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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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離聽他這么一說,身子微微放松,往后靠著車廂內壁,內壁都被一層柔軟的墊子隔著,所以,靠著也是很舒服,如同身后塞了一個墊枕。
軒轅顥眼中熏染上一股醉人的迷離,才緩緩道:“深夜出宮,乃是下下之策,本王也是為難不已。段逸辰早在半個月前,已經悄悄潛入了錦繡城,他前段日子回來一次,又回去了。軒轅失蹤的事情,是他暗中下的手,只不過,還是慢了一步,讓他逃了,現在,他下落不明。本王進宮想要探聽消息,看皇帝的反應,大概也是不清楚,本王這就放心了!只是昨晚,將近凌晨了,本王剛接到飛鴿傳書,說錦繡城的代城主何天遠死了。據說他的死很離奇,跟何天恒的死,幾乎一模一樣。何天遠是我跟段逸辰共同的人,此人貪財嗜色,是段逸辰找來的一個最佳傀儡人選,卻被暗殺了。本王懷疑,是軒轅動的手腳,若真是他動的手腳,那么錦繡城內,三萬兵力都入了他的手了。本王現在趕過去,估計也晚了,現在段逸辰跟軒轅在錦繡城中,說不定開始較量了。”
夜離只聽到一句“軒轅逃了”!
她發現,自己居然慶幸起軒轅逃了,若是落到軒轅顥手中,錦繡城又是天高皇帝遠,他們暗下恣意虐待軒轅,他也是奈何不得。
苛她不由冷笑一聲:“你們兩人聯手,對付的應該是皇帝,而非軒轅吧?”
軒轅顥唇角勾了勾,瞥了她一眼魅笑道:“王妃莫不成心疼軒轅?”
夜離直覺一向精準,她分析能力又是極強,從軒轅顥半遮掩的話中,她聽出了點深藏的意味,“心疼倒是算不上,是你們太過分了,肯定不是光明正大對付他,不然,他也不會上了你們的當。”
戢“本王在王妃心中,定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那就當本王是這種人吧!軒轅只是太大意了,他真以為,何天恒死了,殊不知,何天恒根本沒死,他可是本王在錦繡城的一個暗哨,他偷偷為本王布下的局,本王事后知道,都忍不住為他叫絕。他找了個替身,全世界真以為他死了,連皇帝也是……”軒轅顥說著說著,滿面春風,不由笑了出來,邪魅的雙眸中,是藏不住的得意,他似乎也不打算在自己面前隱藏了!
不過,夜離微微訝異,他似乎一點也不怕,被自己知道秘密,連這都說出來了!
或許他認為,自己在他手中插翅難飛了,一如煮熟的鴨子,不會飛了。
夜離斂去眸底的異樣,冷靜地問了出來,“何天恒難道不是皇帝的人?”
要想軒轅上當,也不容易,肯定中間,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暗箱操作,才會讓一向精銳、威嚴的軒轅失去了防人之心。
思來想去,就是軒轅發現何天恒沒死,然后,找上他,沒想到,何天恒反咬他一口,未雨綢繆,事前對諸般事物,都做了思慮周全的策劃,軒轅便入了他撒的網。
之后,估計讓段逸辰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何天恒是本王的人,只有皇帝太信任他了,視為心腹。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何天恒跟鄭大將軍一樣,都是父皇為本王安排的后路,軒轅棣要是知道了,想必要從棺材中氣得跳出來了。何天恒這些年在本王的授意下,對皇帝掏心掏肺,皇帝也當真了!”
夜離倒抽一口氣,她猛然發現,宮闈重重之下,竟然是如此不堪的一幕。
東譽皇帝難道沒有預測到,若干年后,東晉的局勢,因為他的一念,而即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嗎?
若是他活著,看到自己的兒子跟孫子不合,富饒康盛的東晉,即將難免一波又一波的戰事,他還會不會,作出讓自己的小兒子當皇帝?
夜離還是脫口而問道:“坊間的傳言,莫不是真的?”
軒轅顥似乎被什么不好回憶牽絆住了,臉上滿是憤怒,渾身也是一股暴戾的氣息,雙眸更是陰鷙,“若不是圣旨被一個賤女子拿走了,本王還用得著這么多年來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嗎?”
賤女子?!
夜離又悄無聲息得到了一個答案,只是這個答案真的是太模糊了,又是挑到軒轅顥的內心深處去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問下去。
“是鄭大小姐嗎?”夜離發現秘密還真是秘密,連自己也不禁陷入了一個烏黑的沼澤,也不知,是否軒轅顥是故意要透露給自己的,希望抽絲剝繭之下,最后剩下來的,不要太骯臟。
她猜測,鄭大小姐是因為上回看到,軒轅顥對她不假辭色。
而鄭大小姐對他卻是目光痛心,估計是這般情形,所以忍受了軒轅顥對她的不善。
“不是她!”軒轅顥怒瞪了她一眼,便沉默了,雙眸攥得緊緊的,夜離明白,他這下是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了,自己已經踩到了火雷。
軒轅顥閉上了雙眸,陷入了恍惚,賤女子?
