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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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幼兒園園慶會是找了許志臨幫忙去的,小孩兒別扭著性子不情不愿的叫了兩聲爸爸,許志臨臉直接紅到了脖根。
凌霄目送兩人離開,一個人靠在電梯口,垂著眼。孩子現在還小好騙,可是再過幾年自己又該怎么說?
裝修隊從早上七點就開始忙活,八樓兩間屋子的裝修竟動用了一打人,今天tony沒來監工,凌霄冷眼掃著車上數千一平的純實木地板,這一刻,段興言離自己太遠。
可即便再遠,他依舊時不時出現在凌霄的生活里,每一點點滴滴,像一泓清水慢慢滲進縫隙中,凌霄則像是個局外人被人拉入劇中,冷眼旁觀著這出有自己參加的戲,也說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情。
2月24日,徐孟松毆打學生被曝,直指江北教育廳,葉家察覺其中趙家身影,反擊。
2月25日,徐孟松后發制人,控訴趙家公子趙睿濫用私刑,在警局期間打斷自己肩胛骨,并訴其誣陷。
趙家反擊,但由于拿不出證據,雙方僵持不下,由此葉宋兩派紛紛加入戰局,斗爭逐漸白日化。
短短三周,這出由校園內牽扯出的小事被遺忘在腦后,但三家斗爭由下層糾紛迅速升級,期間雙方派系皆有人落馬,是為慘烈。各處大案相繼被挖出調查,政府人事調動極為頻繁,到處風雨滿樓。
宋葉兩家斗爭依舊,一直以來都是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而今被趙家打破,兩家不再沉默,皆是憑著這一次想將對入塵埃。
3月20日,趙家重新回賬,曝光徐孟松毆打體罰學生的視頻,矛盾升級且再次回旋,由導火索處升至高/潮,一時間輿論漫天人心惶惶。
當天,被打學生站出來控訴徐孟松,并承認自己打斷其肋骨行徑,有兩名教師作證。
3月24日,市一中一女生自殺,消息沖破校內封鎖,一時間占據各大報道頭條,由遺書內容挖出的一中體育老師被捕,江北教育局相關人員受罰,葉家遭受重創。其間牽扯下馬十七名官員,葉家陷入被動泥沼。
3月26日,林家插足,葉家雪上加霜,第二日常委私會,由葉家掌舵葉政宏隱晦宣布退居二線告一段落,大事落幕。
但這些顯然不是凌霄能知道的,短短數十字的描述,卻不知里面明爭暗斗了多少次,期間又有多少人的政治前途被葬送抑或翻新。在這一個月里她的事只是個導火索,卻又因段興言在此間的周旋成為終結的撞鐘。三月底,宋趙兩家大勝,與林家在某種層面上開始聯合,而與此同時,凌霄這個名字則終于開始進入上層視線,只要是政治嗅覺敏感的幾乎是不約而同的便嗅到了里面稍顯異樣的氣息,天在悄悄的變。
凌霄期間和趙睿及林玄辰接觸了幾次,她很知本份的沒有去問超出自己身份的事情,而一方面段興言同樣緘口不言,所以直至事情落幕,凌霄知道的也不過比普通人多了那么一點兒。
她不知道段興言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得到了多少好處,他不說,她也不問,兩人一個多月里就維持了這樣的狀態,他無事的時候便會出現在她眼前,在外人眼里稍有些親密卻并不顯得突兀,但這個時侯凌霄總是有些不自在的。但當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知為何,忘了那些約定與目的,明明是不用再演戲,兩人之間反倒更像情侶。
而現在這個男人就坐在自己身邊,神情安然,一如窗外大好光。
段興言從《無間》首映式飛回來后昨天便搬了過來,現在就住在凌霄頭頂,她原來的兩棟房子里,中間的墻壁被打通,重新規劃過后,凌霄幾乎認不出這曾是以前自己住過的地方。現在是三月底,已經造成了極大的恐慌,香港廣州一帶甚至已經開始全面封鎖,內地也開始大范圍關注。段興言亦停止了一切活動,現在住在這里,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凌霄一個多月前便聯系上了齊書宇的服裝生產線,大量出產口罩,右上角全部印上自家超市的名字,數十萬口罩以林家的名義雇人在街頭免費發放。超市節前被封以后名聲就徹底敗了,為此凌霄一直等著這個契機,希望能扭轉超市的口碑,效果確實不錯。
籃球賽在前天終于落幕,連帶手機投票和廣告位等其他項目,扣除成本和獎金及校學生會工資,凌霄在整個江北省凈賺三百七十六萬,肖鐘梁由此同樣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四中因前幾日徐孟松的事受了不小的譴責和沖擊,但是前日里一中丑聞曝光,邯臺市兩大重點高中持平,竟是誰也占不到半分好處,也由此,學校對凌霄的不滿才終于降了下去。
