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姑六婆
“大丫，總算過來了。好久都沒有在你外婆屋頭來耍了，咋個不上來呢！二外婆想你的緊呢！你不曉得，你外婆今年捂了好大一壇子柿子就等你來吃呢，結果你人都沒有上來！”
“桂香屋那女子，好像莫好久沒有看到你就長了這么高了，今年都幾歲了，我還記得你媽那個時候也才你那么大一丁點，就……”接下來是老大一段憶苦思甜！
被這些人拉了老大一圈，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叫啥名字，都是叫著她媽她爸的名字或者是大丫小丫之類的，而且這一說就是老半天，她上至頭發，下至腳丫子都被觀察了不知道幾遍，不良的大哥，一來就躲在一個角落去坐了下來，只是簡單的跟李玉三舅打了個招呼，就拿出耳機聽起了歌來，明顯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讓李玉忌妒，可惜，她不能這么做。誰讓她是外甥呢！
“玉兒，你弟怎么沒有過來呢？他現在還沒有放假嗎？你們多久考完試的？”李玉三舅，短小精干的一個男人，快滿十六歲的李玉，已經有一米六高了，穿著一雙假跟的運動鞋，跟三舅站在一起，還比三舅都高了那么一點。有人說過，外甥像舅，李玉看到自己的這位舅舅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這一點，特別是臉上那習慣性的笑容，幾乎是跟李玉一模一樣，不過，真正了解的人就會知道，習慣，只是習慣而已。笑著，并不代表容許靠近，有的時候代表著是一種態度，客氣而疏遠。
“弟弟他們學校還沒有考完呢，因為他們學校要先初中三年級的中考放了假，昨天才開始考試，一邊三天，還要明天才會結束！”他們走的時候。她弟弟那表情啊，果真是小孩子特別喜歡走親戚，即使是她家弟弟在縣城都呆膩了，聽到比起縣城遠遠不如的鎮里有熱鬧也想要湊和。
“這樣啊。那等他考完試之后讓他過來玩玩吧，都幾年沒有見了，你弟肯定長高了不少吧，他只比劉超大了那么一歲而已，正好，讓他們兄弟倆也親近親近！”三舅直接說道，他其實對李家的人非常有意見，他好好的姐姐，就被李家的人這么糟蹋，想當然，那男人還打了不知道多少回他二姐呢，現在這樣也好，二姐早點解脫，可以找個好男人，就是可惜了兩個娃兒，據說那邊也取了女人，生了兒子，難怪玉兒不愿意去二姐那里，從小就尖（農村人說的聰明機靈之意）的玉兒知道保護自己弟弟了。
“我會給我弟娃說的，他就是最不想呆到屋頭，快過年了。剛才要買年貨呢，到時候就讓他在這邊多耍兩天吧！”幸好，留的不是她！李玉暗暗的松了一口氣，要知道，她這人其實最不會拒絕人了，呃……當然，是指熟人，要是不熟的人，她通常的做法是順口打哇哇（撒謊），腦子都不用動，就可以隨時找出一百個理由出來。不過幸好，她家舅舅沒有讓她為難，這個時候可是生意最好的時候呢，她們家今年種菜賣了，總不能讓她婆婆一人忙不是。
“嗯，記得就好，你大姑和你哥過來了，我們過去好了，讓你大姑也好好看一下你，你們兩家雖然住得近，恐怕也好久沒有看到起了吧，你一個人在縣城讀書累不？”
“有很多同學跟我一樣讀的，咋個會累呢，而且，我們學校規定要全部住校，免得來回跑，一周才能出來一次呢。”李玉有些不以為然，她當然知道舅舅問的是什么意思，對于李家的人甚至是親戚。她舅舅不可能不怨的，畢竟，在李媽少女時代，她就已經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了，有文化，會做生意，照顧弟弟，大姐早嫁，成為兩家差不多十個男孩中唯一的女孩，受盡了疼愛，哪里會想到竟然被李爸如此對待，要不是當初李媽攔著的話，恐怕他們兄弟幾個就已經沖回來打了李爸一頓了。
