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攻略第一百八十八章 星火(中)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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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星火(中)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吱吱  分類: 古代言情 | 吱吱 | 庶女攻略 
庶女攻略(187194章)

先睹為快

先睹為快

第一百八十七章星火(上)

徐嗣儉聽說母親帶著大哥回了娘家,不由目瞪口呆,不滿地道:“怎也不待我回來!”

徐嗣諭笑道:“你吃著碗里的還惦著鍋里的。”

大家聽著都笑起來。

十一娘卻在心里嘆了口氣。

看樣子,三夫人還沒有死心。

大家族里的嫡庶之別不僅是受出身的影響,而且還受教育程度的影響。

庶子還好說,能有機會和嫡子一樣接受教育,出入府門,結交朋友,從而改變一個人的思維,扭轉一個人的命運。而庶女卻大不相同。她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著自己的母親或是姑姑、嫂嫂讀書習字,縱是家里請了西席先生,也多是年過六旬老邁之人,讀讀《烈女傳,識得幾個字既可,多的道理并不講。這還是在文風盛行的南方,在北方,很多大家女子根本不讓識字,為人處事全靠母親言傳身教。嫡母又通常會輕視、打壓庶女,并不給那些庶女平等受教育的機會,就算是有平等受教育的機會,旁邊左右的人多會有意無意生出怠慢,時間一長,那些庶女自己先勢弱三分少了膽氣,舉手投足間更是少了一份落落大方,很難有顧盼神飛的人物出現。而做為生母的姨娘通常出身卑微,見識有限,在這方面根本幫不上忙,以至于大多數的庶女都資質平平。這樣的女子,略有家底的人家都不愿意娶回去做媳婦。一來對后嗣不好,很難教育出優秀的后代,特別是在女子的教育上;二來能力有限,難以應對家族日常事務。

同樣的道理,這也是為什么正妻通常對出身良好的妾室心懷忌憚的原因。她們不像那些出身卑微的女子,先輸了底氣,正室夫人常常三言兩語就能讓其乖乖就犯。她們常通過子嗣、固寵想辦法改變自己目前的窘境,從而威脅到嫡子、女們的利益,動搖家庭的根本。

在講究門當戶對的古代,這也是為什么嫡女不愿意嫁庶子的原因。門當戶對不僅僅是指財富,更多的是指門風、受教育的程度。

永平候府再煊赫,三爺徐令寧也只是個庶子。

別說是父母家底單薄的徐嗣勤,就是換成給嗣諭,忠勤伯家也不可能把嫡長女嫁過來。

大家正熱鬧著,徐令宜撩了簾子出來:“都進來吧!”

他表情平靜,聲音溫和。五爺放下心來,笑著上前行禮,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四哥”,忙道:“爆竹都買回來了,專讓兩個小廝守著。到了大年三十、初一、初二、初三的晚上,還有七個小廝專司放爆竹。不會出事的。”

徐令宜笑著點頭:“不錯!”

五爺聽了立刻像受了表揚的孩子似的歡喜起來。

十一娘看著不由抿嘴笑起來。

徐嗣儉趁機上前給徐令宜行禮,然后一行人進了內室,待五爺和徐嗣儉給太夫人行過禮,分長幼坐下。

五爺又把放爆竹的安排跟太夫人說了一遍,最后還加了一句:“……四哥也覺得好!”

太夫人聽了呵呵笑:“那就好,那就好。”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三奶奶、大少爺回來了!”

“這么快就回來了!”太夫人笑道,“快進來!”

三夫人和徐嗣勤撩審而入,見大家都在,俱有些吃驚。

見過禮,太夫人關心地問道:“甘家的嫻姐兒怎樣了?”

“哎呀,”三夫人笑道,“既然知道了,不去看看不好。只是盡盡心罷了。”沒有直接回答太夫人的話。

太夫人微微一笑,不再提這個話題,吩咐五爺:“家里的管事明天去紅燈胡同給你岳父送年節禮,你親自跟過去給你岳父請個安。你岳父也有些日子沒有看見你和丹陽了。”

給羅家和甘家的年禮節昨天就已經送過去了。

五爺恭敬地應“是”。

三爺過來了,請徐令宜、五爺去祭灶神。

五爺招呼幾個小的:“……走,吃糖去。”

幾個孩子笑嘻嘻地跟著去了。

太夫人讓三夫人退下:“……換件衣裳過來吃飯。”

三夫人應聲而去,太夫人支了貞姐兒和十一娘說話:“……我的意思,怡真一個人在西山,孤苦伶仃的,讓貞姐兒去陪陪她。你看怎樣?”

十一娘心中一動。

明明是自己跟徐令宜說貞姐兒想去西山陪二夫人,徐令宜當著太夫人卻說是他的主意。而太夫人怕說是徐令宜的主意自己有意見,又把事情拉到了她的身上。

“娘,這是件好事。”十一娘微微有些感動,“我這就去跟貞姐兒說去。您看什么時候動身好?”

太夫人微微頷首:“明天要給怡真送過年的東西……就明天吧!明天巳初動身。”

十一娘點頭:“就依娘的意思。”

就在太夫人和十一娘說話的時候,琥珀也正和冬青說話。

“姐姐到底準備怎樣?你不跟我說,我怎么好幫你!”琥珀眉頭微蹙。

冬青低頭做著針線,就是不開口。

琥珀見了佯嘆一口氣:“我到底沒有濱菊和你的情份重。”

話說這個份上,冬青有些無奈地抬頭,笑容勉強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卻始終不說為什么。

琥珀只好攜了冬青的手:“好姐姐,你別怪**說話不中聽。你想想,有哪個做夫人的象我們夫人這樣,還親自到你屋里和你細細地商量,十有八九都是一句話打發了。說起來,這也是你和夫人的緣份。可有時候,姐姐也要想想應當不應當才是。”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

冬青忙道:“我也知道,只是當著夫人的面,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琥珀聽了笑道:“姐姐將心里的話告訴夫人就行了,有什么不好的說。”又打趣道,“莫非姐姐看中了哪家的俏郎君,怕夫人追問下來不好圓話,所以不敢說不成?”

“去你的。”冬青笑道推搡了琥珀一下。琥珀掩袖而笑。

屋里的氣氛就變得輕松起來。

冬青也松懈下來。

“我不太看得中萬大顯那個樣子。”

琥珀聽著一怔:“男人要長得周正干什么,要的有養家的本事。”說著,眼神一沉,“要是遇到個像我爹那樣的,我娘漂亮又賢淑,最后還不是落得個賣兒賣女的下場。”

琥珀聽說過,冬青有個哥哥五歲的時候就送給別人家做了上門女婿。

她聽著臉上的笑容也斂了去。

“萬大顯是夫人瞧中的,夫人肯定是十分喜歡。我不知道他在夫人面前是怎么樣的,”冬青嘆了口氣,“上次我去金魚巷的時候,他……”說到這里,她好像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樣繼續說下去似的,頓了頓。

琥珀聽著心中一跳:“難道他對你……言語輕佻?”

“不是,不是。”冬青忙道,“態度恭謙,又知道察顏觀色,但凡我流露出一點點喜歡的意思,他能立刻就去辦了……”說著,她垂下了眼瞼,“實在是沒有一點**漢的樣子。”琥珀聽了笑起來:“人家那是看到一個天仙似的姐姐站在面前,手忙腳亂的,只知道一心一意的小心奉承……”

聽到琥珀戲謔的語氣,冬青臉羞得通紅,伸了琥珀一下,:“胡說些什么!”

琥珀笑得更厲害。

冬青卻表情苦澀:“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家生子,進府就在大太太屋里當差。我卻不同,是賣進來的,沒根沒底,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當年也是因為沒有人愿意去照顧生病的夫人,所以差事才能落到我頭上。”又說起姚媽媽想把自己嫁給她侄兒的事,“……說起來,大太太屋里的連翹是個萬中挑一的,落翹也不差,為何單單敢打我的主意?”

琥珀斂了笑容。

冬青說起上次為琥珀接風洗塵的事:“……一樣是十兩銀子,為什么五姑奶奶就能整一大桌子菜,我們就不行!”她眼底閃過一絲悵然,“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夫人當時沒有個依仗的人。連那些有頭臉的媽媽們都敢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你再看看現在……”說著,露出遲疑的表情。

難道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琥珀看著不由暗暗猜測,斜了身子湊過去:“好姐姐,我們說體己話,你有什么好顧忌的?”

冬青還是猶豫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道:“上次回羅家,我聽落翹說,大老爺回來后一直歇在五姨娘屋里,大太太知道了,特意遣了六姨娘過去服侍,結果大老爺……大太太氣得把許媽媽敬的藥都打翻了!”

琥珀愕然。

她回羅家的時候沒有聽珊瑚說起這些,只是告訴她,新娶進門的四奶奶十分厲害,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既占著道理,又愿意吃小虧,不僅把四爺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家里的這些丫鬟媽媽們個個在她面前也不敢拿大。把大奶奶的風頭都掠了一二……

“仔細一想,還不是因為當年的十一小姐如今是永平侯夫人的原因!”冬青表情悵然,“我現在好不容易逃離了苦海,再也不想陷進去了!”

“那姐姐是什么意思?”琥珀有些摸不清頭緒。

冬青知道她是代表夫人來問,斟酌道:“**漢大丈夫,坐立起行,雷厲風行。萬大顯那個樣子,我看著實在是不舒服……不想和這人多接觸!”

琥珀有些為難起來。

這讓自己怎么回夫人啊?

那萬大顯是夫人看中的,總不能冬青看他不舒服,所以不想結這門親事。這世上又有幾樁婚事是你情我愿的。就是夫人自己,不也勉勉強強地嫁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跟侯爺過日子嗎?

