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重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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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向自己宣戰!龔二夫人的眼睛瞬間瞪大。燈光下朱姨娘雪膚花貌,一雙眼睛黑幽幽地看著自己,嘴角噙著幾分不屑,幾分冷笑。就仿佛,當年薛氏初次見到自己的時候一般,也是這么的,這么的瞧不起人。
自己才不怕她!龔二夫人只覺腦中嗡地一聲響,一股怒火從胸腔里猛然躥起,直逼她的咽喉,憋得她青筋暴起,只想狠狠敲打地上的朱姨娘一頓才能出了這口氣。
她呼呼喘著粗氣,左右張望,看不到趁手的東西,目光落到旁邊丫鬟手中的燈籠上,羅漢竹做的燈籠柄,看上去牢實可靠,想必抽在朱姨娘的身上也痛快得很。她一把奪過,沒頭沒腦地往朱姨娘身上抽去。燈籠柄落在朱姨娘的頭上身上,燈籠隨著她的動作劇烈地上下飛舞,顛倒,嗤的一聲輕響。燈籠燃起,她恍若未見,仍不住手,終于,火苗躥燃了朱姨娘身上的衣服。
“啊……夫人饒命!二公子救命!”朱姨娘死死護著頭臉,驚慌失措地慘呼著,遍地打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
龔二夫人愜意地看著她慘叫翻滾,冷笑:“我叫你這個賤人壞了我的事!忘恩負義的東西!”
旁邊的丫鬟反應過來,驚呼:“來人啊,姨娘著火了!”一個丫鬟恰好抬著盆水從旁邊經過,眼疾手快地潑上去,澆滅了火。
龔遠秩臉色鐵青地聽丫頭們敘述剛才的情形:“朱姨娘擔心老爺,去求夫人,說讓她幫著出點主意,夫人叫她滾,她不肯,夫人就用燈籠提柄打她,誰知道卻燃了起來。”
龔遠秩沉默半晌,嘆了口氣,自去看望朱姨娘。火滅得及時,朱姨娘只是有些微灼傷,見他進去,默默流淚。
龔遠秩道:“姨娘受苦了。”
朱姨娘哽咽起來,龔妍碧和龔遠科一句話也不說。
屋子里的氣氛尷尬得很,龔遠秩無奈,起身道:“姨娘以后就在這清勝閣里住著。輕易不要出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叫人來說一聲,我會使人送來。”又叮囑龔妍碧:“二姐姐,還煩勞你多辛苦,照料一下姨娘。”
龔妍碧冷冷地哼了一聲,并不言語。
龔遠秩尷尬離去。
龔妍碧方拉起朱姨娘的衣服來看傷處,流淚道:“姨娘,你怎么也不肯搽燙傷藥?多疼啊。”
朱姨娘含笑道:“這算什么,又不是在臉上。這事兒我們幫不上忙,若是不過問,又顯得不關心老爺。不如激那惡婦動手,我正好躲避不出。等到將來老爺回來,就是她親兒子也不會為她說話,我看她怎么哭。”留著這疤痕,不正是她為龔中素吃苦受罪的證據么?當然要留著。
龔二夫人被盛怒的龔遠秩命人鎖在安閑堂里,輕易不許出去,她又一心牽掛著外面的事,只覺得度日如年,實在難熬。每每禁受不住煎熬,叫人把龔遠秩喊過去打聽消息,龔遠秩也只是簡明扼要地說幾句:“大哥已經寫了信。在等消息……”或者就是“大哥說不會有大事,你放心就是。”
口口聲聲都是大哥說,她對龔遠秩實在失望之極,難道他不知,龔遠和深恨著他們嗎?又怎會真心實意地幫他們?龔遠和肯定巴不得龔中素死,一輩子回不來呢。于是她新添了一個癥狀,夜里睡不著,好容易入睡,就會夢魘,醒來冷汗涔涔,就算是屋里屋外點上十幾盞燈,她也害怕。龔遠秩與龔婧琪也不過就是來看了兩回,叮囑她好生吃藥,轉身又走了。實在叫人心寒。
這日午后,她好容易在榻上歪著睡著了,忽聽得耳邊有人小聲道:“夫人,夫人,您醒醒……”
她正要發脾氣,丫鬟已經嚇得顫抖了聲音:“表少爺看您來了。”
“哪個表少爺?”龔二夫人迅速睜開眼,一骨碌坐起。聽得是邵五,她歡喜萬分:“快,快,還不快請?”
少頃,龔遠秩陪著邵五進來,邵五手里提著大包小裹,滿臉的關懷:“姑母,侄兒聽說您病了,特地買了些您愛吃的糕點果子,還有點補藥。您好些了么?”
她迫不及待地要問邵五打聽到些什么消息。卻見邵五望著她眨眼睛,邵五轉而問龔遠秩:“表弟,不知姑父的情況如何了?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不要客氣。”
龔遠秩淡淡地道:“謝表哥關心。現在還在等消息。”
邵五道:“聽說姑父下了獄……”
龔遠秩打斷他:“那是謬傳!”
邵五似笑非笑:“你們收到京里的來信了?”