對,她的確是賤人,自己是千算萬算,沒想到失算了一個人,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所有輔佐自己的人,都是這么告訴自己的,偏偏自己不信,她跪下來時,自己對她滿腹信任。
而她,卻負盡天下,也負了自己……
女子都是不可靠的,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值得玩味,卻不可失了心防,免得再一次,掉入萬劫不復之地……
夜離也閉上雙眸,靠著小憩,她內心卻是驚濤拍岸,風氣云涌。
軒轅落了他們的圈套,手中握有兵符,也不能有全勝的把握,夜離不清楚,錦繡城內先前這三萬軍隊,是誰掌握的?
若他們不是軒轅麾下駐扎在錦繡城內的士兵,那么軒轅的生命,又將懸于一線。
皇帝不知是否知道錦繡城內,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此刻,難道段逸辰,真的跟軒轅開始較真了嗎?
辰哥哥選擇了一個強勁的合作伙伴,難道,他一點也不擔心,軒轅顥會對他下毒手嗎?
畢竟,軒轅顥的心,太飄忽不定。
連自己都還沒分清,他到底該屬于正還是邪?
良久,夜離發現馬車停下來了,而軒轅顥也睜開了眼睛,原來剛才,自己想著想著又睡著了。
懷了身孕后,她就變得嗜睡,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懷中還揣著一張藥方,那是自己先前央求云非墨給自己的,借口是想要學點醫藥。
云非墨還真是相信自己,有些擔心他,那個清透的男人,要是發覺自己失蹤了!
不知會不會急得跳腳?他會不會覺得,他辜負了軒轅的重托?
夜離來不及多想,她發現,自己面前又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臉,可不是嗎?她就是彎彎,她不該呆在宮中嗎?
一抹疑惑,爬上了夜離的腦海,難不成,軒轅顥連她也劫出來了!
所以,不介意透露點內幕給自己知道,他已經把握住了她的弱點,知道自己斷然不會拋下彎彎逃離的。
這個男人,心機還真不是一般的深沉,一點漏洞,也舍不得留給他人……
驚詫過后,夜離忍不住問道:“彎彎,你怎么會在這里?”
接著,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不由懊惱了一下。
彎彎還沒回答,她身后多出了一個人,一個瘦削的年輕人,他沖著自己身后的軒轅顥,恭敬地道:“爺,到了,先休息一下吧。”
哪里到了?
錦繡城起碼要十天的路程,要是快馬加鞭的話,也要四五天,夜離不認為錦繡城到了。
這個瘦削清秀的年輕人,見到軒轅顥點了點頭,又沖著夜離甜甜一笑,臉上有著莫名的喜意,似乎極為開心。
接下來他的話,有點令夜離摸不著頭緒了,且聽他說道:“夜小姐,謝謝你一直幫我照顧彎彎。”
他發現自己似乎忘了什么,憨笑了下,又急急地解釋道:“我是彎彎失散多年的未婚夫。”
彎彎聽他這么一介紹,整個人,頓時靦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了夜離一眼,當接觸到軒轅顥那深沉的雙眸時,心頭一窒,頓時,又將目光落向他方。
瘦削清秀的年輕人,朝著彎彎笑了下道:“彎彎,你先去照顧小姐,伺候梳洗下。”
沖著夜離歉意地一笑,自己卻跟在軒轅顥的身后離開了。
夜離發現下了馬車后,軒轅顥就自己顧自己走了,一點也不擔心自己逃跑,而那個不知哪里多出來的清秀年輕人,看到自己臉上這道猙獰的傷痕,也不害怕。
舉目四望,才發現這是一座四合院。
院內人來人往,看到軒轅顥的身影出現,莫不打招呼,而她這才發現,軒轅顥臉上多了一張銀色面具。
細細一想,之前車內,似乎沒有,剛剛自己醒來,他好像就戴上了。
彎彎似乎知道些什么,扯了扯夜離的衣袖。
夜離垂眸迎上她的視線,她卻又搖了搖頭,努了努嘴。
夜離當下明白她這是在說這里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
她便跟著彎彎繞開這些人,進了一間雅致的房間。
來不及細細打量這房間的布局,就被彎彎著急的神情打敗了,訕訕坐了下來。
彎彎迫不及待地說道:“王妃,我們上當了。”
夜離脫口而問:“什么?難道,那個男人不是你的未婚夫?”
