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之后,微月便打算回去了。她本來就是想過來交代一聲,讓劉掌柜和章嘉暫時不要住在隔壁,既然他們已經搬走,那她也就該回去了。
剛走出庭園,便見到一名婆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孫嫲嫲上前問住,“何事如此驚慌?”
那婆子在孫嫲嫲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孫嫲嫲聽完,神色有些慌張。
孫嫲嫲回身來到微月身邊,低聲道,“小姐,劉掌柜就在小門外,他說想見您。”
“他如何知道我在這里?”微月皺眉問道。
“許是看到了您門外的馬車。”孫嫲嫲道。
微月皺眉,“附近可有潘家的人?”
“沒有,奴婢仔細看過了,潘老爺搜了幾次沒找到白姨娘,就沒再來了,也沒派人在附近看著。”孫嫲嫲道。
孫嫲嫲是個做事極認真謹慎的,她既然這樣說了,自然就不會有事。
微月嘆了一聲,“請劉掌柜進來。小心些,別讓人見到。”
重新回到大廳,微月讓丫環奉茶上來,另一杯就放下她的下首位邊上。
劉掌柜進來的時候,還有些閃縮,精神也有些不濟,看著這些時日過得是擔驚受怕。
“小姐……”見到微月,劉掌柜神情有些激動,眼底充滿愧疚。
“劉掌柜,坐下說話吧。”微月溫聲說著。
劉掌柜挪了挪嘴皮,卻是不敢坐下,他本來只是想過來看看,潘家的人是否還在這邊鬧事,卻沒想見到微月的馬車,躊躇了許久,才決定求見。
“劉掌柜,你這是在做什么?”微月哭笑不得。
“小姐,是我一時大意害了您,害了隆福行。”劉掌柜內疚道。
“現在不是沒事嗎?怎么會是害了我呢?我好好的,你別擔心。”微月道。
“可是……”劉掌柜始終覺得潘老爺不會輕易罷休,這才對微月充滿了愧疚。
“坐下說話,將那日的事兒詳細跟我說,我自有辦法解決。”微月沉下臉色,不容抗拒的堅決說道。
劉掌柜坐了下來,見微月真的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便將白姨娘書信自己,請他幫忙將她的田契屋契變賣。又如何幫她避開潘家那些人的注意,越說越小聲,“本來那匣子應是在茶樓的時候就交給白姨娘,可是,白姨娘既是要打扮成過路走商,若是手里拿著這么一個匣子走下去,只怕要引起注意,路上也……會不安全,我一時也沒想潘家竟然還有小廝在外頭,就將那匣子交給了白姨娘……”
“劉掌柜,既然我娘已經喬裝,憑那些小廝婆子的眼色,自是認不出她來,他們之所以一口咬定是你幫我娘逃走,只是想要自保罷了,你只管放心,在潘老爺面前理直氣壯說你不認識白姨娘。”微月沉聲道。
“小姐,已經來不及了,潘老爺已經……已經知道我曾經在白家當過掌柜,只怕會連累了小姐您。”劉掌柜低下頭,聲音充滿自責。
麻煩了!微月揉了揉眉心。“那又如何?別忘了魏越才是東家,說什么連累不連累,那是我娘,沒有計較的。”
“再說了,你在白家當過差有怎樣呢?難道白家現在不再做商行,你們也跟著不能干老本行嗎?”微月繼續道。
“小姐,那……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只怕潘老爺會對付隆福行。”劉掌柜心中因覺得自己的疏忽而連累隆福行,心中很不好過,平時的精明也不知哪里去了。
“如今有能力買下燒窯嗎?”微月沉思了片刻問道。
“買得下,但是……如果買了燒窯,隆福行怕是沒有剩多少銀子了。”這對商行來說是大忌。
“那就買!”微月堅決道。
“小姐?”劉掌柜錯愕看著她。
微月勾唇笑著,“劉掌柜,你沒理由想不通,如今買下燒窯,對我們來說才是唯一的后著。”
劉掌柜一愣,仔細想了想,臉上浮起喜色,“我立刻去辦。”
“這事兒只怕一時半會急不來,你且像往常一樣在隆福行當差,買燒窯一事,不要張揚出去,等商談有了結果,再買下不遲。”微月道,
劉掌柜作揖,“小姐放心。”
微月點了點頭,笑道,“你也不必再愧疚了,潘老爺本來就將隆福行視為眼中釘,他真要對付我們。也不全然是因為懷疑你幫助白姨娘離開廣州。”
“只是如今隆福行還無法與泰興行相比。”劉掌柜嘆道。
“他在十三行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不會明目張膽對付我們這種小商行的,臉面還是要顧的。”微月笑道。
“小姐放心,無論如何,我定竭盡所能保住隆福行。”劉掌柜信誓旦旦地道。
