙,卻笑吟吟的說道:“那還不好辦,皇上若是不喜歡臣妾了,臣妾現在也可以離開呀?”
禛瞪了她一眼,吼道:“你敢!”
禛這一聲大吼中夾雜著“啪”的一聲清脆的槍響,海瀾眼看著禛的胸都綻開一團血花,她的臉上也噴滿了這鮮紅的溫熱液體……“刺客!抓刺客!”一群護衛奔著蒙面人追去。
“救駕!快救駕!”另一群護衛圍了過來……
海瀾慌亂的把倒在地上的禛抱在懷里,“禛!禛!”她伸出白皙的柔夷捂住禛的傷口,想讓血流得慢一些,可是那鮮血依然汩汩的往外冒,她的手上瞬間便占滿了禛的鮮血,手指上的攝魂戒指,隱隱泛著紅光……
海瀾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模糊了視線,順著腮邊滾滾而下,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難道老天嫉妒他們夫妻太幸福了嗎!
禛緩緩地睜開眼睛,沙啞的聲音說道:“海瀾,不……不準哭……朕……朕要你一輩子……一輩子都快快樂樂……”
海瀾哽咽道:“禛,沒有你在身邊,我又怎么會快樂……”
(全書完)
番外(未完的結局一)
一身龍袍的弘歷坐在龍書案后,他的臉上帶著幾分憔悴,龍書案上堆著高高的一摞奏折,弘歷輕嘆了一聲,想當初看皇阿瑪處理起政務來,舉重若輕,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覺得這么難?若是能再跟著皇阿瑪歷練幾年就好了……
弘歷想起皇阿瑪,又聯想起皇額娘來,他扔下手中的朱筆,站起身行在地上轉了幾圈,就聽見門外肖桂子說道:“啟奏皇上,一品夫人彭張氏求見。”
弘歷一聽臉現喜色,他把手一揮說道:“快請進來!”
傾心身穿一身白色漢服,都說要想俏一身孝,傾心平素就不喜奢華,現在皇阿瑪去世,她更是素衣淡容,一身白衫更顯得她膚色晶瑩,柔美如玉。
如今身份不同了,傾心想起丈夫昨晚的再三囑咐,也不敢托大,她進來趕緊給弘歷見禮,弘歷拉起她來說道:“傾心,咱們一奶同胞,不用這么多禮,,哥還是你以前的四個,永遠都不會變……”
傾心一聽,淚水瞬間溢了出來,弘歷說道:“看看你,無緣無故故的哭什么?多為你腹中的孩兒想一想吧!
傾心掏出帕子擦了擦淚水,說道:“四哥登基這才幾日,怎么就瘦了了?為著皇額娘著想,你也別把身子累壞了!對了,現在皇額娘怎么樣了?還是整天說皇阿瑪就在她身邊嗎?”
弘歷嘆口氣說道:“可不是嘛!總說皇阿瑪還沒有死……皇阿瑪殯天,你一哭就昏死過去了,真是把四哥嚇壞了,后來太醫說你是有了身孕所致,聯這才放了心,你現在怎么樣?好點了沒有?都大婚八年了才有孩子,幸好彰啟豐是個至誠君子……’,傾心的臉不由得紅了,卻不忘辨解道:“四哥!皇額娘曾經說過,她也是嫁給皇阿瑪七年之后才有了咱們兄妹,我這樣很正常……我這就去看看皇額娘,你去不去?”弘歷說道:“去!咱們一道去吧!聯下了早朝還沒有給皇額娘請安呢!”
兄妹倆直奔著萬字殿而來,路上傾心又問了一下皇額娘的飲食起居,半路上恰好遇到了皇后富察氏,傾心上前見過禮,富察氏哪敢實打實的受她的禮呀!她可是皇上唯一的一個親妹妹,富察氏趕忙拉起傾心,說道:“妹妹,你來了就好了,本宮正盼著你來呢,剛才本宮去給皇太后請安,皇太后也在念叨你,不知道你的身體怎么樣了?這次能不能在圓明園住幾天?”
傾心說道:“我倒是很像想來陪陪皇額娘,不過萬一……”她想起最近的風言風語,說她是世祖皇帝的固倫公主的事兒,生怕再給皇上添麻頌。
弘歷一皺眉,說道:“妹妹,你想的太多了,不要忘了,你是皇額娘的干女兒,在宮里住幾天怎么了?誰敢說半個不字?”