琥珀表情冬青看得明白,她之所以沒跟十一娘說也是有同樣的顧忌。

“我要是說看萬大顯不順眼所以不嫁,夫人只怕覺得我發了瘋。可讓我編個萬大顯的不是,萬一夫人心里有了疙瘩,豈不是害了萬大顯……我雖然不待見這個人,可也不能為了自己的事隨意說他的壞話……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夫人說好!”


琥珀只覺得頭大,索性道:“冬青姐,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我聽你的。你說我怎么回夫人,我就怎么回夫人吧!”自己要知道該怎么辦還會這樣拖著……

琥珀這話好聽,實際上說了等于沒說。到底是從大太太那邊過來的,不同于濱菊,是同甘共苦的情份。想到這些,冬青的心思就淡了淡。道:“我再想想——明天去回夫人,你看可行!”這些日子侯爺都歇在夫人那里,晚上就沒讓她們去值夜。這順水推舟的人情誰不會。“行啊!”琥珀笑道,“我全聽冬青姐的。”兩人寒暄了幾句,琥珀起身回了自己屋。冬青想了想,去找濱菊,把這件事對濱菊說了。

濱菊聽了嗔怪:“你這是雞蛋里面挑骨頭。這府里除了幾位主子能昂首挺胸地在內院里走,就是白總管遇到了夫人,不也要小心翼翼地看臉色行事。我瞧著萬大顯不錯,而且夫人把他安排在了賬房,以后要用他的地方多著。你嫁過去了,既可以幫夫人,萬家瞧著你在夫人面前行走,也不敢小瞧你。又是長子長媳,你有什么不滿意的。”語氣間對她的態度頗有不屑。

冬青只覺得滿腹的心思無處說,在濱菊屋里坐了一會,怏怏然地回了屋。

迎面碰到竺香。

她天天忙著院里的一日三餐、洗衣漿裳,早出晚歸,不常碰見。

“忙完了。”冬青笑著和竺香打招呼。

竺香曲膝給她行禮:“冬青姐姐,這么晚了,您怎么還沒有歇下。”

冬青很是苦悶,笑容不免有牽強,夜風獵獵中顯得有些蒼涼。

竺香看得分明,想到以前她對自己的照顧,笑道:“今天廚房給太夫人做了豌豆黃做宵夜,包了幾塊給我,姐姐要不要嘗嘗?”

冬青想著長夜漫漫,在屋里也是做針線,笑著應了,和竺香去了她的屋里。

竺香也是單獨住,旁邊卻是幾個小丫鬟的住處,她叩門吩咐小丫鬟去要了壺熱水,然后和冬青坐到炕上,將油紙包著的豌豆黃換了青花碟子,轉身去翻了一包大紅袍出來:“......這還是冬至時杜媽媽賞的。姐姐嘗嘗。”

冬青見她小小年紀,行事穩沉不說,令到即行,又交游很廣,一副有體面的大丫鬟做派,不比自己,因犯著五夫人的忌諱,只能天天呆在房里做針線,不由神色恍惚起來。

竺香看著她滿腹心思,知道自己年級小,又和她不是一起進來服侍夫人的,她不會和自己講心里話,也不做聲,像往常一樣在屏風后面換了衣裳,只等熱水來了沏茶,和她說幾句話。

可等她換好了衣裳熱水也沒有來,又見冬青神色有些呆滯地坐在那里,她不好冒冒然地問什么,笑道:“怎么這熱水還沒有來?我去看看!”說著出了門,又叫了個小丫鬟去催。剛回到屋里坐下,有人叩門。

進來的是綠云,提了熱水進來:“聽說**這里有客......這是夫人沒用完的,我順手提過來了!”

竺香忙起身讓座請她一起喝茶。

綠云和紅繡又不同于竺香,她們原是跟著元娘的,在十一娘面前小心翼翼不敢行錯一步,在冬青,竺香等人面前也是多有奉承,常給她們做鞋做襪。只是冬青針線本來就好,又有是空閑,她們不大巴結得上,濱菊卻是有多少收多少,一聲“辛苦”了就打發了。琥珀東西照收,出了錯照罰。只是竺香,見人甜甜一笑,有時還個禮,她們都很喜歡。見竺香留她喝茶,忙殷情地去沏了茶。

“侯爺在夫人那里歇下了!”冬青見綠云很閑的樣子,隨口道。

綠云用紅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盤端了三盅茶過去:“沒有,去了喬姨娘那里。”

冬青一怔:“怎么去了喬姨娘那里?”

竺香過去幫著將茶擺放好,挪地方讓綠云上了炕。

“本來就是喬姨娘的日子。”綠云不以為然笑著上了炕。

“可前幾日侯爺不是一直歇在夫人那里……”

“誰知道侯爺的心思。”綠云聽了笑道,“吃飯回來的時候都是好好的,看見新換的帳子就沉了臉,然后起身去了喬姨娘那里。我瞧著夫人的樣子,好像松了口氣似的。去了東廂房——明天大小姐啟程去西山,陪二夫人過年。”

竺香指了碟子里的豌豆黃:“嘗嘗,味道怎樣?”

綠云忙拈了一個:“好吃……要是再甜點就好了!”

竺香將碟子朝著冬青挪了挪,笑道:“是給太夫人做的。”

冬青有些心不在焉地拈了一個,道:“這又與新換的帳子有什么關系?”

綠云忙將嘴里的豌豆黃咽下,道:“所以說猜不透侯爺的心思啊!說起來,那帳子是侯爺自己讓換的,下午看見還說夫人換的及時,到了晚上,看見那帳子就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似的……”又道,“唉呀,侯爺一向喜怒無常。以前放著好好的屋子不住,天天在半月泮。現在至少天天睡在屋里。”

竺香看她說得有趣,笑道:“難道半月泮就不是屋子?”

“那半月泮還真就不是屋子。”綠云啜了口茶,只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我做小丫鬟的時候曾經去半月泮給侯爺傳過一次口訊……那是三間茅草屋,四面環水,只架了一道紅漆板橋。”

“沒看錯。”綠云笑道,“外面用黃泥巴糊的墻、瓦上蓋著茅草,還有土井和轆轤。就是鄉間的那種茅草屋。”又笑道,“我當時也奇怪了,侯爺怎么住那種地方。還特意問了以前的大丫鬟寶蘭姐姐,寶蘭姐姐也說不知道……”

竺香見話題越扯越遠,笑道:“這是侯爺的府邸,他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們這些做丫鬟的,好生服侍就行了。”然后轉移了話題,“綠云姐姐覺得這茶怎樣?我嘗著又香又甘醇。”

“這是杜媽媽給的吧?”綠云點頭,“杜媽媽最喜歡喝大紅袍,太夫人每年都要賞兩斤給她老人家。”

兩人說著閑話,把關于十一娘屋里的事岔開了。

喝了茶,吃了兩塊點心,綠云見冬青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覺得自己唐突了冬青這個時侯來找竺香,肯定是有事。竺香隨口留自己喝茶,自己沒有多想,竟然就真的坐了下來。

她又說了兩句話,然后起身告辭:“明天一早是我當值。”

竺香聽了不好留她,送她出了門,回來陪冬青坐,笑道:“綠云活潑些,紅繡木訥些。不過兩人性情都很溫順。”

冬青草草點頭,想回自己屋里去,又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思索片刻,還是把夫人為她做媒的事說了。

竺香聽了有些吃驚地望著她:“冬青姐,我說我的意思。要是你覺得不對,也別生氣。”

冬青聽著竺香這么直爽的話,精神一振,目光期待地望著她:“你像我**一樣,我怎么會生氣。”

竺香還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也聽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衣。冬青姐想嫁個能穿衣吃飯的。我瞧著萬大顯不錯。”

和濱菊一樣的說話!

冬青驚訝地望著竺香,不免有幾分失望。

“姐姐仔細想想。”竺香語氣帶了幾分勸慰,“就拿我來說。在家的時候天天被繼母冷眼盯著,總覺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錯,越這樣想,做起事來就越怕錯,就越畏縮,結果錯的越多,繼母看了越是皺眉,我越害怕。后來到了府上,做小丫鬟,發現人要自己用心做事,就比旁邊的人都做行要快,做得要好。后來到了夫人屋里,姐姐常常告訴我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還給我做衣裳,告訴我做鞋襪,我穿著干干凈凈地回去,給爹做的鞋也合爹的腳,爹看見我高興的時候多起來,我的膽子也漸漸大起來。有什么事敢自己拿主意。再后來跟著夫人嫁到府里,讓我管著這一攤子事。我小心翼翼,也沒有出什么大錯。走路也敢昂著頭了,說話也敢大聲了——人是到了什么地步說什么話,做什么事。萬大顯如今還只是賬房里的一個小廝。他這個人聰明又肯學,哪天做到了管事,自然又不一樣了。府里的那些有體面的大丫鬟、媽媽們、管事們,哪一個又不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的。”

冬青低頭思考起來。

竺香見了也不打擾她,靜靜給她續了一杯茶,叫小丫鬟倒熱水來洗澡。

那小丫鬟面露為難之色。

“怎么了?”竺香一向不是那種待人強勢的人。

小丫鬟喃喃地道:“剛才你說要喝茶,我們去小廚房里討熱水,結果繡櫞守在那里……說侯爺歇在喬姨娘屋里,只怕隨時要熱水,讓我們先等著。”

十一娘那邊的廚房十一娘用,東院的小廚房卻是幾位姨娘和院子里的丫鬟、媽媽們共用。竺香聽了笑道:“你去看看。有就打來。沒有再說。”

小丫鬟應聲而去。

屋里的冬青已聽到了。不由眉頭緊鎖:“這個繡櫞,也太囂張了些。”

竺香不以為意:“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著法子讓人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呢!我們越是來勁,她們越是得意,我們越是不理,她們越是沒趣。”

“只是讓人看著討厭。”冬青覺得竺香說的有道理。

竺香卻笑道:“做得多,錯的多。只怕她不做。”

冬青有些不解,臉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仔細問問竺香,竺香卻已轉移了話題:“冬青姐,你不想答應萬大顯這門親事,可有什么更好的選擇沒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星火(下)

更好的選擇?

