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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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清亭繼續審問,“你買了這么多的砒霜沒有害過旁人,難不成是想留著害自己?”
柳芳覺得這是個好借口啊,傻乎乎掉進章清亭的陷阱了,“我……我不過是覺得成棟老不回來,活著沒意思,所以是想留著……留著給我自己尋死用的”
“放屁”趙王氏到底按捺不住,又跳起來罵,“你要是真想死,上哪兒抹個脖子吊根繩子不行么?非得偷偷摸摸弄這么多砒霜回來的?分明就是想害人”
“不”章清亭突然站出來,對趙王氏挑眉一笑,“婆婆,她說的是真的。她是真的要誠心守節,所以才想著尋死。還特意買了這么多砒霜,都是為了尋死。”
“對”牛姨媽聽出門道來了,望著柳芳冷笑連連,“你既有這個心,咱們就替你全了這個志”
柳芳一下回過神來,驚恐的兩眼睜得大大的,“不我不想死我還有孩子,我不能死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以后改,我以后一定改”
趙王氏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了,“你想改,咱們還不稀罕了你既要死,那就去死吧”
“等等”趙成材到底不忍,“她既是還未鑄成大錯,姑且放她一條生路吧,就把她趕出家門,也就是了。”
章清亭無奈的暗自搖頭,相公到底還是太心善了。這樣的女人,就象是毒蛇,你縱是趕出家門,只要她心里存著惡念,備不住什么時候就會反咬一口,對自家的人不利。
“成材,不能放過她”趙王氏這回跟章清亭想到一塊兒去了,“若是把她放了,回頭她再出來做惡怎么辦?縱是傷不到咱們,傷到孩子們怎么辦?”
這……趙成材確實也有些擔心。象喜妞就不用說了,就是南瓜,畢竟是柳芳的親生兒子,若是她對這孩子下毒手,或是哪天以他來要脅他們,那可就不好辦了。
章清亭想了想,出了個主意,“放是堅決不能放的,從今兒起,就把她鎖在家里,一步也不許放她離開。成棟一日不回來,就罰她替成棟守一日成棟若是回來了,想怎么處理她,就等他來發落至于南瓜,他現在還小,放在家里太不安全了,我就把他帶回去,讓我娘跟喜妞一起照看著。只是芽兒……”
這個小丫頭已經開始記事了,肯定知道要親娘,可若是把她跟柳芳關一起,就太不人道了。若是把她隔開,那得送到哪里去才能放心呢?說起來,這孩子也真是怪可憐的。
牛姨媽幫她解了這個圍,“把芽兒放我那里吧,她都這么大了,也不是太難帶。咱們就說這個賤人得了重病,不能見人,哄哄她就完了。”
很好,大家一致通過了。
只有柳芳一臉驚恐的直搖頭,“你們不能這么對我不能”
可惜,這已經不是她能決定了。
當晚,趙王氏火速把家里儲菜的地窖收拾了一下,隔了一間小房出來,僅放一張窄窄的木板床,就把柳芳給關了進去。任她嚎破了嗓子,也無人聽見。每日只供兩頓飯,全是青菜蘿卜,沒有一點葷腥。
等數日之后,柳芳漸漸老實下來了,若是趙王氏在家,也會放她出來幫著家里干些劈柴之類的粗活,她要是老實做事,就在飯里加幾塊魚肉,她若是還想鬧騰,想逃跑或是呼救什么的,那就對不起了,一口菜都再不給她
至于對外,就說柳芳得了癩頭瘡,羞于見人。鄰居們就算是聽說了,也不方便前來探視。這種病世人都嫌腌臜,而且極易反復,就算是十年八年治不好,也沒人會起疑心。
擺平了她,章清亭又作了一個決定。
由趙王氏老兩口親自出面,送楊小桃回了一次家。跟楊秀才和楊劉氏把話說得明白,以明年端午為期,成棟還找不回來,就由他們父母作主,將小桃送還回來。趙家送一份嫁妝,讓楊小桃另擇婚配。
楊秀才原本堅決不肯,誓要女兒守一輩子。可趙王氏卻道,“我們都是做父母的,雖說讓小桃這么做了,我們家也是很高興,卻生生的坑苦了孩子一輩子。她又沒個一兒半女的,哪有個出頭的指望呢?”
