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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丞相田蚡的長孫田玉,被田蚡以不孝的名義驅逐出田家,并且在族譜上除名,開祠堂言明,田玉無論生死都和田家再也沒有任何關系,田家抹除掉了存在過的一切痕跡,田蚡做得很絕情,毫不留任何的情面,田玉被田家掃地出門,田蚡只給了田玉幾調銅錢,田玉從田家的孫少爺,成為一名似落魄之人,就連棲息之地都難尋,那幾吊銅錢,很快被田玉花光了,即便是田玉再出息,再精于算計,他從一出生便是田家的少爺,在眾人逢迎中長大的,又得王太后喜愛,哪會受過苦?
田玉原先的朋友,見田家果真不管他,也都棄他而去,不嘲弄他就不錯了,更不會接濟他一個銅板。半月之后,饑寒交迫,田玉在酒館打雜爭些銅錢,田玉善于察言觀色,有素有機智,為人很是機靈,多日的生活落差使得他完全褪去田家大少爺的光環,安心做事,仿佛田家少爺的身份是上一輩子的事。
在酒肆里會碰見一些往日的朋友,會有往日巴結討好田玉的人,他們雖然弄不懂田玉到底做了什么錯事,讓田蚡給驅逐出家門,開始還當田蚡是鬧著玩的,可現在看來,田玉絕對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兒,就連一直很疼愛田玉的王太后,都對此事表示默許,田玉不會再有翻身的可能,所以他們總是讓田玉在身邊伺候,列侯公子哥兒,經常用言語諷刺田玉,這一切的恥辱,田玉都忍了下來,該做什么就做什么,田玉越是抗爭不服氣,他們越是死命的作踐他,田玉伏低做小,諂媚巴結一番,得了銅板,也讓他們感覺沒趣,很快的將田玉轟出去,飲酒作樂。
關上的房門,擋不住笑聲,田玉摸了摸懷里賞賜的銅板,爺爺,這就是你讓我過的日子?當初您也是這么過來的嗎?田玉心在泣血,卑躬屈膝的日子,好難挨,他寧愿陪著田家共死,也不想受旁人的折辱。
田玉拳頭重重的垂在墻上,他怎么落入到這種境地?田玉在人前的表現和現在明顯不同,錦衣玉食慣了,只為了保住田家的血脈嗎?這般卑微的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田玉,天字號第一間。”
“諾。”
田玉應了聲,身體不由控制的輕顫,他很清楚天字號第一間招待的都是什么人,除了現在領兵去淮南國的嫖姚校尉霍去病,能進那間屋子的就只有和霍去病齊名的陳誠,田玉以前也是常客,現在卻以另一種身份小廝去,你也是來羞辱我的?溫潤公子陳誠?
田玉運足氣,掛上以往討好的笑容來開房門,弓腰道:”公子爺。“
“誠哥哥,你到底讓我看什么...”
劉曦停住口,視線從街道上收回,落在了田玉身上,田蚡將田玉驅逐出門墻,劉曦知道一點,了解的并不詳細,今日被陳誠從宮里拉出來,竟然會見到田玉,劉曦感到很意外,不管怎么說,田玉都和劉曦,和陳誠有血緣關系的,劉曦瞥了喝茶的陳誠,他一定是知道的,才會拉自己出來。
“小人——小人拜見曦公主,拜見陳侯爺。”
劉曦道:“免。”
“謝曦公主。”田玉不肯抬頭,低聲道:“不知曦公主用什么膳食?”
劉曦捅了捅陳誠,示意是你講田玉找來的,弄成這樣尷尬的局面,你來處理,陳誠輕笑“田表弟,你坐。”
田表弟?田玉頭更低了“小人不敢和公主,和侯爺坐一處,您有什么吩咐,就叫小人,表弟是萬萬當不得的。”
“我讓你坐,田玉,你不坐?”陳誠說得云淡風輕,隱在唇邊的笑意不容拒絕,劉曦拄著下顎,想他到底是何目的?