冬青搖頭,神色有些茫然:“原先一心一意想著怎么不嫁給姚媽媽的侄兒.....哪有什么打算?”

“那就聽夫人的安排吧!”竺香聲音里帶著勸慰,“夫人總不會害你吧!”

冬青就想到了當初十一娘為了她如何和姚媽媽周旋的事。

“嗯。”她重重地點頭,“夫人待我十分的好。”

竺香想到有人在她耳邊曾經嘀咕過的流言蜚語,猶豫了片刻,道:“何況姐姐年紀大了,與其到時候被隨隨便便指了小廝,還不如嫁給萬大顯。至少知根知底。”

冬青到沒想到這一茬。

呆坐半響才回屋。

第二天回了琥珀:“全憑夫人做主。”

十一娘心中困惑:“怎么一下子就改變主意了?”又道,“這是一輩子的事,她要是不愿意,我再從外院給她找個滿意的就是。不必勉強。39;

琥珀笑道:“哪有不愿意的。只是不想離開夫人。外面的哪里比得上府上好。又要給人家做媳婦,看完了公婆的臉色還要看叔叔小姑的。”

十一娘笑道:“難道我還讓她跟著萬義宗回去種田不成。別說是現在跟我在府里,就是原來在羅家也沒有讓她下地的道理。”然后讓琥珀去喊冬青來,“以后自然會在府里給她某個差事。”

冬青羞得滿臉通紅,扭扭捏捏地來了。

十一娘看她倒不像是勉強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你雖然是我們府上的人,可你娘、老子也生了你一場,你要出嫁了,也給那邊報個信。今年沒日子了,只有待明年二月五夫人生產后再選個黃道吉日把婚事辦了!”

冬青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聲若蚊蚋地應“是”。

正說著,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大小姐來了。”

十一娘看冬青羞得厲害,笑道:“你先下去歇了吧!”這才讓小丫鬟請貞姐兒進來。

兩人迎面撞上,冬青草草給貞姐兒行了個禮,匆匆退了下去。

貞姐兒看著奇怪:“這是怎么了?”平常冬青行事謹慎,見到她很是恭敬。

“沒事,沒事。”十一娘笑著轉移了話題,“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貞姐兒上前給十一娘行禮:“都收拾好了。特意來辭別母親。”

見屋里只有十一娘一個,很想問一聲“爹爹哪里去了”。可想到家里還有幾位姨娘,把這句話咽了下去,提也不提徐令宜一聲。

十一娘沒想到貞姐兒這么早來——徐令宜還沒有過來。又想起一樁事,問她:“可差了人去跟慧姐兒說一聲?”

大家是鄰居,過年的時候會互相走動,貞姐兒既然和慧姐兒交好,出門在外跟慧姐兒打聲招呼,是對慧姐兒的尊重,也是朋友之道。

這事決定的急,貞姐兒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權利派人去威北侯府,所以才起了個早來見十一娘。

“正想求母親差人過去說一聲。”

十一娘讓琥珀拿了對牌,讓綠云去喊陶媽媽:“……讓她去一趟威北侯府。”

貞姐兒見了忙笑道:“還請陶媽媽給慧姐兒帶個信,問她是喜歡茉莉花香還是玉簪花香,我回來的時候給她帶香露來。”

二夫人擅長制這些東西,貞姐兒去了自然是予求予取。

這樣隔著人傳話最容易把話說變了。十一娘索性道:“貞姐兒不如寫封信讓陶媽媽帶過去。”

貞姐兒聽了覺得十分好。

十一娘讓紅繡服侍貞姐兒到東次間去寫信。自己吩咐琥珀去找人:“……說貞姐兒已經過來了,要過了元宵節才回府。等會我們就起身去太夫人那里了。”意思是讓他快點過來,好讓貞姐兒給他辭個行。

琥珀應聲而去。

十一娘等了一會,琥珀進來稟道:“喬姨娘說侯爺不在她那里。我問了值夜的,說侯爺天沒亮就出去了。”

“難道在半月泮”十一娘狐惑道,“去找找。總不能讓貞姐兒就這樣走。”

琥珀點頭,出門去找徐令宜。

貞姐兒那邊信已經寫好了,該囑咐陶媽媽的已經囑咐了,十一娘還和貞姐兒說了會閑話,眼看著時間不早,琥珀還沒有回來,實在是等不得,只得和貞姐兒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正和杜媽媽清點這炕上的大包小包,看見她們進來,指著那些包袱道:“.......這是糖果、這是蜜餞、這是雜件......”竟然全是吃食,還道:“要是想吃什么了,就差人回來說一聲,我立馬讓人備了送過去:”

貞姐兒看著眼圈一紅:“祖母.......”

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不在家里過年........

話音未落,徐嗣勤、徐嗣瑜、徐嗣儉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他們來送貞姐兒,又有諄哥的乳娘帶了諄哥過來,三夫人和五夫人半路碰到一起進了門,大家說說笑笑,場面更是熱鬧,倒讓貞姐兒剛剛冒出頭的一點點傷感拋到腦后。待小丫鬟進來稟“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太夫人要親自送貞姐兒去垂花門。大家不敢怠慢,簇擁著太夫人和扶著太夫人的貞姐兒一路走著去了垂花門。

在垂花門口碰到徐令宜。

大家俱是一怔。

十一娘更是意外——徐令宜竟然不在內院。

一大早的,也不知道他去外院做什么?

可當著這么多的人,又不好問這些,笑著上前給徐令宜行禮:“侯爺,我們正要送貞姐兒去西山。”

徐令宜微微點頭,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表情淡淡地望著貞姐兒吩咐了一句“到了那里要聽二伯母的話”。

貞姐兒卻很感動的樣子,眼角有水光閃動。

她恭敬地半蹲下去給徐令宜行了福禮:“孩兒謹遵爹爹的教誨!還請爹爹多多保重身體!”

徐令宜淡然地頷首,徐嗣勤幾個紛紛上前給徐令宜行禮。

被小廝拉著韁繩的棗紅大馬不耐煩地刨著前蹄。

太夫人就吩咐貞姐兒:“去吧。到正月十八一大早就派人去接你。”

隨車的粗使婆子聽了忙放了腳凳,貞姐兒看著淚盈于眶,太夫人也從衣袖里擦了帕子抹著眼角。

三夫人忙上前道:“時候不早了,貞姐兒還是早些上車吧——二嫂那邊一早就有人去報信了,怕是算著時辰等著大小姐去。要是晚了,還指不定怎樣擔心呢!”

貞姐兒聽了連連點頭,給太夫人行禮:“祖母,嗣貞不在您跟前服侍。您要多多保重才是!”

太夫人笑著頷首:“我有你母親、三伯母、五嬸嬸服侍。你只管放心去西山陪你二伯母。”

貞姐兒給眾人曲膝行禮,說了一聲“那我去了”,然后由小鸝扶著上了馬車。

跟車的婆子忙收了腳凳,給太夫人福了福就上了車轅,吩咐那小廝:“走了!”

小廝點頭,牽著馬往外去。

車窗的簾子被撩開,隔著碧紗窗可以看見貞姐兒依依不舍的臉。

大家目送她離開,坐著青帷小油車去了太夫人屋里,勸了半天,太夫人這才恢復了精神,問起徐令宜來:“一大早的,你這是去做什么了?”

“哦!”他很隨意地道,“范維綱差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來。問我的腿到底怎樣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躺在**,還要親自去外院見送信的人……

十一娘滿腹懷疑。

太夫人眼底也閃過一絲困惑。

但兩人都沒有去問,太夫人更是轉移了話題,問三夫人:“家里掃塵的事可準備好了?春聯、桃符可都備齊全了?”

三夫人笑道:“您放心好了,都備好了!您只管準備好壓歲錢就好!”

太夫人被逗得呵呵笑起來。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三夫人,豐臺那邊送花來了。”

今年天氣特別的冷,家里的花房花不夠,就在豐臺那邊訂了一些。

三夫人起身:“我去看看!”又回頭對十一娘道,“四弟妹也隨我去看看吧!什么地方擺什么花,你心里也有個數。”

十一娘望向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點頭:“去吧!”

十一娘這才隨著三夫人給太夫人曲膝行禮,跟著去了回事的地方。

屋里剩下徐令宜這個做伯伯的和五夫人這個做弟媳的,五夫人不便多留,叉了腰向太夫人告辭:“……想回去躺躺。”

太夫人不便留她,讓杜媽媽送五夫人出門,又讓魏紫帶著幾個小字輩去了東次間,自己和徐令宜說起體己話來。

五夫人回到屋里也和石媽媽說起體己話來。

“怎樣?三房的易姨娘那邊可有什么消息?”

石媽媽壓低了聲音:“具體的易姨娘也不清楚。不過,三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在收拾東西,好像是要搬出去住似的。”

“搬出去住?”五夫人停住了腳步,目光中閃爍著困惑,“太夫人還在,不可能分家啊?”

“所以說這事透著蹊蹺”石媽媽也很是不解,”您看三夫人待四夫人倒是誠心誠意地在告訴她管家似的”

五夫人點了點頭,臉色有些凝重:“我心里有些不踏實,總覺得有什么事會發生似的。”

石媽媽聽著就“哦”了一聲,道:“您這么一說,還真有一樁事!”