微月淡淡一笑,還不知潘老頭子耍什么手段來對付隆福行呢,現在擔心……有些多余了,還不如見步行步。
回到方家,已經是有…多了,陽光依舊猛烈,蟬聲高高低低地鳴叫著,庭園里幾個小丫環正在趕著。
夏的午后,人總是容易疲倦,整個方宅內院都沉浸在一種懶洋洋的氣氛之中。
微月將自己關在書房里,看著之前賬房管事留下的賬冊,幽微嘆了一聲,潘微華做得真是一點破綻都沒有,她即使直覺有問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問題在哪里,大概是她不夠專業,若是能有個信得過的賬房先生,或許能看出來哪里有問題。
她將賬冊搬到一邊,書案上騰出空間。她找了一本空冊子,憑著一些記憶和猜測,將酒店的經營方式能想多少就寫多少,但自己始終沒有經驗,許多核心問題根本無法表達出來。
也許大多方面還得倚靠三舅父來完善的。
日暮逐漸西沉,微月終于洋洋灑灑幾乎寫了大半本的計劃,心中感嘆發明計算機那位大叔真是對后人造福不少,真是寫得她手都軟了,看著那些勉強看得明白的字體,再一嘆,早知道自己會穿了。小時候就該好好練練國字了。
將門外的吉祥喚了進來。
“這個,明日送去給三舅父吧。”微月道。
吉祥接過,表情卻猶豫不定。
微月輕笑,“有話就說。”
吉祥深深看了微月一眼,“小姐,奴婢出身低微,卻自幼跟在白姨娘身邊受益匪淺,看人本事雖不精準,但也能看出誰人好差,今日……那白三爺隨時白姨娘的親哥哥,可奴婢瞧著那白林氏,卻并非真心待小姐好,奴婢實在有些擔心……”
微月眼底陽光明媚,這些話,吉祥考慮了多久才說出來?
看到微月的笑,吉祥急聲道,“奴婢知道如此猜疑白三爺不對,可是……”
“吉祥,我并不是因為他們是親戚,所以就沒有任何防備。”微月低聲說著,“既然三舅父已經買下鋪面,我拿出一萬兩入股,是應該的。”
再說了,這些錢也是白姨娘的。她向來喜歡花自己賺的錢,而不是白拿別人的東西,且從本質上來講,她還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去接受白姨娘的好處,所以,這一萬兩,她看得并不是太重,畢竟白三爺還是白姨娘的親兄弟。
“既然已經決定要合作了,就應該放開心胸,若是時刻心存猜疑,對生意無益,再說,我作為晚輩,糊涂一些沒關系。”微月淡淡地笑著。“三舅父是否信得過,很快就會知道的。”
看著小姐笑得艷光四射的眼,吉祥捏緊手中的藍皮冊子,小姐在打什么主意呢?
這時,門外敲門上響起。
吉祥將冊子放進懷里,打開門,是荔珠。
“少奶奶,夫人使人過來請您到上房一趟。”她道。
微月眼尾一揚,看向外面天色,尚未到晚膳時間,老太婆又想作甚?
到了上房,方邱氏難得的好臉色,顯然有個好心情。
微月上前請安,也沒有被熱嘲冷諷兩句。
方邱氏平和地看了微月一眼,低聲道,“再過幾日,恩平的舅父要到廣州來,你讓人把軒院收拾出來,再給安排幾個丫環,別到時候失了地主之誼。”
恩平的舅父?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是舅父一人獨來,還是?”微月問道。
方邱氏臉色沉了下來,“難道我弟弟一家就不能住這兒?”
“媳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問個明白,才好作安排。”微月道,有些無奈,不知那什么舅父一家是什么樣的人。
別和方邱氏一般的才好啊。
方邱氏橫了她一眼,“自然是全家一起來了,軒院若是不夠住的,旁邊不是還有個小院嗎?也讓人先打掃收拾了,該準備的都準備齊全了。”
微月低眉順耳,不再多問,“是,夫人。”
方邱氏繼續道,“茂官每日在書房上學,唯有他一人對著先生,未免顯得孤單,該是給他找個伴讀了。”
想起茂官倔強別扭的小臉,微月頷首,“媳婦馬上讓人找個合適的孩子給茂官當伴讀。”
方邱氏幾不可聞地應聲,然后目光凌厲地盯著她的肚皮,“都這么久了,怎么還沒消息。”
微月有些發囧,只能裝作害羞,“這……也是急不來的。”
“哼,你也跟她們一樣不爭氣!”方邱氏沒好氣地哼聲。
不用說,這個她們指的應是其他幾位少奶奶,說來也真有些奇怪,方陳氏和方吳氏她們怎么就沒有身孕?要是因為本身不能生育,那也太巧了一些,三個都一樣?還有大少爺不是還收了通房嗎?也是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