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重生之鄉路漫長。
對于二虎哥的感情問題,寶然看看熱鬧而已,她既不是班主任,又不是親爹媽,連寶晨都只是本著不礙他事兒就萬事不理的原則睜眼閉眼了,她就更不會湊上前去瞎管閑事兒了。
又到了一年的化雪季節。在寶然看來,這里最難過的既不是酷暑,也不是寒冬,而是著帶著倒春寒的雪融天。天上地下,處處滴滴答答,泥濘濕滑,淡薄的太陽還沒有染上春天的溫暖,冰雪的融化卻耗去了地面上大半的熱量。濕噠噠和著黏膩膩,臟兮兮加上冷冰冰,最是難熬。
早晨上學,寶然都盡量提前了,趕在陽光的前面,趁著翻漿的道路還未來得及脫去夜晚的僵硬,踩著凝固干爽的爛泥路,干干凈凈早早到校。中午沒辦法了,也是盡可能地揀著背陰面兒的冰雪地走,饒是如此,到了家還得在院門口蹭上好半天的鞋,才舍得踏進自家收拾得干凈清爽的小院兒。更多的孩子,在這個季節里是整天甩得半褲腳的泥,再踩著精濕灌漿的兩只鞋回屋,讓家里的主婦們抱怨個不了。
雪化得最厲害的時候,大半個操場都被四周癱軟的冰雪堆倒灌下來,浸得一片泥濘,個別低洼的地方聚起了一片片小池塘,別說體育課了,課間操都做不了。寶然也樂得縮在教室里,看著被憋得骨頭都發癢的同學們在教室里大鬧天宮。
好不容易等到雪化過半,太陽也打起了精神,努力將大部分操場和道路曬干,學校里又開始龍騰虎躍地熱鬧起來。
又是一個大課間,間操一散,寶然同高靜就一陣沖刺,占據了操場邊上的一組小雙杠。兩個人各據一邊,握杠,抬腳,挺身,倒掛金鉤地翻上去穩穩坐好。班級隊列排得較遠的紅玉才匆匆趕到,雙手握住給人摩挲得溜滑锃亮的雙杠頭,兩臂用力一撐,也翻上來同她們一起坐好,慶幸地說:“虧得你們跑得快總算讓我們也占上了一回雙杠玩兒”
學校的大操場東邊兒,沿跑道內側有一排的單杠雙杠高低杠,還有吊環天橋爬高杠等經久耐造的體育設施。[wzdff貼吧團]課間的時候,往往被狂奔而至的各級部男生們搶先占領。如果老師錯眼不見,時常地還會發生以大欺小恃強凌弱的爭奪戰,。但如果有哪個不幸被哪怕一兩個女生搶先占領,一般就只會吸引一幫子女生過來嘻嘻哈哈地輪換著玩兒,不用擔心會有男生過來硬搶。因為他們寧可自己打架也不愿被一幫大小學生在一旁圍觀著起哄喝倒彩。
陸續又有幾個女生過來翻上雙杠,順便夸獎一下寶然和高靜兩個眼疾腿快。寶然不好意思了:“哪兒是我們快呀,其實就是……,個子矮嘛,排得最靠前,再就是……,臉皮厚,老師還沒喊解散,我們就沖出來了……”
女生們清脆地哄笑,紛紛說她:“小寶然你倒真是老實”
這話我愛聽寶然笑納。
高靜坐在那里東張西望地很是悠閑,指著邊上身體懸空靠著臂力抓著鐵杠過天橋的男生笑話著:“看啊看啊看那幾個吊在那里,七扭八歪的可樂不可樂”
大家笑一陣兒,紅玉打擊高靜:“你呢,你昨天那篇作文到現在還沒起個頭呢吧?等下禮拜老師問起來,可樂不可樂?”
高靜脖子一梗:“我自己都不急,你著個什么急?不是還有個星期天嘛難得這兩天太陽好,正應該在外面多玩會兒的時候”
寶然搖頭晃腦念:“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風送爽瓜果香,冬雪綿綿數九寒,……刻苦攻讀等來年”
又是一陣哄笑。[wzdff貼吧團]高靜拍她:“寶然你又跟我拽詞兒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寶然雙手抵抗著討饒:“我知道我知道高靜你現在最刻苦了最分秒必爭了最不會浪費光陰如箭了……,哈哈,你別打了,再打我掉下去啦”
積雪融盡,土地化透,學校一聲令下,春季義務勞動又開始了。
這次派下的任務是整修石城市東邊兒的輸水干渠,順便維護干渠兩邊的新生林帶。回家跟爸爸媽媽匯報了,媽媽就說,“那明天我早點兒起來,給你多準備點兒吃的。二虎去不去?”