五夫人精神一振:“什么事?”

“我聽易姨娘說,昨天三夫人聽說嫻姐兒奉痘娘娘,特意領了大少爺過去問候結果甘家大奶媽屋里的丫鬟攔在了外頭,說是大奶奶要照顧姐兒,不方便見客。卻把后腳跟著去探病的鎮南侯王家的大少爺放了進去.......三夫人臉上掛不住,站都沒有打一個就匆匆回來了。”

三房一向喜歡虛張聲勢,五夫人并沒有放在心上,卻對另一樁事感興趣:鎮南侯王家的大少爺?周姐姐的侄兒?”

石媽媽點了點頭,笑道:“正是。”

五夫人掩袖笑起來。

第一百九十章蹊蹺(上)

十一娘忙完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她和三夫人匆匆去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已吃了午飯歇下,給她們留了菜。兩人胡亂吃了些,三夫人又拉著她去安排掃塵的事,回到自己院里已是下午申初過三刻,臨波正立在炕前服侍徐令宜寫著什么。

看見她進來,徐令宜點頭說了一聲“回來了”,然后繼續伏案疾書。臨波到是不敢馬虎,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禮。

十一娘去了東邊凈房更衣凈臉,出來的時候臨波已經不在了,炕桌上收拾得干干凈凈的,筆墨紙硯卻留在了一旁的炕幾上,炕頭也多出幾本書來。

“侯爺這是在忙什么呢?”她笑著和徐令宜打招呼,“妾身中午一直忙到未初,下午又和三嫂安排掃塵的事,沒能服侍侯爺的午飯……”

徐令宜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見她向自己解釋,胡亂地點了點頭,道:“中午在娘那里吃的飯。你有事盡管忙去,不用管我。”

剛才分手的時候三夫人約她明天一早到回事的地方碰頭,交過年的各種事項都分派給管事的媽媽們,恐怕要忙一天。她跟徐令宜說這些本意就是想探探他的口氣,現在他并不在意,暗暗松了口氣。

徐令宜突然問她:“你小時候在福建待過,可還記得那時候的事?”

十一娘心中一突。

怎么突然問起這事來?

“妾身那時候年紀小,不記得了。”她有些忐忑,臉上卻笑容不減,“侯爺可是要打聽什么?要不,我帶信讓父親過來家里坐坐?”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算了!”表情有些失望。

她想到了五姨娘……

“要不,妾身回趟娘家,問問姨娘?”

“不用了。”徐令宜到,“你們**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算是在福建住個十年八年,只怕也是一問三不知的。我再想別的辦法吧!”

十一娘苦笑,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有道理。

正說著,臨波折了回來,手里拿著個畫軸,眉宇間盡是興奮:“侯爺,找到了!”

徐令宜聽著目光一亮,坐直了身子:“拿過來看看。”

臨波匆匆給十一娘行了個禮,然后將畫軸輕手輕腳地放在炕桌上打開——竟然是一幅典圖。

徐令宜俯身仔細地觀看著。

臨波靜聲屏氣地立在一旁。

屋里落針可聞。

十一娘由在一旁打量。

福州、廣東、桂林、杭州……她還看到了余杭。是浙江、福建、廣州、廣西四省的典圖。

又是問自己記不記得福建的事,又看典論圖……徐令宜到底要干什么?

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頭來。

見十一娘一雙晶瑩的眸子好奇地望著他,他心里一軟,不由解釋道:“今天一大早,王久保通過黃玉給我送了一封信來。”

原來一大早去外院是見了黃玉派來的人……黃玉是浙江按察使,梁閣老的親家,她是知道的。可是這個王久保又是誰?

十一娘腦筋轉了轉才明白過來。

王九保是南邊最大的海盜,他的家族和靖海侯區家對峙了幾輩人,最近剛剛被大赦。

黃玉和王九保都在南邊,通過關系走到一起能理解。可黃玉什么時候和徐令宜的關系這么好,竟然幫著王九保在他面前說項?王九保一個海盜頭子,給徐令宜寫信,所求又是什么?

她滿臉的困惑:“黃玉不幫著王九保找梁閣老,找您干什么?”

像往常一樣,很快就抓住了重點,說起話都省力很多!

徐令宜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

從昨天聽到太夫人那句“這不過三、四個月,就和十娘有說有笑了”的話以后,他心里一直很別扭,待看到那頂新換的帳子后,他更是覺得不自在,索性去了喬姨娘那里。誰知道,不僅沒有感覺好一點,反而比平常更不舒服。早上從太夫人那里回來,猶豫了半天,還是回正屋歇了年午覺。未初就醒了,人迷迷糊糊的不想睜開眼睛,結果破天荒的睡了個回籠覺。等他再睜開眼睛,已經是申初了。

被子里還有十一娘常用的玫瑰香味,狂野而奔放,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想到她細膩如瓷般的肌膚……身體就隨著那花香蘇醒過來……正好臨波來示下:“范大人的貼身小廝正在外書房候著。他連夜要趕回宣同。要不,讓他先回去?”

他不想臨波看見自己的窘態,只好讓臨波把東西搬到了正屋。

臨波震驚的表情清晰地浮現在徐令宜的腦海。

他不由感覺心煩意亂起來。

臨波自九歲在自己跟前當差,如今也有七、八年了,自己還從來沒有這樣公私不分過……

“沒什么!”徐令宜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了些清冷,“王九保想通過我向皇上進言,由朝廷組船隊出海……我現在賦閑在家,已經拒絕了。”

他下意識沒有告訴十一娘后續的事。

既然是拒絕了,為什么還要看福建一帶的輿圖?

十一娘微微一笑,也不點破,也不和他再說這事。笑著起身道:“妾身服侍侯爺更衣吧?快到去娘那里的時候了!”

徐令宜直覺地拒絕了:“把春末或是夏依叫進來就行了!”

十一娘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突然生出了種微妙的排斥,心里一怔。

怎么會這樣?

剛才還好好的!

不過,這種情緒昨天就出現過一回了——在他盯著新換的帳子看了好半天,突然起身去喬蓮房屋里過夜的時候,徐令宜對自己的態度就有所改變…當時以為徐令宜是因為自己很溫順地換了新帳子他卻決定要和喬蓮房過夜所以有些不安。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她心中大急。

難道自己無意做了什么讓徐令宜很是不滿的事?

雖然心存困惑,可這個時候,卻不是梳理的好時機。

她笑盈盈地去喊了春末和夏依進來,自己坐在炕上沉思起來,自然沒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低著頭的臨波。

他臉上有無法掩飾的驚訝!

沒想到,侯爺竟然會對夫人說這些事。就是五爺和三爺,侯爺也從不和他們說這些的……

從太夫人那里回來,徐令宜直接去了喬蓮房那里歇息。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春節排班的事,一直到亥初才睡下。

她滿腦子都是徐令宜那種冷淡疏離的表情。

到底哪里出了錯?

十一娘把自己進門以前發生的每件事都回顧了一遍。

一切都朝著越來越有利的方向發展,自己反復思量,也沒有出現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想到這里,她更睡不著了。

不怕知道,就怕不知道。知道還可以改正。不知道,卻是改也不從改期……

要說兩人之間有什么不和,那就是房事了。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朝著他滿意的方向在進步嗎?或者,是因為隨著兩人之間越來越熟悉,她對他行為舉止少了一份恭敬?可自己也沒有失禮,之前他也沒有表現出不滿啊!

十一娘百思不得其解,隱隱感覺到院子里有動靜。

這個時辰,各院都落了鎖,不是大事不會敲門!

她不由披衣起床,出了內室。

外面真的有響動傳來。

十一娘喊了值班的綠云:“……你聽見什么沒有?”

綠云側耳傾聽:“好像外面是有動靜!”然后穿好了小襖,“夫人,我去看看!”

十一娘點頭。

綠云急步而去,過了好一會折了回來:“是外院的管事來找侯爺!”

十一娘的心砰砰亂跳:“可知道為什么?”

綠云搖頭:“不知道。我出去的時候,侯爺已經走了。值夜的婆子重新落了鎖。”

十一娘睡意全無。

回到屋里綠云搬了繡花架子繡字,一直到天色微白才有了點睡意。

可又要去給太夫人問安了。

她打著哈欠去凈房洗了個臉,還沒來得及梳頭,有小丫鬟跑了進來:“侯爺回來了!”

半夜出去,這個時候回來了!

十一娘驚訝地迎了出去。

就看見徐令宜臉色鐵青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手里還舉重若輕地提著個鼓鼓囊囊藍花粗布大包袱。

不知道為什么,十一娘看著那包袱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沒想到徐令宜還有一把憨力氣”。

徐令宜看見十一娘,臉上像掛了一層霜似的,冷冷地道:“回去再說!”

十一娘見他神色不善,低眉順目地跟著他進了屋。

他遣了屋里的丫鬟,隨手就把那包袱放在了內室臨窗的炕上:“你找幾個口風嚴實的媽媽暫且幫著照看著。”隨著他話音落下,包袱散開。

十一娘日瞪口呆,如被雷擊,豐晌不能動彈。

包袱里竟然是十小孩子。

看上去不過兩、三歲的樣子。蒼白瘦小,縮成一團,分不出清楚**。穿著件明顯偏小的大紅色的綾緞的小襖,沾滿油漬,領口袖口磨得發光,露出一小截細細的胳膊。或者是天太冷,皮膚有些發烏。頭發亂蓮蓬地頂在頭上,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正驚恐不安地望著她。

她腦子里“嗡”地一聲,心里亂成了一鍋粥,情不自禁地指著那孩子臟兮兮小臉上一雙既園且大的鳳眼:“這,這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蹊蹺(中)

任誰遇到這種情況也會慌亂!