傾心點點頭,富察氏又陪著皇上和傾心轉了回來,三個人來到萬字殿的后殿,只見門口站在一溜的太監宮女,小福子正要通稟,被弘歷擺了擺手阻止了,他和傾心站在門前正要親自敲門,就聽見屋子里海瀾的聲音說道:“弘謙,你真的看不見你皇阿瑪就站在皇額娘身邊嗎?”這些日子以來,海瀾每天都看見禛陪著她,無論是吃飯、睡覺,甚至上廁所……很多人都以為她跟禛夫妻情深,以至于思念成疾,可是海瀾自己知道,她并沒有病,她真的看得見禛,他的喜怒哀樂,一舉一動無不真實的呈現在眼前……
弘謙拉住海瀾的手說道:“皇額娘,皇阿瑪已經殯天了!你不要總是這樣,兒臣害怕。
海瀾摸了摸弘謙的頭,微笑道:“弘謙不怕,弘謙已經是大孩子了,去跟永璜、永璉玩一會兒吧!不用總陪著皇額娘。
“不!皇上哥哥說了,要兒臣多陪著皇額娘說話,這樣皇額娘就不會總想著皇阿瑪了。
海瀾一聽,忍不住淚珠又滾滾而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是走水做的人,居然這么多的眼淚,仿佛總也流不完似的……
海瀾趕緊掏出手帕來擦了擦,本來她一直聽上了年紀的老人說:小孩子的眼睛最純凈,黑夜里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死人鬼魂,黑夜里她不敢問弘謙,生怕嚇著兒子,但是白天的時候她也能感覺到禛的存在,她以為禛的鬼魂舍不得離開她,便問一問弘謙,哪知道小兒子竟然看不見……
弘謙也幫著海瀾擦眼淚,邊擦邊說道:“皇額娘,你別哭了,皇阿瑪臨終說過的,他希望你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他說著,想起皇阿瑪的音容笑貌和皇阿瑪的寵愛,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海瀾又趕忙給弘謙擦眼淚“好……好孩子,皇額娘一定快快樂樂的,弘謙也要快快樂樂的……”
凌風和村兒心中也不好受,不過她們還走趕忙上前來勸慰“主子,外面的天氣正好,不如去園子里逛逛吧,總比悶在屋子里好……”海瀾說道:“不行,本宮一出去就看不見禛了,他怕光……”弘歷、傾心和富察氏推門進來,正看見海瀾、弘謙母子哭作一團,娘兩個相互擦著總也擦不完的淚水,富察氏和傾心也跟著抹眼淚,弘歷說道:“皇額娘……”
海瀾看見弘歷和傾心都來了,便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說道:“都快坐吧!弘歷你現在不忙嗎?該看折子就去看吧!本宮好的很,不用擔心。”她說著,又看了看富察氏,說真的,這些年來海瀾真是看不懂這個女人,她居然左一個右一個的幫著弘歷納女人,也不知道她心里走怎么想的,難道她不愛弘歷嗎?可是她對自己倒是謙恭孝順……
傾心走到海瀾身邊坐下,拉著海瀾的胳膊說道:“皇額娘,您整日悶在這里會悶出病來的,不如去女兒家住些日子散散心,好不好?正好可以陪陪女兒……”
弘歷一聽眼睛一亮忙說道:“是啊皇額娘,您去妹妹那里住些日子吧!妹妹現在正有了身子,她又不跟婆婆住一起,身邊也沒有個長輩照應,您正好可以教教教她,富察氏在旁邊稍微碰了碰他,弘歷這才注意到傾心的臉漲得通紅。海瀾自然也注意到了女兒的窘態,她忙說道:“皇額娘也正好有一件事兒想跟你們說說……”
海瀾話音剛落,就聽見弘晝在門外嚷嚷道:“皇額娘,看看兒臣給您買了什么好東西了!”只聽見門“砰”的一聲開了,弘晝進來了。弘歷眉頭微皺了一下,卻也不便發作,弘晝一進門發現皇上皇后和傾心都在,便有些窘迫,皇額娘從來不會說他失禮,但是哥哥就不同了,他趕緊先給母親請安,又規規矩矩的給皇上和皇后請了安,這才對傾心說道:“妹妹什么時候來的?身子可大好了。
“謝謝五哥關心,妹妹好多了。”傾心看見他胸口處的衣裳鼓鼓著,便抿嘴笑道:“不知道五哥給皇額娘帶來什么好玩的東西了?還揣在懷里。
弘晝樂顛顛從衣裳里掏出沒有他巴掌大的一只小狗來“皇額娘,您看看這只小狗,您喜歡嗎?”
海瀾笑道:“原來走一只吉娃娃!你哪兒弄來的?”