龔遠秩猶豫了一下,搖頭:“那倒沒有,但是我哥哥說沒事的。他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邵五遂不再多話,只看著龔二夫人。
龔二夫人心中惱恨不已,沉默不語。邵五只撿那無聊的話題來說,說來說去,龔遠秩聽煩了,便道:“表哥你坐著,我還有點事。”
邵五求之不得,卻假意起身道:“那我也走了。”
龔遠秩習慣性地留客,龔二夫人也道:“我病著無聊,你既然來了,就陪我說會兒話,吃了晚飯再走吧?”
邵五看龔遠秩的臉色,龔二夫人發怒,難道她留個客,還要看兒子的臉色?!見龔二夫人臉色不好看,龔遠秩擠出一個笑,留住邵五,轉身叮囑丫鬟好生看著,自去了。
龔二夫人尋了個由頭。疾言厲色地將丫鬟轟走,邵五立時扔了手里的茶杯,坐到龔二夫人身邊,小聲道:“姑母,我得到的確切消息是,姑父的確下了獄。為什么表弟這么確信他沒事呢?要是他們的消息準確,為什么外面傳得這么厲害?空穴不來風。”
龔二夫人道:“他一心只聽他大哥的,哪里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邵五轉轉眼珠子:“大哥真厲害,認得的朋友多,坐在家里也能有消息傳來。不像我,要日日到處跑。才能打聽得著消息。還有心思辦桂花宴,真是鎮定自若。”
龔二夫人的臉色越發難看,半晌才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邵五道:“我見識短,說不出來,不過我想法子認得了洪知府的小舅子趙師爺,他跟著洪大人走南闖北,這種事情見了很多。他有辦法。”
“趙師爺?”龔二夫人有些驚疑不定,錢不親自交到洪知府手上,她是不安心的。
邵五不慌不忙地道:“正是,你也知道,這種事情老爺們不好親自出面,當然要請個人在中間轉圜才放心。”
這倒是實情,龔二夫人想了想,“他要多少銀子?”
邵五道:“他沒說。只說這事情麻煩得很。這樣,侄兒想個法子,讓你們見上一面。有什么,叫他親自同你說。”
龔二夫人猶豫道:“你表弟不讓我出門。”
邵五笑道:“這算什么?我來想法子就是。”又道,“表弟真是糊涂了,寧可聽信他大哥的話,也不信自己的親娘,哪里有兒子管教娘的?到底是您和他親,還是龔遠和與他親啊?不分輕重!”
一席話說到了龔二夫人的心坎上,她越發覺得龔遠秩就是被龔遠和挑唆才會這樣的。她感激道:“這事兒如果成了,姑母不會忘記你的好處,你這些日子花了多少錢,我補給你,不叫你白花。”
邵五擺擺手:“說這個真見外,再說就沒意思了。”
“你等等。”龔二夫人轉身進了內室,邵五躡手躡腳地跟過去,探著脖子往里看,里面光線幽暗,只聽得里面窸窸窣窣作響,并看不清龔二夫人在做什么。忽見龔二夫人轉過身來,他趕緊跑回原座上一本正經的坐好。
龔二夫人走出來,將一張兩千兩的銀票遞過來:“好孩子,有勞你了。我知道你沒錢,沒錢不好辦事,先拿這個用著。不夠又來拿。”
邵五咽了口唾沫,佯作生氣地瞪起眼:“您把您侄兒當做什么人了?您再這樣,我走了!”
龔二夫人一定要塞給他,邵五果真甩手而去。走到門口,龔二夫人喚住他:“好侄兒,姑母不為難你就是了。”
邵五方轉怒為喜,又回了過去,出謀獻策:“姑母,要是到時候人家問您要錢,您可不能就這樣把銀子給他,要叫他寫個條子給您,等到事情辦好,姑父歸來,您再把條子還他。他要不寫,就是騙人!”
龔二夫人至此,真的相信他是對她好,有條子在手,她怕什么?遂一心等待邵五把事情辦妥,派人來接她。
時光匆匆又過去兩三日,卻說明菲約了周清與陳瑩,坐在湖邊的亭子里乘著涼,吃著葡萄核桃石榴等物,笑著商量著桂花宴要怎么辦才體面又周到,而且低調不張揚。周清想看戲,便攛掇明菲包個戲班子,明菲直笑不語,陳瑩比周清考慮得周到,道:“你糊涂了,這種時候包戲班子唱戲?你真想得出!”
周清吐了吐舌頭,道:“不唱就不唱啊,一定要弄幾艘畫舫來游湖。你不是重點要請洪夫人嗎?她不是想游湖看桂花?這個是一定不能疏忽的。”
陳瑩掩嘴笑道:“啊呀,今年你家的桂花林里可不會再有登徒子了。”
周清白了她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卻又興奮無比地道:“你成了親,要管家事,不好經常出門,我說點事情給你聽。明姿可是有了身孕?”
明菲笑道:“正是,我前幾日才讓人送了禮。”
周清道:“難怪得。”
“她怎樣?”明菲知道她哥哥周漸與邵五有來往,自是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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