徐令宜自己心里正煩著,并沒有過多注意十一娘的異樣,只是冷冷地道:“你別問那么多,照我的囑咐找幾個口風嚴實的媽媽來照顧他就是了!”

十一娘一下子冷靜下來。

現在問這些有什么用?

重要的是徐令宜欲意何為?

“養在哪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鎮定而從容,理智而冷靜,“我屋里人多口雜,只怕有些不方便。要不,暫時在花園里找個地方?西北角住著五夫人,東北角是半月泮。五夫人那里人來人往比較熱鬧……”

暗示他東北角最清靜,風險最小。

“你看著辦就行了。”徐令宜神色凝重,“暫時先瞞著家里的人就行了。”

暫時瞞著家里的人……也就是說,家里的其他人還不知道。再聯想到他是用包袱像拎東西似的把孩子拎進來交給她的。是不是可以說,徐令宜到目前為止還是很信任自己的!

看來之前到是白擔心了!

十一娘心頭一松。又想到世間哪里有不透風的墻,

何況是個大活人,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哭鬧起來是常事……可這是徐令宜交給她的任務。

她正色地道:“妾身當盡力而為。”

徐令宜看著臉色微霽,道:“給我換件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是為這個孩子的事?

十一娘猜測,小聲地提醒徐令宜:“侯爺,您的足痹之癥……”

“我心里有數!”徐令宜沉聲道:“你只管照顧好孩子就行了!”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朗,十一娘不再說什么,又擔心兩人去了凈房,那孩子亂跑。

“要不要叫個人進來看著孩子?”她上前幫徐令宜脫外衣。

徐令宜點頭:“你看最信得過誰?就把她叫進來吧!”

十一娘輕聲應喏,讓人去喊了冬青來。

倒不是她覺得其他幾個人不夠忠心,而是冬青家里兄弟姊妹多,她有帶孩子的經驗。而冬青進門看到屋子里突然多了個長著和徐令宜一樣鳳眼的孩子,嚇得半晌沒回過神來。

十一娘自己都沒弄清楚情況,更別談和冬青解釋什么了,只得囑咐她:“你仔細哄著這孩子,千萬別讓他哭鬧起來,更別讓他亂跑,驚動了外面的人。”

冬青望著她呆呆地點頭,好像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似的。十一娘有些擔心她控制不住場面,可見徐令宜已經大步進了凈房,又不好多耽擱,只得又強調了一句“千萬別讓外面的人知道屋子里有個孩子”,然后匆匆跟了進去。

期間,她試探徐令宜:“這孩子叫什么?我們怎么稱呼才好?”

徐令宜臉繃得緊緊的,半晌才道:“說叫鳳卿!”

鳳卿……女孩子嗎?好像不太像。或者是男孩子?感覺又不太穩重的樣子。

她又大著膽子問道:“孩子多大了?是男孩還是女孩?怎么沒把乳娘一起帶過來?”

徐令宜嘴抿得緊緊的,眼中寒光四射,低了頭洗臉。

十一娘聞音知雅,不再追問,幫他換了件石青色寶相花刻絲袍子,送他出了凈房。

炕邊,冬青和那個孩子還保持著他們進凈房時的姿態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

看見兩人出來,冬青明顯地松了口氣,忙解釋道:“他不讓我碰他,我怕他鬧起來,只好在一旁看著。”解釋自己為什么一直站在炕邊。

十一娘卻發現那孩子看見徐令宜眼睛一亮,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歡喜來。

她不動聲色,笑道:“他剛來,不免認生。只要不鬧就是件好事了。”也是委婉地向徐令宜解釋,帶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一定全是自己的錯。

徐令宜聽著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十一娘的解釋。吩咐她:“你不用送我了。把這孩子看好就成了。

如果我中午還沒有回來,你就跟娘說,我一大早去了王勵王大人府上,要晚些才能回來。”

十一娘應諾這送他出了內室,轉身卻看見那孩子噙著眼淚,眼巴巴地望著還在晃動的門簾子。

他心中一動,柔聲上前:“侯爺說你叫鳳卿。你娘平時怎么喊你?是直接叫鳳卿?還是另有小名?”

那孩子卻眼露驚恐,惶惶不安地朝窗邊挪去好像她是個要欺負他的大壞蛋似的。

“那我叫你鳳卿好不好?”十一娘笑容溫和地做到了炕邊。

那孩子卻猛地把一旁的迎枕抱在了懷里擋在了胸前,做出了一副防備的姿態。

“夫人,你問也是白問。”一旁的冬青有些不滿地道,“我剛才也問了他半天,他硬是一聲也有吭。”

“一聲也沒有吭?”十一娘奇道。

冬青點頭:“一聲也沒有吭。”又露出驚容,“夫人,您說,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十一娘想到徐令宜是用包袱把他拎進來的,他在包袱里的時候好像就沒有什么動靜。

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被人用包袱拎著不知道去往何方,卻不做聲……這也太奇怪了。難道真的是有問題?可看他目光靈活,又不像是有問題的?

十一娘思忖著,就看見冬青伸手去拉那個孩子:“夫人問你話呢!你要是不好好回答,等會就不給你糖吃?”動作的幅度有些大。

那孩子突然尖叫著踢打冬青。

兩人都嚇了一跳。

立刻有丫環隔著簾子問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幫忙?”冬青再也顧不得什么,上前就捂了那孩子的嘴,尖銳的叫聲變成了小聲的嗚咽。

十一娘也怕把人引來,沒有阻止,只是回答那丫環:“我這邊有點事,你讓琥珀進來。”

小丫環應聲而去。

冬青“哎呀”一聲松了手。

十一娘一看,那孩子竟然把冬青的虎口咬出血來。

這孩子真是狠!

十一娘愕然,拿了帕子給冬青包手,然后看了這個叫鳳卿的孩子一眼。

他正像落入陷阱的小獸般害怕又兇狠地瞪她。

“夫人,這孩子要好好教教才行!”冬青的臉蒼白如紙,“我家里兄弟姊妹七、八人,也沒有哪個見人就咬……”

她正說著,琥珀進來。

看見屋里的這副情景,也呆在了那里:“夫人,這,這是怎么回事?”

十一娘苦笑,筒單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這期間鳳卿一直縮在窗前,把那個大迎枕抱在胸前戒備地望著她們。

“不會是侯爺的孩子吧?”琥珀仔細打量著那孩子的五官。

“這可怎么辦?”冬青一聽就急起來,“這孩子只有兩、三歲,按這歲數,正是大姑奶奶病得正厲害的時候……也難怪侯爺不好把孩子帶進府來!”

十一娘覺得頭痛得厲害。

倒不是怕這孩子是徐今宜的。徐令宜雖然只帶了孩子沒帶母親,甚至連這孩子身邊服侍的都沒有帶回來,說明這孩子的母親是見不得光的,只怕出身連徐嗣諭都不如。又不是長子,根本威脅不到諄哥……她擔心的是沒辦法向徐令宜交待——既然他讓暫時瞞著家里的人,又把這孩子給帶了回來,那就是想認下這孩子,又礙于有一定的阻力,不能這個時候就光明正大的

讓孩子歸宗。還不顧自己有足痹之癥跑了出去,十之八九是為這孩子的事去奔波了,說不定還會為這孩子捏造一個假身份。那在事情解決之前,這孩子的存在當然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十一娘胡思亂想著。

可瞞著家里人……怎么瞞啊?不說別的,怎樣把這個孩子弄到后花園里去就是個大問題。她可沒有徐令宜的力氣,可以一只手就把孩子拎進來。就算她有這力氣,又怎么向人解釋……她心念一動。不如學徐令宜的法子,用東西把這孩子拎到半月泮去。

想到被徐令宜視為圣地的半月泮里突然多了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她忍不住嘴角微翹,有種惡作劇的愉悅。

對,就這么干!

反正自己已經說過,東北角最清靜。。。。。。

十一娘不理冬青的喋喋不休,和琥珀商量:”有沒有什么藤筐之類的東西。把這孩子裝到藤筐里,然后讓粗使的媽媽抬到半月泮去。就說是侯爺讓送些日常的用具過去。然后找個老實可靠的在半月泮里服侍著。待侯爺回來再說!“

”半月泮?“冬青的臉色更白了,”那可是侯爺的書房?閑雜人等不能進去的。這要是讓侯爺知道了,只怕會大發脾氣。再說,半月泮離我們這里兩刻鐘的路程,讓媽媽在那里服侍不難,但是飯菜怎么辦?日常的漿洗怎么辦?突然出現了小孩子的衣裳,說不過去啊。。。。。。“

琥珀卻沉吟道:”夫人這主意我瞧著不錯。反正半月泮尋常的人不敢去,就是有個什么響動,大家也不敢隨隨便便跑進去。至于說飯菜,上次我去尋侯爺的時候,看見那邊有個小廚房,東角門還直接通外院的夾道,到時候在那開伙就是。

至于日常漿洗的,想辦法晾到屋后,總能找到遮擋的地方!”

“不行,不行,”冬青還是覺得不妥,“那可是侯爺的書房……”

十一娘卻笑道:“他能這樣丟給我們一個孩子,我們為什么不能用用他的半月泮……難道這是我闖出來的禍不成?”

琥珀看著十一娘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幾分笑意,也忍不住笑起來。可還是有些擔心:“夫人,您還是商量商量侯爺吧?”

對男人來說,這是風流債。。。。。。操作的好,說不定還會被傳為一時的美談。十一娘根本沒有說話的余地。

但她可以在錦袍上悄悄地剪個洞,讓徐令宜小小的苦惱一下吧!

