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您沒事吧。”出了大門。在要登車的時候,姚總管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脖子上的指痕實在是觸目心驚。
她今日外面罩的是鑲粉色邊飾的琵琶襟坎肩,衣襟有些低,遮不住脖子上的青紅。微月笑了笑,拉了拉衣襟,“我沒事,回去吧。”
姚總管不好再多問,讓小廝趕車回了方家。
不知道接下來潘家會對她做什么,但她很肯定一件事,那些以為她是借著潘家的勢利才能在方家站得穩腳的人,以后在她面前大概又是另一種嘴臉了。
真是頭疼!
有得必有失,雖然她不喜歡姓潘那家人,卻不可否認自己因為也是姓潘而得到一些便利和好處,至少在這個注重身份地位的年代,潘家比較像附身符。
“我這個樣子,不方便從正門回去,走后院的門吧。”要是被別人看到她這脖子上的傷痕,實在是不好解釋。
回到方家之后,微月交代姚總管,“我今日在潘家的事情,不要張揚出去。”
姚總管有些為難。“十一少若是問起……”
“我自會跟他說的。”微月淡笑道。
姚總管應了一聲,回外院去了。
低著頭,微月腳步匆忙地走回月滿樓,荔珠坐在門檻上打絡子,見到她們回來,很高興地站了起來,目光卻在觸及到微月的脖子時,嚇了一跳,“少奶奶……”
“趕緊去打些熱水過來。”吉祥低聲對荔珠道。
荔珠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絡子,急忙快步走了出去。
微月將坎肩脫了下來,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吉祥給她提上一杯溫水。
她一口氣喝了下去,走到妝臺前,看著光滑的鏡子反射出來的人影,指痕紅得發紫,看起來確實很可怕。
那老頭子是真的想要她的命……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啊。
“小姐,潘老爺知道昨日的事情是您暗中謀劃的了?”吉祥心疼看著微月的脖子,聲音有些哽咽。
“在懷疑,應該不確定。”微月歪在軟榻上,嘴角吟著似有若無的笑。
“這也下了太重的手了,要不是……小姐豈不是沒命了。”想到潘老爺血流滿面的情景,吉祥更加擔憂看著微月,那是小姐打的吧,這打了父親……可就不是小事了。
如果不做到最絕,又怎么能讓自己心想事成?今日潘老頭子的怒氣有一半是她有意無意刺激出來的,他會動手,她預料之中。只是沒想過會下重手想要殺她。
“不知是誰去通風報信,潘世昌已經知道是章嘉在背后慫恿伍老板他們抗議,你趕緊去跟章嘉和劉掌柜說一聲,要小心潘家的人。”微月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伍老板沒利用會親自去跟潘世昌說這些的,會是誰?
“難道有人出賣了隆福行?”吉祥瞠大眼,腦海里飛快將隆福行的人都溜了一遍,卻想不起是誰會這樣做的。
“不知道,這事得讓章嘉去查。”微月低聲道。
荔珠打了熱水進來,絞了熱拍子,“少奶奶,敷一下脖子吧。”
微月點了點頭,讓荔珠和吉祥拿熱綾巾敷在脖子上。
“得上點藥,明天指不定還要變烏青呢。”吉祥低聲說著,已經起身去取來薄荷膏。
門外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很快方十一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微月有些詫異看了過去,望入一雙深邃灼亮充滿關心的眸中。
方十一視線輕移,落在她的脖子上,雙眸立刻燃起了兩團怒火,他大步走了進來。目光森寒凌厲地盯著微月,看也不看吉祥她們一眼,“都出去!”
吉祥和荔珠對視一樣,微月笑著從她們手上接過綾巾和藥膏,“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她和方十一相對無語。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緊抿著薄唇死盯著她的脖子,狹長清冷的眼眸多了幾分的心疼。
“他竟然這樣對你!”他幾乎是從喉嚨擠出來的一句話,似乎很懊惱后悔,“我應該陪你去的!”
微月心一軟,拉住他的手,“我沒事!”
他憤然轉身,話也不說一句就想往外面走去。
微月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他是想去干什么,來不及穿鞋地跑過去拉住他,“你想去做什么?難道還想去為我出氣嗎?他是我父親!”
開玩笑,她費了那么多心思,可不能被他給攪黃了。
“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行!你是我的妻子,我竟然沒能保護你。”聲音透著心疼和懊惱,似乎已經決定了要找潘世昌算賬。
微月抱住他的腰,臉頰輕蹭著他的胸膛,“我這不是沒事了嗎?再說了,這也是我預料到的,你沒必要和潘家繼續……”
“你早已經預料到?”方十一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低眸盯著她。
微月干笑幾聲,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你今天怎么沒出門?”