他們對兩人的疼愛雖然是發自內心的，卻總是會扔一些難題給他們。兩邊都是親人，他們什么也不能說。唉……現在最無奈的就是他們，兩邊都討不了好，李玉再次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帶著弟弟離他們遠遠的。
“大姑，興軍哥哥，還有大姐，齊家哥，你們來的有點晚哦！”李玉才一靠近，就被她家大姐李興蘭握住了手。
“大姐還以為你今天不得過來呢。去問你婆婆了，說你們要考好幾天的試，不曉得考完了沒得！”從家都說，甥像舅，李興蘭在身高上面確實是最像她們家三舅的，大概一米六都不到的身影，幸好，他們家都是吃不胖的體質，一頭長長的頭發，直溜溜的，已經三十多歲的她。眼角已經出現了紋路，握著李玉的手也顯得干燥而粗糙。
“我們比我弟他們先考兩天，昨天考完，我弟他們還有一兩天呢，所以沒有時間過來了，群娃呢，還在學校嗎？”群兒，是李興蘭的大女兒，比李玉小了四歲，今年正在上小學，他們并不在李玉他們這個鄉鎮上學，沒有上過幼兒園的她，現在也已經六年級了。
“群娃在屋頭看弟弟妹妹，我們兩個大人都走了，不放心帶她過來，玉兒既然想群娃了就過來齊家哥屋里耍好了，反正你們也放假了！”回答李玉問題的是李興蘭的老公，李興蘭正被她家三舅媽拉著說話來，原來他們一家人是早就到了，不過，他們順便去集市上買了些東西，就沒有跟等在車站的三舅媽碰面。
“哦，群娃倒是聽話啊，不過，群娃的成績咋個樣呢？”在李興蘭婆家鄉里，跟李玉他們家鄉，初中都是沒有重點班之分的，但是，成績太差的話卻入不了中學，雖然說九年義務教育包含了初中小學，中學又沒有個錄取分數，不過，如果那學生成績真的太差的話，沒有班主任愿意要他的情況下，就只有留級了，在這個時候，只要初中不愿意接收。那就代表考不上。比起被老師勸留更丟人。
“還可以，兩門都是九十五分以上，明年成績應該還可以再好一點，這樣上初中會輕松不少！”她家女兒還是讓她驕傲的，在村里，沒有幾個有她那個成績，再加上跟著丈母娘家的腳步，他們家也發展的不錯，不過，這兩年來，種菜的人是越來越多了，賣菜也越來越難了，他們兩口子大多數時候也跟隨大從潮流去外面打工賺錢。在外面干了兩年，才真正的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在家樣樣好，出門那是樣樣難啊，連兩根蔥都要拿錢買。
李玉沒有看出來齊家哥的感嘆，但是卻聽出了他口中的驕傲，不由得勸說道：“齊家哥，現在群她有那么大了，再過年把就要上中學了，中學要夜自習，肯定照管不過來弟弟妹妹，那兩個小的咋辦呢？難道放他們婆婆爺爺家里嗎？他們愿意帶嗎？不是說他們身邊也有幾個小的了嗎？那你們還是要出去嗎？”
“嗯，這些問題我也想了一下，暫時性不打算出去了，唉，你不曉得，我屋那小的，兩年沒有看到我們，都快認不到了，群兒也不大，苦了那娃兒，她倒是懂事的好，也是時候在屋頭陪一下他們的。”
客人來的越來越多，一個鄉，也大不到哪里去，基本上這里的人都是認識的，三五兩個聊著莊稼，聊著收獲，聊著兒女，聊著過年，當然，也更免不了今天的主角，李玉外婆被那些姐姐妹妹的拉著一個勁的說著恭喜，說是兒子有出息了，自己當老板了，她也應該享福了。
李玉一個人悄悄的離開了熱鬧了人群，人們的熱情，她好似還能感受得到，卻不愿意被大家捉住詢問父母的事兒，農村的人，什么事都直得很，經常問哪個爸爸好，哪個媽媽好，認不認你親媽，這一類非常讓人尷尬的話題，或者是抓著她數落著她爸爸的不是，為她媽媽惋惜，或者說她媽媽笨，不應該那么簡單的放過她爸爸，這一類的話題，讓李玉非常的為難，父母的事情，實際上不管對錯，都不應該由她來說，不管怎么說，她都是兒女，也許可以在心底不贊同，不認同，卻不能真的跟七大姑八大姨站在一起數落著他們。
最可憐的不是這個，可憐的是，明明人家是在數落她的才爸，她還不能犟嘴，更不能走開，假裝沒有聽到，人家可是看得起她老媽才幫她老媽聲援啊！為此，李玉是看到這些人就想躲，平常的時候也不太去外婆家里面，一方面是因為忙，另外一方面就是因為她外婆是其中最嚴重的一個，果真啊，兒女都是自家的好。
