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漓在黃昏時分清醒的,她緩緩睜開雙眼,感覺到有一個溫暖的手一直緊握著自己,她驟然的起身,帶起一陣響動也驚醒了一旁的蕭熠。洛漓驀地轉頭,嘴角還尤帶著一絲笑容,他聽到她說:“笙哥哥。”可是僅僅一秒,洛漓嘴角牽起的笑容漸漸褪去,所顯現的是一種無盡的失望與痛楚。那樣的眼神在蕭熠心中也化作淡淡的愁痛。
蕭熠起身,有些無措的看著洛漓問道:“你睡了一天了,現在餓了嗎?”
洛漓眨了下眼睛,隨即再次躺下身子,轉過身子,留給蕭熠一個背影。洛漓不語,蕭熠蹙眉站在一旁看著洛漓的背影,輕輕的嘆息一聲,開口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蕭熠說完,轉身準備離去,而洛漓卻突然坐起身,看向蕭熠道:“你明日別來了,以后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咀蕭熠身子一頓,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也僵硬起來,他緩緩低下頭,低低的開口說道:“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蕭熠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來找我了。”洛漓聲音帶著冷漠的距離感,那一聲聲的話語一字一句都刺進了蕭熠的心扉,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蕭熠依舊沒有轉身,他說:“我答應過易云笙會照顧你一輩子。”
“一輩子?蕭熠,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遠嗎?一輩子,云笙也說過會留在我身邊一輩子可是他去了。娘親說會愛我一生,可是她也離我而去。如今,你又來告訴我你會照顧我一輩子。你知道,我會覺得多么的可笑嗎?蕭熠,我已經不是蕭王妃了,早在南疆我已經說過我們自此就是陌生人。”洛漓的聲音凄婉迷茫,帶著低低的哀沉。
賻“我知道你愛易云笙嗎,如今你腹中還懷有他的孩子,所以我并不奢求你會再次回到我的懷抱。我只是想靜靜的守護著你,不僅因為你,也因為我答應過易云笙。我不知道一輩子有多久,我只知道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那么我便有義務去照顧你。”蕭熠說完,驀地轉身,眼神灼灼的看著洛漓。
“義務?蕭熠你沒有任何義務來照顧我,你做你的皇帝,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從你給我休書的那一刻起,我們便已經是陌生人。”洛漓緩緩閉上雙眼,面對這樣蕭熠她有些壓力。
“我自知,從前對你是我的不對。而現在……。”
“夠了,蕭熠,我很累,你走吧……走啊……。”洛漓伸手將床上的一個抱枕朝著蕭熠的方向砸去。蕭熠沒有躲開,砸在臉上,柔軟的面料上,似乎還帶著洛漓的馨香。蕭熠嘆口氣,撿起地上的抱枕放在一旁的矮幾之上。他蹙著眉,推門離去。而跟隨著‘啪嗒’一聲關門聲,洛漓將自己整個蜷縮在一起,將臉埋在枕頭里。一聲聲低低的嚶哭聲傳出……
洛漓第二日早晨起來,坐在梳妝臺前看著自己,消瘦又蒼白的臉,低低的苦笑。這個屋子里有著他們太多美好的回憶,她記得他給她穿鞋子的模樣,她記得他吻著她額頭的模樣,她記得他從身后突然擁住她的模樣。一切的一切都恍惚從前,又恍惚是上輩子的事情。洛漓臉上雖是憔悴不堪,卻不擦一絲脂粉。她起身,緩緩推開楠木雕花雙推門,原本黯然的屋子里,緩緩的亮了起來,洛漓抬頭看著陰霾的天空,緩緩勾起一絲笑容。她說:“云笙,待會肯定要下雨,你進宮之前要加件衣服,還要撐傘,不許偷懶。”說完,洛漓嘴角的笑容漸漸褪去,她慢慢移動著身子,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越發的心痛。
洛漓去了前廳,看見易老爺坐在門邊,頭發從花白一夜之間白了滿頭,對于他來說是殘忍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多么殘忍的事情,洛漓的腳步停在了他的面前。似乎感覺到眼前的光亮暗了些,易老爺緩緩抬頭,洛漓心中一頓,僅僅一夜之間,原本精明朗氣的易老爺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洛漓站在原地,久久感覺自己身子僵了又僵。