方十一重重打了她屁股一下,“你竟然還敢單獨去潘家!”
微月吃痛地瞪著他,眼睛圓圓的。鼓著腮幫子有些敢怒不敢言,是有些心虛了,要是讓方十一知道她故意挑惹潘世昌打她,說不定他會氣得先掐死她。
看到她難得孩子氣的樣子,方十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因為擔心她去了潘家被她父親責罵,他提前從十三行街回來,聽到姚總管那閃爍的言辭,他就知道一定沒有好事發生。
見到她脖子上的傷痕,他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那是一種從所未有的感覺,有點疼,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這一刻才知道,原來自己多么珍惜她,想要一輩子看著她笑,想要永遠保護著她。
“我下次不會的了。”微月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委屈地說著,撒嬌有時候是女人對付男人時很好用的武器。
方十一鐵青著臉,“你還想著有下一次!”
微月心中泛著甜意,“不敢了。”
方十一哼了一聲,低頭看到她潔白如玉的腳丫,打橫將她抱了起來,“毛毛躁躁。也不知道穿鞋子。”
微月摟著他的脖子,在他懷里嫣然淺笑,“不是急著拉住你嘛。”
方十一將她放在軟榻上,拿起旁邊小幾上的藥膏,親自為她抹藥,低聲說著,“你父親是因為昨日的事情打你?”
“……懷疑是我想要對付他。”他的指尖溫柔,好像生怕一用力就會碰碎了她。
這樣的珍惜和溫柔,實在讓她有些無法抗拒。
方十一沉默了片刻,才柔聲道,“我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
微月抬眼看著他。這個男人……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對她這樣好了?
潘微華曾經說過,他的好不會是真的對你好。
方十一這樣對自己,是出于真心還是另有目的?
她希望他是真的,如果是另有目的,自己若是對他動心,要情何以堪?
“我并不覺得委屈。”這次事情確實是她一手引導,潘世昌沒有冤枉她。
方十一卻更加憐惜她,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才愿意受潘家這樣的委屈,不管她是不是隆福行的東家,今日她確實是因為自己昨日公然反對潘世昌才會被責罵,甚至被傷害,看到她脖子的傷痕,他心中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躥了起來。
想必……是被潘家的人拿來與潘微華比較了吧,若是換成潘微華,肯定不會是這樣的局面。
看著她白皙嬌艷的小臉,方十一的心突然就暖了起來,所有的怒火都化成了一灘溫柔的池水,他低下頭,輕輕含住她艷麗的唇瓣,淺啄深嘗。
微月心跳漏了幾拍,長長的眼睫眨了幾下,才閉上眼睛,微張開唇,與他唇齒相纏。
翌日,微月醒來的時候,方十一已經不在床上。
吉祥打水進來給她梳洗。
脖子上的指痕都烏青了,看起來比昨日還要可怖。
看來要幾天不能出門了。
“十一少出門了?”微月吃著早餐,低聲問道。
吉祥支支吾吾地道,“……是潘家的四少爺過來了,正在書房。”
微月眼底閃過一絲期待的喜色,“他來作甚?還想找我算賬?”
“不知道呢,十一少來了。”吉祥眼尖見到方十一從門廊走了過來。
微月對她點了點頭,“我吃飽了。”
方十一走了進來,臉色有些凝重,看著微月的欲言又止,有些后悔有些內疚。更多的心疼。
“怎么了?”微月站了起來,含笑看著他,昨晚不是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又不對勁了。
方十一緊抿著唇看著她,突然將她緊緊摟在懷里。
吉祥和荔珠急忙低著頭離開茶廳。
“是不是潘煒啟來說什么?”微月沒有推開他,只是溫柔問著。
“微月……”他低聲在她耳邊喃語。
“嗯,他說什么了?是不是我父親還沒解氣?”微月輕聲問道。
方十一捧著她的臉,心疼看著她,“……潘煒啟送了兩封信過來。”
微月眼睛微微瞇起,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什么信?”
“是絕義信,你父親……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方十一柔聲說著。
微月面無表情,底下了頭,“就這樣嗎?”
“……還寫了一封休離白姨娘的義絕書。”
微月猛地抬頭,聲音透著興奮,“義絕書?白姨娘又不是他妻子,怎么會是義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