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無聲中,兩股同樣強勁的真氣猛然相撞,激烈拉鋸,互不相讓。()剎那間,偌大的殿堂驟寒,充斥著森森的肅殺之氣!
但片刻之后,皇帝便漸斂了內勁,一點一點地收回來。
藍清音心底不禁松了口氣,也慢慢撤回真氣。現在并不是可以撕破臉的時候,雖然她很想痛痛快快地和他打上一場。
“原來朕的皇后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皇帝放開她的手,淡淡道,“如此絕頂的武功,世間罕有,想來皇后的師父更是高深非凡了。”
煥藍清音陡然一顫,倏地抬眸望他。他的心思竟然這般深沉!
故意逼她動用內勁,不只要探她的底,更是要探師父的實力!枉她自負天資聰穎,可看穿人心,卻這樣輕易中了他的詭計!
“師父性情寬厚溫和,更以治病救人為終生志愿,今次意外害得江貴妃痛失胎兒,師父定是深感愧疚。”她定下心神,唏噓輕嘆,復又柔聲勸慰道,“皇上和江貴妃都是福澤綿厚之人,來日必定會再孕育龍嗣。”
臂“福澤綿厚?”皇帝卻是冷哼,臉色冰寒,“繼下毒事件之后,又出現了刺客行兇,依朕看,有人根本見不得朕的皇室血脈延綿。”
藍清音不語,低垂眼簾,掩去清冽如雪的眸光。
沒想到他也已猜到,近日這些事并非后宮妃嬪爭風吃醋勾心斗角而造成。
父皇終是按捺不住了,不等她有所動作,已先鏟除了可能成為方小說翌國未來太子的胎兒。
只有父皇才會想到利用師父來害懷孕的江貴妃。
只是可憐了那無辜孩子,初初成形,便就夭折。
“若讓朕查出幕后兇手……”皇帝眸中泛起幽藍的鋒芒,猶如萬年寒冰,冷冽刺骨。
“天網恢恢,皇上定能查出真兇,將其緝拿歸案。”藍清音無視他那危險的目光,沉靜地附和道。
皇帝深深地看她一眼,似審視探究,又似威脅警告。
藍清音下意識地感到背脊發涼。她不能夠坐以待斃了,她必須主動出擊,先下手為強!
“皇上,之前‘蝕骨散’的下毒案,臣妾已略知端倪。”她鎮定地回視他,輕聲開口道。
“哦?”皇帝眉宇間的陰鷙不減,神情冷酷。
“此處不便詳談,請皇上移駕未央宮可好?”她微微一笑,自信篤定。
“皇后該不會以為此時此刻朕還有心情享受溫香軟玉?”皇帝嘲諷地勾唇。
“雖然臣妾景慕皇上已久,但也不至于愚鈍如斯。”她溫柔淺笑。總有一日,她會征服他的心,再奪他江山,但她不會急于一時。
皇帝冷淡地睥睨著她,似看透她的內心,優美薄唇中緩緩吐出一句無情的話:“收起你那可笑的妄想。”
她不驚不懼,美眸流轉,盈盈而笑,燦爛炫目。誰輸誰贏,現在言之過早。
皇帝不再贅言,甩袖舉步先行。
藍清音安靜地跟在他身后,眼光如芒,直刺他的后背。
夏候瑾然,你最好不要動師父一根寒毛,否則我要你十倍奉還!
與伊水宮的華麗堂皇不同,未央宮十分莊重大氣,皇后寢居更是素雅至極。
一面象牙抽絲織成的屏風,隔開帷幔低垂的鳳床,而外間擺設寥寥,只有一座軟榻和幾張楠木桌椅。
皇帝隨意地倚著長榻,慵懶開口道:“皇后說已查出些許眉目,不知是何頭緒?”