“你來了。”易老爺的聲音低沉又嘶啞,洛漓心中一驚,看這樣子定是一夜未眠。是呵那樣的夜晚又有誰可以睡得安穩。
“云笙他娘還在屋子里睡著,昨晚哭了一晚。”洛漓并沒有問易夫人的情況,而易老爺自己開口對洛漓說的。或許對于他來說,此時能找個人說說話是最好的了。洛漓心中明白,他不能再垮了,還有兩個人等待著她來照顧。
洛漓搬過一個矮凳,緊挨著易老爺身邊坐下。易老爺在家中很少與她說話,如今說得這樣多,洛漓自然清楚他心中的痛。見洛漓搬個椅子坐在他的身側,他緩緩一笑,說道:“云笙小時候并不是像現在這樣安靜的,他小時候可調皮了,整天爬樹淘鳥窩,打彈弓長長打到府中的婢子或者家丁。可是又一次他竟然調皮掉到湖里去了,我知道后特別著急,趕過去看到他害怕的哇哇大哭,我一肚子氣也就消了。
再后來的后來,他長大了,人也安靜了很多。做事皆是有條有理。直到有一日他從外邊回到府中就急著到書房中來找我,他笑著說:“爹爹,笙兒有想要保護的人了。”那時,我便知道他真的長大了,長出了屬于他的羽翼,他不再需要我保護了。他說他要快快長大,好保護他愛的漓兒。他說他要快快長大,好娶到她心愛的漓兒。他說他快快長大,好永遠將你圈在他的身邊。他每日不再出去了,皆是在書房之中安靜的讀書,他說他要變得更強大,更優秀。
你嫁給蕭熠的那日,他在我書房外跪了一夜,他求我去向陛下請命,賜婚給你們兩。這種無理的要求,我自然不會答應。他哭了,一個堂堂男子,竟哭著求我。而我卻給了他一個巴掌,我告訴他:“作為一個男人,除了愛情,除了女人,你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自那以后,他從未求過我什么。他在朝堂之上勢如破竹的斬殺出一條道路出來,他得到了皇帝的賞識。我知道他是希望可以為你們日后做些什么。
他娶了洛蕊,我不知道他為何要娶。那么愛洛漓的一個人,為什么會娶洛蕊。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心中這些年究竟有多苦,他竟瞞著我們三年。他被洛行遠設計,被迫吃下了血蠶,而解藥的交易便是娶洛蕊。他要守著他愛的女人,所以他娶了。可是,當他發現他愛的女人有多么的傷心多么的痛苦之時,他毅然的放棄了換取解藥的機會。他說,寧愿與你在一起一日,也不愿一輩子在一旁看著你受苦。
我的兒子,我最愛的兒子,我最驕傲的兒子。他才二十歲呢,多么年輕的年紀呵,他就在前幾日去了。我再也看不見他的笑臉了,我再也聽不見他喊我爹爹的聲音了,我再也無法喊出‘云笙’二字了…….。”
“不,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洛漓將整個臉都埋進了雙手間,這樣的話,叫她如何再聽下去。此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如同一個儈子手,不斷的扼殺了一個有一個人。娘親也走了,陌漓也去了,葉落走了,蕭墨走了,云笙也走了…….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你聽我說,我要說,因為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我不知道錯過這次機會,我是否還有下次機會。洛漓,我從不喜歡你這個兒媳婦。你將云笙推進了火坑,我應該恨你的,可是云笙愛你啊,我又能怎樣?他那樣愛你,叫我如何對你狠下心。”
洛漓驀然的抬首,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她說:“我知道你所擔心的,你擔心云笙所付出的一切都付之東流。你害怕,我會背叛云笙,隨蕭熠而去。”
易老爺笑了,他開口道:“因為這是我能為我兒子做到的最后一件事情。”
“你放心,我會答應你,等到念笙出生了,我就會隨笙哥哥去的……。”洛漓一手輕撫著腹部,眼睛看著遠處緩緩瞇起。念笙是她給孩子取的名字,她要一輩子都想念著云笙,她要孩子一輩子都念著他的爹爹。她開口道:“我希望我的念笙可以一輩子幸福,一輩子都可以開心的活下去。”
“我不會讓他知道她娘親是誰,我會將我畢生的東西都給他。”
“謝謝。但是,請你告訴他,有一個叫做的洛漓的人愛她一輩子。”洛漓不停的撫摸著有些鼓起的腹部。
易老爺點點頭,洛漓笑著在心中呢喃。“孩子,不管以后娘親在哪,娘親都會愛你一輩子。這一輩子,最真實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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