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灣內天氣較為涼爽。微月一夜好眠。
在他懷里醒來,臉頰還有剛睡醒的紅暈,惺忪的眼眸含著一層水汽,看起來嬌憨嫵媚。
“醒了?怎么不多睡會?”他一手撐起半邊身子,低眸看著她,目光含笑。
微月揉了揉眼睛,還未完全清醒過來,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不自覺地蹭了蹭。
方十一眸色一沉,眼底的笑意更盛。
“帶你到荔園去摘荔枝,如何?”他低頭,細吻她的額角和臉頰。
微月應了一聲,伸手環住他的腰,睡意已經漸漸消失,“今天不用去十三行街嗎?”
“不去了,陪你去摘荔枝,嗯?”他撫著她的背,聲音低沉。
微月笑道,“我都舍不得離開這里了。”
方十一嗅著她發間的馨香,“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微月推了推他,“這可是你說的啊。”感覺到他呼吸變得濃濁。她急忙叫道,“快起來了,都日上三竿了。”
“嗯。”他含糊應了一聲,手探入她衣內,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微月臉色潮紅,抓住他的手,嗔怒道,“住手!”
他低頭堵住她的唇,動手解開她的裙帶。
“你不是說要去摘荔枝嗎?快起來啦。”她的呼吸有些紊亂,急急地叫道。
他細吻她的鎖骨,大手在她身上撫摸著,手感如此迷人,像暖玉一般滑膩,“等一下再去,不急。”
微月有些氣惱,忍住想一腳踢開他的沖動。
他滾燙的呼吸打在她耳后,有些酥麻的感覺。
突然,門外傳來吉祥的聲音,“十一少,小姐,主宅那邊傳話來了,說是有急事。”
感覺壓著自己的身軀攸地繃緊,微月忍不住笑了出來,“活該!還不起來,家里那邊有急事呢。”
方十一深吸了一口氣,才依依不舍從她身上下來,眉眼間有了怒色。“什么事非得這個時候來說。”
微月笑著幫他穿上短褂,嗔了他一眼,“還怪人家不挑時候,你自己呢?”
方十一氣極反笑,“你現在還敢來取笑我?”
“不敢不敢,您可是十一少,誰敢惹你呢?”微月讓吉祥打水進來梳洗,懶得再和他拌嘴。
方十一搖頭輕笑,自己這兩天是不是太縱著她了?
吉祥和荔珠打水進來,不敢看方十一,眼神小心翼翼的。
“是誰來傳話?”方十一淡聲問著,并沒有對吉祥她們擺出臉色。
吉祥回道,“是姚管家。”
微月一怔,是家里的大管家,難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方十一神情有些冷凝。
梳洗過后,他們一起來到茶廳,姚管家已經在廳上等著。
“十一少,少奶奶。”他行了一禮,臉上有焦色。
“怎么了?”方十一問道。
“夫人要小的來與您二位說一聲,讓您趕緊回家一趟,大少奶奶這次的義賣善款出了問題。張知府就要到家里來了。”姚管家道。
微月眉頭一跳,果然是出事了。
方十一略思咐,便道,“安排馬車吧!回家去。”
微月和他同坐一輛馬車,車內只有他們二人。
“張知府……是來問罪的嗎?”看著面無表情的方十一,微月猜不出他到底是在生氣還是擔心。
方十一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憑著方家的地位,他還不至于會來問罪,只是不知道大嫂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還驚動了張知府。”
微月心中卻隱隱能猜中是因為什么事情。
自己獨善其身借著長水痘避到了莊子里來,要不然,說不定這時候她也要出事了。
回到方家大宅,進了大門,來到大廳上,方邱氏一身華麗矜貴的打扮坐在張知府下首,神情是威嚴的端肅。
從來不曾見過打扮得如此貴氣逼人的方邱氏,實在和她茹素的形象不相符。
只是這樣看著她,已經感到有些壓力。
這才是真正的方夫人吧,那個慈祥的整天吃齋念佛的……只是假象。
方陳氏臉色蒼白站在大廳中央,身子簌簌發抖。
方十一和微月走了進去。
“張大人,讓您久等了。”方十一和張知府打招呼,微月將視線轉到方陳氏身上。
方陳氏也抬眼看到,眼底有些憤恨。
急忙轉回頭,卻看到方邱氏盯著自己笑得高深莫測。
微月低下頭,乖巧站到方十一身后。
張知府重新坐下,皺眉看了方陳氏一眼,對方邱氏道,“方夫人。還是由你來問吧。”
方邱氏回了一禮,“張大人,我們方家本是擔著重任要為慈善義賣出一份力,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汗顏,怎還敢自作主張呢?”