彎彎雙眸如同小鹿似的,瞪了夜離一眼,還真有余威。
夜離當下閉嘴,彎彎忙解釋道:“這個男人不是,但是,我懷疑他是我失散多年未婚夫的哥哥。”
夜離皺了皺眉,對她的話,也不由起了質疑,但看她一雙大眼黑白分明,又不像是個說謊的主,“你不是只有與你爹娘相依為命的嗎?”
彎彎一愣,有些無措地道:“彎彎有一個未婚夫,那是小時候,爹爹的好友,不過,他們一大家子都住在京城,彎彎只是小時候,見過他幾次。后來,爹娘死后,彎彎便一個人了,娘親死前,交給我一塊雌性虎玉玲瓏闋,說這是我們兩家相認的憑證,小恒哥哥家有兩塊虎玉玲瓏闋,一塊是雌的,一塊是雄的。當年,他們將我們兩家定親后,他們家,就給了我們家一塊雌性虎玉玲瓏闋,而我們家,給了他們一支木釵,那是爹爹,以我為原型雕刻的,世上只有這么獨一無二的一支。當我在娘死后,獨自一人進京找他們的時候,他們一家都不見了,問了左鄰右舍,他們臉上有著恐慌,卻一直搖頭說,根本就沒這戶人家過。我很奇怪,也找不到人,盤纏用光了,這時,正好碰上宮內在選秀,便報名參加了。他們家本來是京城里的一戶大家,小恒哥哥的父親是個大官,我原以為,只要進宮,也許就會碰上他們了。”
彎彎說完,似有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見到夜離眉頭還沒解開,又繼續抿了抿唇道:“剛才那人就拿出爹爹給小恒他們家的木釵,而且他的五官,跟輪廓跟小恒哥哥很像,但是我知道,小恒哥哥右耳垂上有一道傷痕,那是我小時候貪玩,他被我瓦片砸傷了,遺留下來的痕跡,一直沒有褪去,而剛才那個自稱是小恒哥哥的男人卻沒有。但是,我還是沒有揭穿他,我想找到小恒哥哥。”
彎彎又怯怯看了夜離一眼,夜離閉目,又睜開低默道:“彎彎,你也別難過了,是不是你的小恒哥哥,上天自會證明這一切的,經過時間的沉淀,一切都會水落石出,我就不信,軒轅顥能夠只手撐起天下毫無漏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低低的言語,狀似安慰。
彎彎怔然良久,感激地看著夜離道:“王妃,謝謝你。”聲音里可以隱約聽得出激動。
夜離莞爾一笑,沖著她裝怒道:“說好了,不準叫我王妃,叫我姐姐。”
她眉目一揚,戲謔道:“難道,彎彎不愿意認我為姐姐?”
論忽悠別人,在夜離面前,彎彎又哪能及得上一二,她不由著急起來,“彎彎愿意,姐姐。”又急急叫了一聲。
夜離啞然失笑,暗想,知曉不能再捉弄她了,看她神情緊繃,手足無措,甚是可憐,“好了好了,先不說這事了,我還有事要問你。你先去門口看看,外頭有沒人守著。”
夜離心中有萬千個疑惑,等待人來解開,彎彎或許知曉一二,夜離甚為期盼。
彎彎點了點頭,就著微微敞開的門縫觀望了下,又將門牢牢地關緊,回身而來。
她搖了搖頭,謹慎地道:“沒有人特意守著,院子里,四處走著的人倒是很多。”
夜離眸色轉深沉,雙手疊在膝蓋前,就著最近的一張楠木大椅坐下,她招呼彎彎在她面前也坐下。
大概她的眸中有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彎彎沒有拒絕,也隨之乖順地一如一頭小綿羊,在她面前坐下了。
夜離斂了斂神色,低聲問道:“彎彎,老實告訴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出的皇宮的?”心頭似乎有了大致的猜測,卻又不甚清晰。
彎彎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陷入了回憶,聲音還帶著彷徨,“那晚,彎彎本來準備等軒轅顥走后,就過來侍奉姐姐的,但是房間太大,守著門,彎彎聽不到你們的聲音,也不清楚里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姐姐在彎彎走之前,給彎彎提示,除非姐姐叫我,否則彎彎是不能進去,所以,彎彎猶豫了良久,還是決定遵從姐姐的命令。”
說到這里,彎彎頓了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彎彎不聰明,笨人也有笨法子,彎彎便守在門口等候。璟王爺真要狠心謀害姐姐,彎彎肯定要跟他拼命。彎彎想他定要從這個門出來,房間內并沒有其它的門,所以一直在等待。后來,過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多久,反正彎彎睡得是模模糊糊,看到一只雪白的鴿子飛過來,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信鴿,訓練有素地停在窗口。彎彎正要過去抓住它,窗子卻正巧開了,嚇了彎彎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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