二虎點頭:“初中部高中部都去,我們班當然也去。”又皺起眉頭:“聽老師說,這次分的包干區可能會離她們有點兒遠……”
好同志你有這個心就夠了寶然安慰他:“不用了二虎哥。我們董老師說了,這次的活兒看著挺多,其實勞動量不大,我們自己就能干啦”
“是嗎?”二虎不置可否,“那好,到時候再說吧”
于是媽媽開始算:“二虎回去跟你媽說一聲,明早給多烙些餅,就是上次過來給做的那種芝麻軟餅,把寶然的份兒也算上。菜呢你就不用帶了,我現在就去鹵些牛肉,明早再撈些咸蘿卜給你們,讓寶然一塊兒帶過去,還有雞蛋……,你們還是先到學校集合了,一起出發的吧?”
二虎咬著大饅頭,嗯嗯地答應著。
早早吃完了飯正在旁邊捧報紙的寶然爸突然抬頭問:“東邊的干渠?具體在哪兒二虎你知道嗎?”
二虎想了想,“好像是過了大學,北一還是北二路再往東去了。”
寶然爸報紙一放,興奮起來:“那就對了小林你不知道,那條渠想當年還是我參與開挖的呢”
“是啊?”媽媽隨口應著,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當然啦”爸爸笑著說:“那條渠再往前,連著瑪河灌水口,……對了,其實你也去過一回的記不記得,你剛來那會兒,有一次團場里組織青年突擊隊去支援渠道疏通?你不是表現突出,連里還給獎了一條毛巾的?”
媽媽也笑了:“突擊隊和毛巾我可記得,具體在哪兒干的活兒,到現在我還沒鬧明白哪那時候暈頭轉向的,只知道別人讓我到哪兒干就悶頭在哪兒干,干完了活兒有飯吃有工資拿再說了,那會兒到處都是平坦坦的一個樣兒,路都找不出幾條,哪里分得清東南西北啊”
晚上紅彬過來一起自修,全家跟著一起出動。難得寶然爸不加班,周叔叔唐阿姨都過來同江家夫妻倆喝茶聊天。
唐阿姨聞著院子里飄滿的牛肉香,羨慕道:“還是你家寶然聽話,給什么吃什么,這自家做點兒多好,干凈又營養。看看我家紅玉,瞎講究,非要去買商店里的面包粉腸帶上,嫌我做的不好吃啊,不好吃不好吃怎么給她養這么大的呀”
紅玉躲在她媽媽身后努嘴不服:“我們要出去干活的呀,聽說是又遠又累,自然要吃的舒服一點兒,不然累壞了沒力氣的”
寶然爸就笑:“是啊你們好辛苦哦修干渠嘛”回頭向著周叔叔和唐阿姨:“小周小唐你們知道嗎,我也才聽二虎說的,他們明天去的,很有可能就是當年咱們修的那條青年渠啊”
周叔叔和唐阿姨不由自主齊齊“啊”了一聲。
紅玉好奇:“爸爸媽媽還有江叔叔,你們那時候不是已經工作了嗎?又不是在學校,也要參加義務勞動嗎?”
周叔叔笑:“傻姑娘那就是我們的工作啊而且我們當年哪像你們這么美面包香腸帶著,汽水喝著,那么一堆的人圍著巴掌大小一塊兒地,掄幾下鐵锨就歇著了,整個兒一春游嘛就這樣兒還沒出去呢就叫苦連天我們那會兒,有饅頭咸菜吃就很不錯了。大會戰的時候,在旁邊搭個窩棚,睜眼爬起來就干,到天黑倒頭就睡,抱怨的精神都沒有,有那功夫不如多干點兒,多睡會兒”
“是的啊”唐阿姨擺擺手謝絕了寶然遞過來的一盤炒瓜子,繼續織著手上的一件灰色毛背心,看樣子是周叔叔的。“看看你們,說是勞動鍛煉,還特地安排在這個季節,都化完了凍了。我們那會兒啊,這時候得去地里搶春耕春種,哪舍得用來干這個。開渠修渠都趕在農閑的時候。什么時候農閑?地里都上凍了”
紅玉有點兒不信,插嘴問:“上凍了還怎么干?挖不動啊”
這下幾個大人都笑起來。
“挖不動?挖不動也得挖用冰鎬,用鐵锨,一點一點啃著也得挖”寶然爸笑著說。
唐阿姨搖頭:“他們這些孩子不會懂的。那時候都是硬性任務,人啊心思也簡單,活計干不完了比要了自己的命還難受的我那年不就是看著水下來了,堵水口出了缺,一著急,跟著男同志就跳下去了……”
她的話沒說完,三個上海知青都陷入了沉默。周叔叔抱歉又心疼地看了看妻子,張了張口,還是什么也沒說。
能說什么呢?都那么久了。
過會兒還是唐阿姨想想又自嘲地笑了:“其實我還好的啦,至少休息過來了,還養下了她們兄妹三個,身子啊弱點兒就弱點兒吧。當時一塊兒干活的,有兩個,后來聽說硬是壞了身子,連孩子都不能生啦算算留在這里的,咱們幾個還是過得不錯的了。”
紅玉也不作聲了,同寶然一起坐旁邊安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