藍清音溫聲回道:“蝕骨散的毒性陰狠,其中有一味藥是御花園里種植的罌澤花,臣妾認為這是一條線索。”
“嗯。”皇帝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揚眉睨著她,語氣散漫,“素聞皇后精通醫理,看來傳聞不假。”
“臣妾只是略懂皮毛。”藍清音神色謙遜,舉眸回視他,平緩道,“料理那一處花圃的主職宮婢叫做蓮姑,或許從她口中可問出一些端倪。”
皇帝不語,勾唇淡笑,幽眸如潭,深不可測。
藍清音也不再多言。據她分析,那蓮姑應該是父皇安排下的棋子。江貴妃失了皇嗣,蓮姑是時候出來頂罪了。
皇帝微涼的目光緊鎖著她,突然出聲道:“端木痕是皇后的師父,朕在想,是否需要從輕發落。”
藍清音心中一凜,知道他這句話是試探之意,斟酌片刻才道:“師父原是無心之失,但也確應負上部分責任,臣妾不知以方小說翌國律例會有何罪罰。”
皇帝唇邊的笑容加深,帶著一絲輕嘲,似在笑她的言辭謹慎。
“端木痕錯手誤醫,傷損皇室龍脈,朕本應治他死罪。”皇帝的話語一頓,眸光漸利,如刀鋒直射向她,“況且,刺殺之事與他是否有關,尚是未知。皇后,你說朕要如何賣這個面子給你?”
藍清音心底升起一股涼氣。他話里的意思,是不會輕易放過師父了?
“不過,皇后也無需太憂心,如若查明刺殺之事與端木痕無關,朕自會網開一面,留他一條性命。”皇帝撐著軟榻扶手站起,走近她,優雅笑道,“朕說過,皇后與端木痕師徒情深,朕很羨慕。”
“皇上一向以仁德治國,臣妾自是不擔心的。”藍清音淡淡微笑,并不流露絲毫驚慌。他已把話說得十分明白了,他看穿師父是她的軟肋,捏著她的死穴警告她別想輕舉妄動。師父此次死罪可免,但也必會被軟禁牢中。
皇帝忽地低嘆一聲,道:“雖然朕有心輕罰,但刑部做事向來果決利落。刺殺皇貴妃傷及皇嗣,此案茲事體大,只怕少不得要嚴刑逼供了。”
藍清音心中冷笑。他既是九五之尊,又怎會干涉不了刑部的審案手法?
雖如此想著,她面上仍是一派溫婉無害,輕聲道:“皇上,臣妾想去天牢看望師父,不知可否?”
“夜已深沉,皇后明早再去吧。”皇帝又跨近一步,一手攬住她的香肩,低柔道,“朕之前答應過皇后,今夜留宿未央宮。”
藍清音呼吸一滯,倏地抬眼看他。他竟要把她逼得這樣緊?
“皇后臉色欠佳,是否身子抱恙,可要宣太醫?”皇帝神情似是關切,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并未發熱,反卻冰冷得很,皇后覺得哪里不舒服?”
藍清音暗暗咬牙,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猛跳,異常疼痛。這是心疾發作的前兆。該死的!她最不愿被他看見她軟弱無力的一面!
“皇后?”見她神色痛楚,皇帝扶著她到軟榻上,伸手搭住她的脈搏,半晌,俊臉上添了一分真實的沉凝,“脈象紊亂,洶涌急促,皇后可是宿疾纏身?”
藍清音苦笑,面色已是漸漸泛白,喉頭一陣陣濁氣上涌,心肺撕裂般地劇痛。
這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不定時發作,一旦病發便是來勢洶洶,無藥可治,只有硬生生熬過去。連師父都醫不好她,她更不指望宮中御醫。
“撐著!”皇帝沉聲道,坐于她身側,撩開她頸后的青絲,裸露出那朵紅艷欲滴的芍藥花。
“皇上?”藍清音疑慮出聲,秀眉緊皺,額上已滲出一層冷汗,體內的絲絲痛楚侵襲蔓延全身,煎熬難忍。
皇帝不作聲,端坐著氣運丹田,灌于掌心,然后一掌貼熨在她頸間的那朵芍藥上。
汩汩熱氣傳導而來,遍布五臟,慢慢地紓緩了激劇疼痛,藍清音的眉頭稍稍舒展,可心底卻是大受震撼。
他居然知道她至為私密的事!
“靈機”,是她和師父的秘密,他如何得知?!
兩刻鐘過去,皇帝緩緩收掌調息,淡淡道:“治標不治本,朕幫得了你一次,但未必你每次發作時朕都在你身邊。”
藍清音以袖輕拭額角汗滴,長吁一口氣。以往病發,至少要半個時辰,有了他的真氣鎮痛,確實易挨許多。
“多謝皇上援手。”她向他頷首致謝,露出淺淺一笑。
皇帝微瞇起眸子,掃過她猶顯蒼白的小臉,眼神深邃幽暗。此等容色,晶瑩如玉,似新月生暈,明眸流盼,清美出塵。
她,確不負絕色傾城的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