想到這里,她突然精神百倍:“琥珀,去,找個藤筐來!

第一百九十二章蹊蹺(下)

藤筐好找,可看孩子的人卻不好找?

一時間,十一娘又有些犯愁起來。

冬青毛遂自薦:“要不,我去吧!把正那地方和五夫人相隔十萬八千里的,應該不會有什么事的。”

琥珀也贊成:“那里畢竟是侯爺的地方,五夫人是做弟媳的,就是走錯也不會走到那個地方去。”

十一娘想想有道理,琥珀去廚房找了個裝蘋果的藤筐,還有意敲詐了十幾斤蘋果,準備等會放在筐里,走近了就能聞見蘋果的香味,可以打消別人的懷疑。

她的差事辦的不錯,又有新問題出現了。

怎么把鳳卿裝到筐里去?

他縮成了一團,目光警戒地看她們,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屬于孩子的兇狠。

十一娘試著像對待那些問題兒童一樣和他溝通:“……我們送你到你住的地方去。你別害怕。”又指了冬青,“這位姐姐會陪你一起去。以后她也會照顧你的吃飯、睡覺,還會給你洗澡、洗衣裳……”

看得出來,鳳卿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立刻明白了十一娘的意思,但他也立刻表露出了自己的態度——緊緊地抓住一旁炕幾的腳,一副死活不愿離開的模樣。

十一娘不由撫額,吩咐冬青:“你在這里看著他吧!我還要和三夫人碰頭,商量過年的事。”又想到剛才冬青被鳳卿咬了一口,道,“把濱菊喊進來吧!人多好辦事。”

冬青也怕一個人拿不住這孩子,聞言立刻叫了濱菊進來。

濱菊一大早過來就聽說侯爺和夫人在屋里說話,吩咐誰也不準進去。后來又招了冬青進去,不一會就有尖叫聲傳來。接著侯爺走了,四夫人和冬青卻一直沒有出來,也沒讓人上前服侍。然后冬青又出來招了琥珀進去......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個個靜氣屏息地。濱菊正擔心著,見冬青招她,三步并兩步跟著走了進去,抬臉看見內室的炕上坐著個陌生的小孩子,還有一雙和徐令宜一樣的鳳眼,張口結舌,說話都結巴起來:“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十一娘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有小丫鬟來稟,說三位姨娘過來給十一娘請安。

她讓冬青跟濱菊解釋,自己去廳堂受了三位姨娘的禮,說了兩句話就打發了三人。

回到屋里,已經知道情況的濱菊跟露焦慮地迎了上來:“夫人,瞞得了一時,瞞不得一世。我看這事,還是早一點說穿的好。”

十一娘何嘗不知。

“等侯爺回來再說吧!”她沉吟道,“現在不知道侯爺的意思,冒冒然地,要是壞了侯爺的事,只怕到時候我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濱菊點頭,提醒十一娘:“去太夫人那里的時辰快到了!”

十一娘點頭,把孩子交給了她們,自己披了斗篷帶著綠云和紅繡去了太夫人那里。

三夫人一早已經來過了,十一娘給太夫人問過安后依約去了三夫人那里。

她到的時候管事的媽媽都已經到齊了,大家都在廳堂等著三夫人示下,看見她進來,紛紛上前屈膝行禮,七嘴八舌地問好,態度都十分的殷勤。

十一娘還是很尊重三夫人當家的身份。讓小丫鬟去稟了一聲,自己和管事的媽媽們說了幾句閑話,待小丫鬟來傳,才笑著點頭和管事的媽媽作別進了東次間。

三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強,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弟妹來了。快到炕上坐!”

秋綾忙起來引了十一娘坐到三夫人對面,又手腳麻利地上了茶。

三夫人望著舉止沉穩的秋綾想起冬青來,道:“…聽說配給了萬大顯。明天開春就定日子?”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畢竟沒有三書六禮,十一娘不想把話說的那么絕對。含含糊糊地道:“那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緣分!”

三夫人笑道:“說起來,她是你屋里頭一個放出去的,可要好好操辦操辦才是。”

十一娘保守地道:“這些都是有舊例的。”

三夫人見她說話不爽利,也沒了興趣,讓秋綾將賬冊拿給十一娘,轉移了話題:“你先在一旁看著,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或是翻賬冊,或是問我。”

“三嫂請便!”十一娘語氣十分客氣,這讓三夫人很滿意——說起來,十一娘也是十分伶俐乖巧。要不是兩人隔著這樣的身份,她到十分愿意和十一娘常來常往。

念頭一閃而過,她已吩咐秋綾:“百善孝為先。就先讓管祠堂的媽媽進來說說祭祀的東西都準備的如何了吧?”

秋綾應聲而去。

十一娘打起精神來看著三夫人處理家務事。

一個早上很快就過去了,三夫人把早上處理了的事、做了的決定讓秋綾一一整理出來,然后起身要和十一娘去太夫人那里:“……趕著去服侍她老人家吃午飯,跟她老人家說一說,讓她老人家心里也有個數。”

十一娘卻惦記著家里那個燙手的山芋,找了借口:“我先回去換件衣裳吧!翻了一早上的賬冊,覺得手上全是灰。”

那些賬冊有些年頭了。平時放在庫里,只有在遇到了不懂的地方拿出來看看做個參考,書頁間落了細細的灰。

三夫人自己也曾經翻過那賬冊,聞言笑道:“那我就先過去了!”對于這種能壓著其他幾個妯娌出風頭的事她從來都是很積極的。

十一娘笑著和三夫人辭別回了自己院里。

服侍的人像她走的時候一樣,或立在正屋廳堂門口,或立在屋檐下,內室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好像早上所發生的都是她的幻覺似的。

雙玉上前稟道:“夫人,冬青姐姐、琥珀姐姐和濱菊姐姐去了半月泮。”

這樣說來,是順利地把孩子給弄走了?

她送一口氣,神色如常地笑道:“怎么突然去了半月泮?”

“說是快過年了,半月泮那邊的照影想請幾位手腳麻利的姐姐過去幫著收拾收拾。琥珀姐姐說,那是侯爺的書房,怕不識字的丫鬟不知道哪些東西是要的,哪些東西是不要,所以帶了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過去了。”

說得不清不楚的。

看樣子只有待三人回來再問了。

十一娘點頭,進屋換了件衣裳,又問:“侯爺回來了嗎?”

“侯爺還沒有回來。”雙玉恭敬地答道。

看樣子,王勵這個借口可以用上了。

十一娘思忖著去了太夫人那里。

從太夫人吃了午飯回來,琥珀已在屋里等。

沒等十一娘開口,她已朝著十一娘點頭,意思是事情辦妥了。

十一娘放下心來。遣了身邊服侍的,問起具體情況來。

“……我們一靠近他就咬人,沒辦法,三個人用蠻力堵了那孩子的嘴、綁了手腳裝進了藤筐。”琥珀低聲向十一娘說著事情的經過,“當時還早,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人。照影看到我們嚇了一跳。我跟他把事情一說,他倒是很果斷,立刻讓我們進了屋,還幫我們要了熱水。我和冬青強按著鳳卿少爺洗澡,換了三次水才把人弄干凈。濱菊又去南永媳婦那里要了幾件衣裳。這才勉勉強強地把人安置下來。

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在那里守著,我怕您擔心,就先回來給您報個信。”

“鳳卿少爺?”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沒想到是個男孩。

琥珀目光有些閃爍:“嗯。是位少爺。”

十一娘看著沉聲道:“還有什么事?”

琥珀遲疑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鳳卿少爺身上有傷!”

有傷!

十一娘想到他來時的邋遢樣子……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怎樣的傷?”

“好像是用兩指來寬的竹篾抽的。青一條紫一條的,都抽在背上,有這兩天抽上去的新傷,也有往日的舊傷。”琥珀斟酌道,“大腿上也有……都在穿了衣裳一時看不見的地方。”

徐令宜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十一娘的目光驟然變得凌厲。

她最鄙視欺凌**、孩子的人。

“縮成一團躲在床角,誰也不讓靠近。”琥珀語氣也有些悵然,“我來的時候就那樣睡著了。午飯也沒有吃。”

這話到提醒了十一娘。

“你們都吃了飯沒有?”

“吃了!”琥珀道,“照影幫著弄了飯、菜來。當著外面的人只說是請了我們去幫忙。”

十一娘點頭:“一切都等侯爺回來再說!”心頭的忿然卻無法消退。

琥珀應喏,道:“夫人,我服侍您歇個午覺吧!那邊有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您不用擔心。”

十一娘哪里睡得著,倚在迎枕上和琥珀說道:“這件事,我越想越覺得蹊蹺。如果是侯爺在外面生的,以侯爺的為人,雖然不至于溫柔體貼,但也會安排妥當人照顧。怎么著孩子也不至于落到這樣的下場。這孩子的來歷,只怕有些問題。”

琥珀親自給十一娘沏了熱茶端上。

“會不會之前侯爺不知道?”她猜測道,“要不然,侯爺也不會臨時起意,半夜三更出去了?”

不知道?在什么情況下才會不知道呢?難道是艷遇的意外產物……

第一百九十三章危機(上)

十一娘輕輕搖搖頭,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推斷。

三年前徐令宜正接替蔣飛云攻打西北……時間上不對!

而且,這孩子既然養在外面,身邊肯定有照顧的人。只要他金錢上及時供給,有誰敢去打孩子。況且他在金錢方面又不是個小氣的人。

或者是,生母出了事?