田玉抬眸看看陳誠,苦笑道:“小人遵命。”陳誠并沒有說出任何侮辱性的話,但從他那雙號稱最溫潤最清澈平和的眸子里,田玉只看得到無情冷漠,以及帶給他難言的壓力,以往他們身份相當時,田玉也曾經和陳誠暗自交鋒過,為何他和霍去病就是長安城的絕代公子,別人都只能仰望,田玉想著拉攏試探陳誠,每一次都鎩羽而歸,陳誠對人很和藹,帶人有禮,和霍去病的倨傲不同,但田玉知道陳誠比霍去病更無情,霍去病喜歡還是不喜歡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得出來,陳誠卻不然,越是和善的對你,可能他越是算計你。
田玉現在是升斗小民,也沒什么讓陳誠算計的,坐在一旁,“謝陳侯爺賜坐。”
陳誠笑容重了一分,修長如白玉般無暇的手拿起茶壺,‘嘩啦’茶水倒進茶杯里,打磨得很光潔的指甲泛著健康的紅暈,陳誠從上到下,就如同謫仙一樣完美,劉曦即便也是清秀的小美人,但在陳誠面前都有點自卑。
“曦兒,用茶。”陳誠將茶杯推到劉曦面前,溫潤的眼波光粼粼,流露出不容錯辯的寵溺,“一會讓他們上招牌菜,和宮里味道不同。”
“嗯。”劉曦在陳誠面前不敢行錯一步,仿佛做錯了就是再褻瀆他一般,遠遠趕不上在旁人面前肆意,劉曦趕到很對不住陳誠,就是因為她奪舍占據了曦公主的身體,陳誠對她的好,對她的寵溺,都是因為曦公主,從僅存的一絲觸動中,劉曦清楚曦公主有多喜歡陳誠,可是她不是曦公主,無法代替曦公主去喜歡陳誠,也無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陳誠的照顧,劉曦不自覺的再遠著陳誠,有上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劉曦從陳誠的眼里看出對她的情意,這讓劉曦壓力更重,劉曦本身的血緣和陳誠太近了,不光光是表兄妹,劉曦即便對陳誠有一絲莫名的好感,但也不會跨過那道線。
田玉那雙小眼睛,在陳誠和劉曦之間來回移動,了然的笑笑,陳誠真正在意人卻在遠著他,陳誠挑挑眉,斜了田玉一眼“田表弟,你不是應該有話要說嗎?”
田玉心一驚,他怎么會知道?難道走漏消息了?試探的問道:“您是什么意思?小人哪有話要說,您是想要讓小人向曦公主訴說委屈嗎?”
陳誠淡笑,目光悠然“真的沒話同曦兒說?”
“小人實在不知道要說什么?”田玉垂頭,“曦公主,太后娘娘身體還好嗎?”
劉曦眨眨眼睛,道:“皇祖母最近氣色不錯。”弄不明白,王太后怎么就眼睜睜的看著田玉被驅逐出去,王太后對田玉的感情甚至比孫子還好,她怎么會舍得?不是劉曦小看田蚡的其他子孫,比起田玉來,他們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墻的,若是田家沒有田玉,田蚡只要一死或者王太后去世,田家很快就會沒落,再沒復起的可能,田蚡難道不清楚?還是田玉犯了大錯,讓田蚡憤怒成這樣?
突然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劉曦下意識看看陳誠,動動嘴唇,難道是她想的那樣嗎?田玉就是田蚡給田家留下的后路,能讓田蚡這么慎重,他所圖一定不小,劉曦眸光閃了閃,從懷里拿出一個腰牌,遞給田玉,道:“你可以用它進宮,去找皇祖母,她總會幫你的。”
田玉低頭看著面前的腰牌,指尖輕顫,仿佛還保留著劉曦的體溫,”多謝。“田玉收起腰牌,擦拭了一下眼角,卑微的一笑:”小人去為公主和侯爺端菜。”
不待陳誠發話,田玉飛速的離開了天字第一號,田玉再在那呆上一會,他會失控的。劉曦輕一聲:“誠哥哥,你何必為難他?”
“曦兒想不到田丞相為何會將田玉驅逐出去”
“不管是為了歷練,還是為了別的,他從眾星捧月到現在這么謙卑,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的,田玉表哥,我都小看他了。”
陳誠笑道:“你小看了他,我也小看了你,將腰牌送給田玉,曦兒是怎么想的?”
“明知顧問,你自己想去,我才不說呢。”劉曦兩腮鼓鼓的,田蚡最近應該在忙什么事吧,從劉陵被關押開始,田蚡就很忙,劉徹為了,為了一南一北兩場仗,并未罷黜田蚡的丞相之位,雖然田蚡很貪財好色,但斂財的本事不錯,調撥糧草也很用心,劉徹能用得上田蚡。
陳誠向后靠了靠,目光從劉曦身上移開,透過卷起的簾子,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輕聲道:“霍嫖姚快回來了。”
“他抓住了劉安?”
陳誠彎了彎嘴角:“淮南國不過是霍去病初試鋒芒之地,劉安不是他的敵手,淮南國的戰火大部分已經剿滅,我今早接到消息霍去病正在攻打淮南王王宮,他...”
“紅翎捷報,紅翎捷報。”
一匹駿馬在街道上飛奔,行人紛紛讓路,全副鎧甲的兵士背后傍著紅翎,向未央宮疾馳,百姓們紛紛議論,是打敗匈奴?還是霍去病擒拿住劉安?不再打仗就好。
“最遲半月,霍嫖姚會帶著劉安回長安。”陳誠收回目光,湊到劉曦身邊,輕聲道:“他應該會趕上你及笄,曦兒,你想好了嗎?”陳誠指尖滑過劉曦的臉頰,再問一遍:“你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