楊劉氏聽得是感動不已,都是做女人的,做母親的人當然更能理解趙家這番作為的善意。
她哭著跪下,求楊秀才不要再堅持了,“正象親家所說,若是小桃有孩子,我也讓她守。可小桃連個女兒都沒有,等她老了,別人都兒女繞膝,她卻孤苦伶仃,雖是有親家照顧著,那也確實是太凄涼了”
楊秀才聽得這才作罷,卻也異常執著的定下一條,“那就等她守滿三年,三年之后成棟再不回來,我們就上門來接人”
趙成棟離家已經都快一年了,算算三年的光陰也只余兩年而已,楊小桃自己也愿意守一回。
總是再嫁的婦人了,多這些時也無所謂了。再說了,楊小桃確實也有些舍不得放棄趙家的榮華富貴,若是能守到趙成棟回來當然更好。就算守不到,說不定因為自己肯守這三年,日后博個好名聲,還能找個好歸宿呢,所以她算是安安心心的在趙家守節。
此事辦妥之后,連趙王氏也禁不住有些佩服章清亭想得周全。
若是象從前那樣不清不楚的渾著,時候一長,難保楊小桃心中不生出怨恨來。就算是楊秀才不說話,但為人父母,將心比心,肯定也是傷感和難過的。
現在明明白白把事情挑明了,不僅定了楊小桃的心,讓楊家對他們是感恩戴德,更重要的是,這事給鄰里們知道后,俱都交口稱贊他們家明理通達。雖是出了個翰林,但一點都不迂腐,不拘泥,反而比許多尋常百姓家做得更加有人情味,倒是更加高看了趙家一眼。
八月十二,張小蝶終于迎來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穿上大姐精心給她親手縫制的嫁衣,要嫁人了。
原以為自己會哭不出來的張小蝶在那日哭得是天昏地暗,沒有一絲的作偽,事到臨頭,她終于理解了屬于新嫁娘們那一份特有的,在無限喜悅之中又摻雜了刻骨離別之痛的悲喜交加。
讓人意外的是章清亭,她曾以為自己肯定會哭得不能自己,卻反而在全家人都不舍的泣不成聲時保持了異常的鎮定。
雖然也是紅著眼,卻生生的按捺住了那一份嫁妹的不舍,理智的將哭得毫無形象的妹子牽到張金寶面前,親眼盯著他把妹妹背上了花轎。
直到再也眼見不著接親隊伍的任何蹤影了,章清亭才扭頭撲進屋內,和家人抱頭痛哭將無數無數的眼淚,無數無數的舍不得,盡數化作對妹子人生新篇章的祝福。
趙成材抱著喜妞,難受得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趙翰林的目光放得比較長遠,他已經在想,萬一等女兒哪天要嫁人,他可怎么辦?
小喜妞很懂事的用小臉緊貼著她爹的老臉,剛學會說話不久的小丫頭深得她娘的真傳,口齒異常清晰,“爹爹,不哭”
小妮子不說話還好,這么一說,弄得趙成材再也忍不住了,緊緊的摟著女兒,生怕有人搶似的,躲屋子里偷偷哭起了鼻子。
養女兒,就是這點不好喜妞她爹一面傷心,一面已經開始做起了長遠的打算,要不,以后給她招個上門女婿吧
后將此事說給章清亭知道,倒是被她好生取笑了一番。然后做娘的人開始動著歪腦筋,“那咱能不能現在就選一個小男孩回來養著,好好栽培了,到時知根知底的,才放心把喜妞交待給他。”
這比我還異想天開趙成材嗤笑不已。
幸好這份痛苦是短暫的,很快就是中秋,也是張小蝶的三朝回門,次日就是喜妞的生日。
小丫頭膽子賊大,一爬上抓周的桌子,就抓起那把張大閨女曾經養活全家的殺豬刀。
章清亭很郁悶,這誰扔上去的?還特意拿了許多漂亮的緞帶,連刀把帶刀刃全都綁得嚴嚴實實,弄得花里胡俏的,小孩子肯定喜歡。
張發財哈哈大笑,“難道小喜妞也想學你母親殺豬去?”
章清亭以目光橫視著女兒,小丫頭怔了怔,害怕的轉了個身,剛好拿起他爹拼命慫恿的毛筆。
剛榮升她小姨父的李鴻文摸著下巴,一臉沉思,“小姑娘心還挺大,要文武雙全難不成你也想日后考個女狀元回來?”
小壽星聽不懂太復雜的句子,只是歡歡喜喜的把手里的東西往爹手上交過去,然后繼續掃蕩這桌子上自己喜歡的一切小東西。
珠花,要胭脂,要金銀,要全然不顧眾人都笑彎了腰,而幸福就在這點點滴滴中,充盈了人們的心。
到了年底,擇了臘月里的一個好日子,趙玉蓮也終于出嫁了。賀玉堂為了娶這個媳婦,可是擺足了排場。
且不說浩浩蕩蕩的紅毯從賀家一直鋪到牛家門口,尤為讓人稱道的是,在這冰天雪地的季節里,他居然挖空心思,弄出了滿園鮮花,迎接他心目中最美麗的仙子。
而牛姨媽也幾乎是傾盡全力,替她張羅婚事。再加上章清亭的鼎力支持,趙玉蓮的嫁妝真真稱得上是十里紅妝,幾乎轟動了整個扎蘭堡。
盡管章清亭小兩口是幫助牛得旺康復的關鍵人物,但是這么多年以來,默默的陪在牛得旺身邊,從一點一滴細微之處照顧他的人是姐姐,今后還將照顧他一生的依然是這個姐姐。
牛姨媽不是炫富,不是鋪張,是在表達著內心里最深的感謝和最重的托付。
諸事已了。
章清亭想,接下來,是不是就該她為自己忙活一回了?
(謝謝來投票的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