“吃一個吧！”余晟睿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人，這個位置妙啊，既可以縱觀全場，又不會被那些無聊人士給找到，他本來還打算好了，要是再等一會兒她還是脫不開身的話，他就好心的去救她，卻沒有想到他家小妹滿聰明的嘛，也知道溜了。
“沒義氣的大哥！”李玉狠狠的白了一眼余晟睿，接過蘋果就‘咔嚓’一聲，好半天，才吐下去，“滿好吃的，又脆有甜，看不出來，舅媽買水果還滿有眼光的，大哥怎么不吃一個？”
余晟睿搖搖頭，他不習慣也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吃東西，平常的時候，他不但是對自己這么要求的，對家里幾個弟妹也是一樣，今天不過是看在玉兒真的被人纏得有點慘的份上，才會主動給她拿了東西吃。呃……其實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太受大姑娘小媳婦的歡迎了，送上了一堆好吃的，他都送給了小朋友，給李玉留了一個而已。當然，這話，他是打死也不可能說出來的，不然的話，恐怕李玉不會白眼加一句沒義氣就放人了。
眼看十點快到了，人也來得差不多了，李玉也不好再躲了起來，只得往外婆他們面前湊，怎么說，也有個親疏不是嗎！
才一靠近，就聽到她外婆說她小表弟的糗事呢，“我屋那越兒啊，硬是不聽話的很，小的時候不說了，哪個惹了他就扔石子打人，哪里還說要喊伯伯來砍死，要喊警察來抓起，讀書了也沒有規矩好多，第一天去教室就被老師罰站，結果給老師就是一陣罵，把老師氣得要打他，他就繞到教室跑，滑溜得很，老半天，老師硬是沒有給抓到人，還給他跑出去了，一出教室門口，就抓石頭扔老師。然后教室也不敢進了，自己跑起回來了，一回來就哭到起找他伯伯，那硬是跳皮啊……沒法說了。”語氣里的怨氣之重，李玉才一靠近就聽出來了。
說起來，李玉并不算是太喜歡外婆，當然，也不至于會討厭，只是對她的某些行為不認同罷了，前世的時候，她外婆教育她這表弟，甚至做過把人家手腳都綁起來扔床上，然后關起來的行為，而且，而是在她大姑家里做的。
農村要找出不打小孩子的家長真的很難，他們信奉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好人！只是，換錯的時候打也沒有被打到如此的程度，一般都是打過了就算了，如果錯得太利害了，罰罰跪也能接受，但是像她外婆這樣的，還真是少見呢！
看到眼前的情況，李玉靜靜的沉思著，她是否能幫這個表弟做些什么呢？前世的表弟雖然有大舅疼著寵著，但是大舅顯然不會教小孩子，把他寵得一世無成，甚至是小學都沒有讀畢業就回來跟著李玉外婆種莊稼了，在李玉重生之前，都還是那樣過著，沉默而落迫，甚至連小時候的那股子霸道也不見蹤影了。
讓她每每看了都會心疼萬分，還記得，小的時候她背著這小表弟去滿山遍梁的玩，摘野果吃，找野蘑菇，撿地衣，割豬草，割牛草，撿柴……他哥哥放在他外婆家里面，每一次李玉去了外婆家的時候，小表弟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形影不離，卻在最后，跟她說話都不敢抬起頭了，是羞愧他那時的生活吧！
“別發呆了，你舅要點火炮了，我們也要站起來，記得，走遠一點，這土火炮勁大得很，打在身上燒了衣服倒還罷了，要是傷著了，那就麻煩了。”這可不是在危言聳聽啊，而是在農村，這樣的例子簡直是一堆一堆的，特別是過年的時候，炸傷手的特別多。可惜，農村人過年就是講究這些，聽再多危險同樣還是不以為然，報著一份慶幸的心理。
火炮被擺成長長的兩串，三舅拿著點燃的香煙，親自點燃了火炮，在閃耀的火花之中，李玉誠心的希望，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