張知府道,“事情并未釀成大禍,事情究竟是不是如此,還需要再仔細查問,方家在廣州府是有頭有臉的大戶,相信不至于……還是方夫人問清楚的好。”
方邱氏這才說了一聲是,目光凌厲地轉向方陳氏。
“大少奶奶,這善款換米的事兒,可都是你負責?”方邱氏問道。
“回夫人,是媳婦和少奶奶一同負責。”方陳氏灰白著臉,冷聲說著。
微月斜了她一眼,看來是想咬著她一起下水了。
方十一黝黑的眸子深沉如海,冷冷看著方陳氏。
方邱氏嘴角抿出淡淡的笑,聲音依舊嚴厲,“這善款共有十萬兩,除去五萬兩修建官道,另五萬兩以作換米換棉襖之用,這其中本應該有三萬兩換米。對否?”
“沒錯,少奶奶也說如此甚好。”方陳氏回道,反正她已經沒有退路了,但要她看著潘微月獨善其身,那絕不可能,她就不相信如果把潘微月也拉下水了,方十一會無動于衷。
方邱氏冷冷掃了微月一眼。
微月眉目柔和,不見緊張。
“這么說,少奶奶也參與了一份?”方邱氏問道。
“既然少奶奶與我同時負責善款的事情,自然也要擔上一份。”方陳氏冷笑著道。
方十一沉聲開口,“大少奶奶。你可有將與哪家米行買米告知少奶奶?”
方陳氏沉默不語,瞪著他不說話。
“與米行要什么樣的米,可有跟少奶奶說過?”方十一再問。
明顯是在幫著微月。
“這要送去韶州的米糧是五天前裝車的,少奶奶卻在莊子里養病有十數天,大少奶奶,你可有去信與少奶奶商議?”方十一問道。
方邱氏和張知府都看向方陳氏,等著她的回答。
“十一少這是打算幫少奶奶開脫不成?”方陳氏冷笑道。
“我倒是想知道,少奶奶做錯什么了?”方十一目光清冷,面無表情地看著方陳氏。
方邱氏道,“少奶奶在去莊子養病之前,已經將事情都交予你,并讓你做主便可,難道你以好米換碎米,也跟少奶奶說了?”
“之前我與少奶奶提過的。”方陳氏含糊不清地說著。
方邱氏看向微月,“大少奶奶與你提過要到哪家米行買米嗎?”
微月勾唇一笑,“回夫人,當時大少奶奶確實與媳婦提過要用一半善款買米買棉襖的事情,但那時尚未確定是在哪家米行布行,媳婦自以為做事不及大少奶奶妥帖利落,便一切聽大少奶奶安排,待確定了是哪家米行布行,再一起去找張夫人商議,只是后來遇上茂官長水痘,媳婦不敢離他半步,這善款換米的事兒也就落了下來,媳婦也使人與大少奶奶說了,一切由她做主,媳婦不再插手,至于這碎米一事,媳婦也是方才知曉的。”
張知府看了微月一眼,對方邱氏道,“方少奶奶確實也有使人與內子交代,因要照顧幼子,且自己也染病在身,這義賣善款根本無暇兼顧。”
微月憐恤又嘲諷地看著方陳氏,想來她也是被逼得毫無退路了吧,真是可憐的女人。就這樣成了別人的棋子。
方陳氏緊抿著唇,雙眼無神。
“方陳氏,你可還有話說?”張知府問道。
“我將那一萬兩交出來便是了。”她低啞開口。
張知府嘆了一聲,道,“大少奶奶,雖說這次慈善義賣并非由朝廷發起,但當初這善款是已經入了官府賬庫,也是屬于官銀,你以好米的價格去買碎米,與那米行的掌柜共同貪墨朝廷的銀子,這是大罪,你可知否?”
方陳氏驚懼看向方邱氏,又看看方十一,“我一萬兩不動分文拿出來,難道還有罪?再說了,碎米又如何,那些災民只求有米糧填飽肚子,如何會在乎是好米還是碎米?”
“住嘴!”方邱氏瞪了她一眼。
張知府失望看了她一眼,轉頭對方十一道,“十一少,方家大少爺本來這些天在衙內已經爭取來一份差事,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丟了是吧,你們方家在廣州有頭有臉,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不好張揚,若是讓同行知道方家的大少奶奶竟然貪墨善款,這名聲可就要臭了,這事本官就壓下來了,該怎么做,你們方家自己決定。”
若是貪墨善款的事情張揚出去,方家在商業協會中還真是抬不起臉來。
方邱氏狠狠地看了方陳氏一眼。
方十一對張知府作揖,“張大人,您這人情,草民銘刻在心。”
張知府含笑點頭,“十一少太客氣了。”
就這樣欠了張知府一個大人情……
這就是官商之間的默契了,其實方陳氏會貪墨,張夫人大概早已經看出來,為何不提前敲打她?在最后關頭才揭發出來,不就是想要讓方家欠他一個人情么?
張夫人昨天的來信……也只是想來探話的吧,自己這樣算不算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