弘晝笑道“兒臣知道皇額娘喜歡狗,聽說廣東那邊有個紅發碧眼的外國人,養了一只吉娃娃狗,臣就特意命人去買……這是剛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小狗惠……”他說著,把小狗遞到了海瀾的手里“皇額娘,您怎么知道這狗叫吉娃娃?”
海瀾抱著小狗,笑道:“你皇額娘不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多……”弘歷和傾心看見皇額娘的臉上露出笑靨,心中都暗自舒了口氣,海瀾也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讓兒女們操心了,便對著這只吉娃娃作出一副歡喜像,這小狗也的確很討人喜歡,只不過當初禛不喜歡狗,所以這么多年來,海瀾一直都沒養過。
弘歷道:“五弟,這小狗也太小了點吧?萬一養不話……”
海瀾笑道:“說到玩樂的事兒,弘歷就不清楚了,這只小狗天生就是小品種的狗,就算長大了,也不會得過五斤重。”弘謙也湊過來摸著小狗,他猛然發現皇額娘的手指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血紅的扳指,弘謙忙問道:“皇額娘,你這扳指哪兒來的?’,因為海瀾在給禛戴孝,全身縞素,所以這一個鮮紅很是扎眼。
海瀾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康然皇上賜給她的那枚扳指居然顯現了出來,想當初她給板指滴血認主的時候,這枚扳指明明是滲入皮膚,別人根本看不見的,為什么這時候居然出現了?
海瀾不由得聯想到日日出現在她身邊的禛,難道與這枚扳指有關,想到“攝魂”二宇,海瀾頓時心神巨震。
兄妹幾個看見母親的臉色不對,只當是這枚扳指是皇阿瑪送給皇額娘的禮物呢,他們只道皇額娘又想起了皇阿瑪,心情不好,傾心便有意打岔,她驚訝的說道:“原來世上還有這么小的狗狗呀!五哥,我也想要一只!正好跟皇額娘的那一只配成一對,好不好皇額娘?”
海瀾神情恍惚間被傾心晃了一下胳膊,她長說道:“好好……”弘晝忙說道:“行!等我再派人去問一問,若是有的多,給皇后娘娘也來一只好了。
海瀾對弘歷道:“弘歷,你和皇后一個要處理朝政大事兒,一個要處理后宮大事兒,都很忙,就先走吧!另外你不要那么拼命,要多歇一歇,你臉色不好看呢!不用老掛著皇額娘,皇額娘知道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她說著,摸了摸手上的那枚扳指,不由得想到,人死了真的不能復生嗎?禛他的魂魄明明還在,就在我身邊……
海瀾看了看正注視著她的禛的虛影,輕輕的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你皇阿瑪走的太突然了,皇額娘心里有些承受不住……以后慢慢的時間久了,皇額娘就沒事兒,對了,刺客的事兒有眉目了嗎?”弘歷道:“皇額娘,兒臣查到應該是呂留良之子呂葆中的女兒一一呂四娘,在呂留良案中,她攜母親和一仆人逃走了后來機緣巧合習得了一身武藝,她的師父是一僧人,原先還是皇阿瑪曾經用過的劍客,所以對皇阿瑪和您的習慣都很熟悉,兒臣已經派了很多大內高手去抓捕他們,無奈他們的武功太高強,為人也機警,好幾次都被他們逃脫了…,,海瀾擺了擺手,說道:“當年你皇阿瑪下旨殺了呂氏滿門,本宮就說過殺戮太重,只要追究本人的罪過即可,可惜你皇阿瑪從來聽不進人的勸說弘歷你若為你皇阿瑪報仇,只要殺了刺客本人就好,那族滅九族的律法,能廢還是廢了吧皇額娘不贊成……今天就讓弘晝和傾心陪著皇額娘呆一會兒好了,你和皇后都去忙你們的吧!。“是,皇額娘。”弘歷和富察氏站起來告辭,剛走到門口,弘歷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對富察氏說道:“你先走吧!朕再跟皇額娘說幾句話。
眼看著富察氏走遠了,弘歷這才轉回來說道:“皇額娘,您剛剛說了一半兒就被五弟打斷了,您到底有什么事兒想對兒臣說?”海瀾想起來先前想說的話,她又考慮了一番,一邊手里還無意識的撫摸著杯里的吉娃娃狗,半晌海瀾說道:“弘歷、弘晝、傾心,皇額娘現在的相貌,看起來比你們還年輕,是不是給你們帶來了很多困擾?”
兄妹三人一齊呼道:“皇額娘!”
海瀾笑道:“剛才你們提到讓本宮出去散散心,本宮也想帶著弘謙出去走走,見見世面……”
弘晝道:“皇額娘你想帶著弘謙去哪里?不會是三百年后吧?兒臣也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