念頭一起,十一娘再一次搖頭。

那就更不可能——孩子的母親出了事,身邊服侍的人不可能不告訴徐令宜。看孩子那身小衣裳,顯然很久都沒人好好地照顧他了。

而且,那個時候元娘千方百計要捉徐令宜的把柄,好讓徐令宜就范……徐令宜行事不可能沒有一點痕跡,元娘也不是那么好被糊弄的人。

她思前想后,越想越覺得這孩子不大可能是徐令宜的。

“照影看著那孩子有什么反應?”十一娘沉吟道。

“嚇了一大跳。”琥珀道,“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鳳卿少爺脾氣暴躁,全賴照影幫忙。期間他盯著鳳卿少爺的眼睛看了好幾次。”

也就是說,不知道有這個孩子了!

“孩子身上可還有什么其他的記號?”

琥珀一時不解。

十一娘提醒她:“掛了玉佩,或是戴了小手鐲之類的。”

琥珀明白過來:“沒有,什么東西也沒有。”想了向,回憶道,“衣裳是尋常二兩三分錢子一匹的紅綾,里面是一兩八分錢子一匹的棉布……都是市面上的花色。鞋子到是很精細,要不是做鞋的人手藝很好,就是在鞋鋪子里買的。”

也就是說,這孩子身上的東西都是用錢就能買到的。

十一娘沉思著,正欲再問,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她忙朝著琥珀使了個眼色,一面下炕穿鞋,一面低聲囑咐琥珀:“看著點說話。”

琥珀深深地望了十一娘一眼,點頭道:“夫人放心,奴婢省得。定不會讓侯爺生氣的。”

她辦事一向沉穩,十一娘放下心來,剛穿好鞋站起來,徐令宜快步走了進來。

他神色凜然,眉宇間卻有淡淡的倦色。

“侯爺回來了!”十一娘上前曲膝行禮,又親自幫他解了斗篷,迎他到臨窗大炕坐下。

琥珀接過斗篷交給小丫鬟,去沏了熱茶進來,就聽見十一娘低聲對徐令宜在說話:“……人在半月泮,冬青、濱菊在那邊照顧。琥珀正好過來回話。侯爺是過去看看?還是叫琥珀來問問?”

“半月泮?”徐令宜滿臉的驚愕,“怎么把孩子放到那里去了?”

琥珀心中一緊。

十一娘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那樣大一個活人,又不是什么物件,想瞞著眾人,妾身將府里所有能住人、不能住人的地方全想遍了,除了半月泮,實在沒有更好的地方。說起來,這還是錯了候爺的威名——至少那地方沒人敢隨便闖進去。”聲音帶著點嬌嗔的味道。

琥珀不由抬臉脧了十一娘一眼。

她很少聽到夫人用這樣的口吻對侯爺說話。

只見十一娘表情雖然有些沉重,可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感覺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

她心里一跳,忙朝徐令宜望去。

就看見候爺有些無奈地蹙了蹙眉,“算了,人已經安置在那里了,就暫時養在那里吧,反正過兩天就把人送走。”

然后她看見夫人一怔,“過兩天就把人送走?送哪里去?”

侯爺卻沒有回答,只吩咐夫人:“跑了一上午,讓琥珀給我打水凈臉吧!”

聽到徐令宜點自已的名,琥珀忙收斂了心情,曲膝應“是”,照著吩咐去打水。

十一娘忙殷勤勞地道“侯爺吃飯了沒有?要不要妾身吩咐小廚房做點吃食過來?”

徐令宜搖頭,“不用了,我吃過了。”然后問起孩子的情況“有沒有吵鬧?”

該叫苦的時候就應該叫苦。

十一娘把情況大致說了說。

當徐令宜聽到鳳卿把冬青手咬了的時候,冷冷地“哼”了一聲,很是不悅的樣子;聽到孩子身上有傷的時候,他表情雖然平靜,但眼底有難以掩飾的錯愕,顯然并不知道孩子被打的事;聽到孩子沒有吃東西就睡著了,他又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等會賞冬青二十兩銀子。至于那孩子的傷,我會讓白總管處理的,你就不用管了。”

十一娘低聲應“是”。

琥珀已打了水來,徐令宜去凈房梳洗了一番,又換了件家常穿的半新靚藍色錦緞棉直裰。

“娘那邊可說了些什么?”他一面問,一面脫鞋上炕。

十一娘蹲下幫他脫鞋,道:“娘只說讓您回來了就去她老人家那里一趟。”

徐令宜點頭,上炕倚在剛才十一娘倚的打迎枕上。

十一娘頗有些意外。

這樣大的事,他難道不準備和太夫人商量嗎?

坐褥上殘留的余熱讓徐令宜的緊繃神色松懈下來,直指心底的茶香又他眼底閃過一絲滿意與愜意。可望著十一娘困惑的目光,再想到半月泮里的那個孩子,他不由又露出幾分尷尬來。

“十一娘。”他目光真誠地望著她,語氣有些斟酌,我當時氣糊涂了。孩子的事,沒有好好考慮。只想著,既然是徐家的孩子,總不能讓他就在那腌攢地方長大,最后變成娼伶之流……”

十一娘心中一震。

這孩子的生母果然有問題!

而徐今宜見妻子臉色微變,心中頗有些有安,忙道:“這件事本應該事先商量量你。可當時的特況特殊,孩子的生母早逝,那邊瞞著我們,只是一味的要錢。今年又欠了賭債借了高利,竟然鋌而走險把孩子給賣了準備跑。要不是及時趕到……”他說著臉上就露出苦澀的表情,“見了我還敢叫囂,只怕買孩子的也是有心人。又怕事情傳播開了不好收場,只好暫時抱了回來……”

徐今宜就這樣抱了個孩子回來,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十一娘的確有些不好受。現在見他低頭,又事已至此,不好不買他這個面子。索性好人做到底。微笑道:“侯爺的心情妾身能想象,不管怎樣,總是自家的骨血,要是好生養著,縱是不認祖歸宗,正正經經地有口飯吃也就罷了。可要是因此而落入不堪之地,不免心中生痛。”

徐令宜見她語氣緩和,大大地松了口氣:“夫人說的極是。”

十一娘卻另有思量。

他先斬后奏,仔細一想,還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信任有限。要不然,孩子帶回來的時候就會在第一時間向自己解釋。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明年開春自己就要當家了。到時候事會更多,不免會涉及或是危害到府里老人的利益,自己是繼室,又是庶女,頭頂上還有太夫人,很難從身份上壓倒那些管事的媽媽,只能以能力取勝。可到了自己這個位置,能力只占三分,主要還是得看太夫人和徐令宜支持不支持。她這段時間也仔細觀察了,想得到太夫人的支持,就必須得到徐令宜的支持,想得到徐令宜的支持,就必須讓他無底線的信賴自己。要不然,有了矛盾就解釋一番,就算徐令宜不累,自己也會覺得累。不如趁著這機會表現一下自已,看看他的反應。能成就成,不能成,自己也知道以后怎樣和徐令宜相處了。

主意一定,她立刻笑道:“妾身只是擔心,這孩子畢竟不是侯爺的,我們問也不問一下五爺就自作主張……只怕,好心卻辦成了件壞事!”

她的話音未落,徐令宜巳是滿臉的震驚。

他瞪得一雙夫大的鳳眼望著她:“你……”

開弓沒有回頭箭。

十一娘笑吟吟地望徐令宜:“別的我可不敢說。可要是侯爺的孩子,縱是再不濟,侯爺也會護著他的周全,斷然不會有人敢這樣抽打他……”

徐令宜苦笑,望著她的目光卻漸漸變成了欣慰:“默言……”

十分噓唏感嘆的樣子。

十一娘微微一笑。

自己還是有點運氣的。

她繼續扮演著推心置腹的角色:“還有五弟妹那里。這件事遲遲早早會傳到她耳朵里。她如今又是雙身子。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可怎么向定南侯爺交待……”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徐令宜道,“我今天一早就是去了定南侯府。畢竟是婚前的風流韻事。老侯爺知道了雖然有些不高興不過后來聽說小五在和丹陽成親以后就斷了。對方因此才不滿的。老侯爺的氣就消了。還主動和我商量,把這事先暫時瞞著丹陽。等她生產以后再說。”

女婿有了私生子,老丈人不僅不責怪,反而認為女婿迷途知返而感覺到高興,主動幫著女婿瞞著女兒……

雖然知道這是這個社會的風氣所造成的,十一娘還是感覺到有點別扭。

“不過,你怎么知道這孩子是小五的?”徐令宜饒有興趣地望著她,神色很是輕松,像和老朋友閑聊似的。既然妻子已經很聰明地通過鳳冠霞帔猜到了真相,自己在她面前為兄弟的顏面強撐著也就沒有什么意義了,“我還特意囑咐小五,這件事我會幫他辦妥,他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還怕他心里害怕,一直強忍著沒有發脾氣……”話是這么說,可提起這件事的時侯臉色還是陰了下去。

“孩子和徐家人長得一模一樣。”十一娘道,“三爺是個本份人,斷然做不出這種事來。四爺是個心高氣傲的,要是看上哪家小姐還有可能……”她半是打趣半是哄他,“那就只能是五爺了。”

望著她帶著幾份調侃的笑容,徐令宜突然想到了喬蓮房。

不知道為什么,他臉一紅,不自覺地解釋起來。

“……當時喝得微薰,又在自己家里,也沒多注意……后來聽見有**在廳堂說話,好像是裙子勾破了,有小丫鬟領人到這邊來換裙子……當時只想著既然能到這小院,自然是通家之好。人巳輕進了屋子,丫鬟又走了,我再出聲,只怕別人下不了臺……就匆匆躲到了屏風后面,想等她換了裙子出去,自然也就水過無痕了……誰知道喬姨娘突然驚呼一聲……我只好隔著屏風自報了家門,外面卻突然有腳步聲傳來。我心中一急,也沒細聽,就喝斥了一聲,想把來人嚇走……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危機(中)

十一娘愕然。

她沒有想到徐令宜會跟她說這些。

又想到第一次見面時他的冷峻和現在紅著臉喃喃低語的樣子,不覺莞爾。

徐令宜見妻子嫣然一笑,臉上有些掛不住,微慍到:我說的是真的,事后也問喬姨娘為何尖叫,喬姨娘說是突然發現屏風后面有人……完全是一場誤會。”

十一娘把他的變化看的分明,心中暗叫不好,忙道:”侯爺是什么人?平南蠻,征西北,堂堂**漢大丈夫,何須對一個婦人扯謊!”