只是凌霄現在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
led的超大屏電視里正回播著前日里的午間新聞,里面一對夫婦正哭得悲天搶地,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一中重重疊疊的朱紅大門,陽光黯淡失色。凌霄的指甲狠狠嵌在肉里,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讓自己努力去記住什么。
她曾一遍遍告訴自己,也許等到這個時侯再揭露出來對她的損傷才是最小,若是提前,光是唾沫星子與別人異樣的眼光就能把這個女孩兒逼上絕境;她告訴自己,這是他們的命,就像當初拆遷時自殺的老人,自己知道一切卻沒有責任去改變,能做的便只是再次束手旁觀而以;她告訴自己,利益的背后總是要有人犧牲有人成為過去,朱夢鳶只是這件事背后一枚小小的墊腳石,她的死與自己無關;她告訴自己……
可是現在她的父母就再自己面前,一夜間蒼老了十年,撕裂著心扉的慟哭一下下撞擊著凌霄的心臟,以前的一切理由竟全成了借口。
指甲掐下去,這種疼痛讓她偶爾能尋到兩點短暫的清明,竟是第一次,凌霄問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她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屏幕上那對父母太過陌生,他們的眼淚浸在她心口,感覺很奇怪。從沒有人這樣對過自己,凌霄甚至想象不出前世蘇家夫婦聽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后會不會也是這樣的表情?
原來父母,是這樣的啊……竟是這般傷心,仿若整個世界都浸滿哀傷。
也許自己當時,是該救下這個孩子的……她告訴自己,然后心臟一點兒點兒收縮,終于感覺出了疼痛。
一只手從側面繞過來覆在她的手上,輕輕幫她把拳頭掰開。手心是被掐成青紫的一排月痕,糾結而刺目。
“我沒事。”凌霄沖他笑笑,卻不知道自己笑的比哭還難看。
段興言只字未提便關了電視,巨大的液晶屏上忽而映出面前的兩人與覆在一起的雙手,他的指尖不斷摩挲在凌霄的手心的痕跡上,神情專注。一件白色意大利斜紋布襯衫散開兩個扣子,稍顯松垮的水洗白牛仔褲,襯得男子的身形格外漂亮,側著的腰扭轉向她的方位,到達脖根的脊線像一柄沒入劍鞘的利劍,顯出一道讓人血脈噴張的弧度。
段興言循著她的目光向右,兩人的視線交匯在屏幕上,定格。
“我沒事。”凌霄轉開眼忙收回自己的手,再次強調,也不知是在跟他說還是在安慰自己。“你有沒有曾經覺得……”
門忽然就被敲響,甚至連門鈴也來不及按似的,正打斷了凌霄的話。段興言起身,有些微微的不悅。
凌霄跟在他后面站起來,還沒走到門口便見到了一張焦慮的臉,雖然妝容依舊明媚,但卻再沒了往日里電視中的風華氣度,是郝佳。
“他在這兒對不對?”郝佳一句話未說完就越過段興言徑自走入室內,從里屋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他在哪兒啊”郝佳轉了一整圈還是沒有找到,整個人一下子就泄了氣,高跟鞋踉蹌一下子差點兒就跌倒在地上,半天才穩住。轉回門口便揪上了段興言襯衫的袖子,淚在眼眶里打轉,眼看就要滴落下來。“你讓他來見我啊……讓他跟我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興言低頭看了眼抓住自己袖口的手指,慢慢拽出來,聲音依舊不起不伏,沒一點兒憐香惜玉的樣子,“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騙人”郝佳眼淚刷的就落了下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想見他一面,就想知道他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分手好不好我也要他自己跟我說……”
凌霄這才明白過來,她竟是來找楚槃的。
最后一次見他也是在半個月以前,那天楚槃把一沓子稿紙并一個u盤遞給自己說是未來商場的設計圖紙,還大言不慚的拍著自己的肩說能請到他設計是凌霄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凌霄哭笑不得,后來翻看那些設計的時候卻是震驚到不能自已。圖紙上的建筑和幾年后西陵大街的步行街如出一轍,兜兜轉轉原來真的什么還都是按著原來的軌跡在前行。
只是他現在,失蹤了嗎?
凌霄看著郝佳滿臉清淚,不由又記起了楚槃曾跟自己說的那句話。
除了婚姻,我能給她全部。
心里跟著就是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