這高帽戴得有講究。

徐令宜明明知道,心里卻不由自主地愉悅起來。在聯想到自己不明不白地抱回一個孩子回來,一句話也沒有向十一娘解釋,十一娘卻從未懷疑過自己,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話也就毫無忌諱地說了出來:“看起來,這件事是小五的錯,可認真說起來,卻是我的錯。”他聲音就有了幾分沮喪,“那幾年我在外征戰,家里的事管的少。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了……我看著心里就不舒服,對他自然沒有好言語。他看著我害怕,有事沒事都遠遠地躲著,出了事別說商量我,第一個就是想著怎樣怎樣把我瞞過去……”他倚在大迎枕上長透了一口氣,目光有些茫然地望著承塵,“說起來,我小時候也不是個安分的。可二哥那時待我,卻從來都是溫言細語,有商有量的,我們兄弟有事,二哥也是不遺余力……我對小五呢,不是打就是罵的。出了事他自然不敢跟我說。也不怪他走到今天。說起來,我,我不及二哥良多。“話到最后,已無限悵然。

有個死去的人做標準,活著的人很難逾越。

十一娘有些同情地望著徐令宜。

“現在開始改變也不晚啊!”她的聲音出乎自己意外的柔和,“何況五爺今年才十九歲,您以后賦閑在家,多的是時間。”

徐令宜凝眸注視著十一娘。

她的神態安詳,笑容恬靜,望著他的目光真誠,又帶著幾份包容。

他的心緒鄒然變得十分平靜、安寧起來。

“希望他受了這樣的教訓能變得懂事些吧!”徐令宜長嘆一口氣。

十一娘想起一樁事來:“可查出來是什么人想買孩子?”

徐令宜搖頭:“暫時還沒什么消息。”

兩人正說著,有小廝進來稟道:“侯爺,弓弦胡同的大舅爺來了!”

徐令宜神色一正,吩咐小廝:“請大舅爺進來!”然后起身小炕。

十一娘親自打簾送他出了門,然后叫了琥珀來:“你去半月泮看看。小孩子,不懂那么多。給他吃給他喝他就會親近你。你拿些糕點過去,讓冬青好好哄著鳳卿吃些東西。侯爺說了,過兩天就把人送走。讓她辛苦這兩天。”

琥珀應喏著退了下去。

有小丫鬟進來道:“夫人,侯爺讓您去廳堂。”

十一娘到鏡臺前整了整鬢角、衣襟,然后去了廳堂。

徐令宜和羅振興一左一右地坐在黑漆四方桌的兩邊,桌上還壘了幾個送禮用的、貼了福字的紙匣子。看見十一娘進來,羅振興起身喊了聲“十一妹”。

十一娘忙上前行了禮。

徐令宜指了自己下首的太師椅:“也沒有外人,大家坐下來說話吧!”

十一娘恭聲應“是”,坐了下來,有小丫鬟上了茶,然后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這才道:“振興這次來,是幫著朱公子送年節禮的。”

朱公子送年節禮……朱安平嗎?

念頭一閃,羅振興已笑道:“是七妹夫,特意差人給各家送了年節禮來。沒想到路上比預想的還要難走,所以耽擱了日子。今天中午才到。我留著吃了飯,這才陪著過來。”

“七姐夫真是太客氣了!”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

同樣是第一年出嫁的女兒,她和五娘都只送了長輩,卻沒有送平輩。

她朝徐令宜望去。

令宜立刻朝她點了點頭,意思是說自己已有了準備。

十一娘松了口氣。

羅振興已道:“七妹還特意指了幾樣東西是給你的。我已經幫著帶過來了。”既然來京里送年節禮,再派幾個媽媽跟著隨行過來給長輩問個安,又體面又不礙事……怎么沒想這一茬,還讓大哥一個男人幫著帶東西……

心里嘀咕著這個朱安平辦事毛糙,人卻笑著走向朝羅振興福了福:“有勞大哥了。”羅振興笑著說了一聲“舉手之勞”,然后虛推了一下桌上的紙匣子:“我原準備讓隨車的媽媽們進來給你問個安的,你也好問問七妹的近況,互相傳個體己話。只是那兩位媽媽怕失了禮,無論如何也不敢進來。只好我代勞了。”

十一娘不由汗顏。

原來,不是人家辦事毛糙,而是怕她門檻高,不敢進來……心里不免有小小的遺憾。如果能見個面,問問七娘的情況該多好!

她不由道:“既然如此,就讓兩個媽媽進來給我瞧瞧吧!”

羅振興笑道:“還是算了吧!免得把別人嚇著。”

十一娘不好勉強,待一旁的綠云收了匣子,徐令宜就問起大老爺和大太太來:“......兩老的身體還好吧?”

“還好。”大太太的身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羅振興客氣地應道。

“有什么要我出面的就說。”徐令宜道,“我前兩天剛得了兩支五十年的人參,你等會帶回去給兩老補補身體。”

羅振興忙推辭:“侯爺的身體也不好,正是用藥的時候。怎么好受您的參。”

“一家不說兩家的話。”

徐令宜徑直喊了小廝去找白總管拿參,又道,“岳父可有什么打算?”

羅振興臉色微赧,以為徐令宜問上次讓他轉的話讓大老爺反應如何。

“爹爹是書生脾氣,只怕要過些日子才能知道皇上大赦天下的用意。”

徐令宜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道:“岳父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樣賦閑著實在是可惜。只是皇上正值壯年,想學太宗皇帝文詒武攻,做一代圣君。明年開春是大考,動的位置更多。柳閣老致仕也有兩年了。振興還是好好勸勸岳父。拿定了主意,我也好從中周旋。”

暗示羅振興把大老爺的工作做通,讓他一心一意跟著皇上干,他明年春天可以幫著謀個缺。

羅振興聽了卻沒有流露出應該流露的喜悅來,而是陰晴不定了半晌,然后毅然決然的望著徐令宜:“侯爺的好意振興心領了。只是爹爹年紀大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與其謀得高位讓家里的人提心吊膽,不如就這樣在家含貽弄孫、種花養魚來得悠閑。”

竟然婉拒了徐令宜的好意。

徐令宜很是意外,猶豫道:“你要不要回去商量商量岳父?”

羅振興望了滿臉驚訝的十一娘一眼,搖了搖頭:“還是別商量他老人家的人。”又道,“如今朝局變幻莫測,圣心難揣。與其這時胡亂摻合,還不如在家里安穩度日。”說著,起身朝徐令宜長揖,“還望侯爺體諒振興一片苦心,成全振興的孝心。”

十一娘心里暗暗點頭。

雖然這樣做阻礙了大老爺的前程,有些不孝,但相比大老爺所謂的雄心壯志,還不如就這樣讓他賦閑在家,至少不會惹出什么亂子來。而且明年羅振興該散館了,與其為大老爺謀得一職,還不如想辦法為羅振興謀個好差事。

徐令宜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到不是反對羅振興的意見,相反,他很贊同羅振興的做法,對羅振興這種審時度勢的行為還是很欣賞。可他的身份卻是女婿……誰不希望自己娘家飛黃騰達,然后反過頭來幫自己在夫家站穩腳跟。何況自己又不是沒有能力幫大老爺。

想到這些,他就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見徐令宜一直沒有做聲,朝他望過去。兩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碰了個正著。

看見徐令宜眼底的猶豫,她立刻朝他點了點頭,意思是贊同羅振興的主意。

徐令宜眼底就閃過一絲詫異。

十一娘索性笑著問羅振興:“大哥,明年就要散館了吧?”

羅振興一怔。

徐令宜已明白過來。立刻放棄了追問大老爺的事,笑著問羅振興:“那振興有什么打算呢?我看吏部不錯。你有沒有意思去吏部歷練歷練呢”

留在燕京做堂官,然后從六部之首的吏部開始做起……這已經是個很高的起點了。別人求都求不來。

十一娘也笑望著羅振興。

羅振興卻繼續委婉拒絕了:“……讀了這么多年的書,都是紙上談兵。想做個造福一方的能吏,還是從縣令做起的好。”

徐令宜微微一笑,道:“雖然說能吏多是從縣令做起,不過,你先在燕京做幾年堂官,結交些朋友。以后再外放,對你行事有好處。”

羅振興還欲說什么,徐令宜已道:“反正離開春還有些日子。這件事你好好考慮考慮,不妨聽聽岳父的意思再做決定。”

徐令宜的態度已經很明顯,羅振興不好再說什么,兩人閑聊了幾句,羅振興說還要去給四娘送年節禮,起身告辭。

兩口子陪羅振興去太夫人那里行了禮,送他到垂花門口。

白總管給朱家的回禮已經備齊了,幾個小廝正往朱家的馬車上搬。十一娘看徐家回了朱家滿滿一馬車的東西,嚇了一跳。

羅振興苦笑:“朱家禮重,我們各得了一車東西。”

十一娘失笑,不禁低聲道:“七姐真嫁了個財主了!”

徐家送年節禮也不過按每家八十兩銀子開銷,抬了十抬送過去罷了,朱家卻論車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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