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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姐弟幾個就把收艾草的消息發布了出去，整個下河村一下子就跟炸了似的熱鬧了起來。
有質疑的，有嘲笑的，有將信將疑的，還要當玩笑事不理會的，但毫無例外，村子里老老小小議論的都是村里最窮的陸家花錢收艾草的事兒。
他們家人腦子有毛病吧？這艾草滿大山都有，還花錢買？
當然，也有一些心思活絡的，聯系到了前兩天鬧得沸沸揚揚的五輛馬車排隊事件，估摸著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不過這畢竟是少數人，當有一戶人家懷著僥幸心理真的采了一背簍艾草上門真給換來了大錢回來后，村子里經過短暫的震驚后，立馬雞飛狗跳起來。
“兔崽子，還玩什么玩，都給我去采青去”
“田里？田里耽擱一天兩天能有什么事？先把銀子換到手再說”
“孩子他娘，家里我照應著，你趕緊的也過去瞧瞧，看那頭還找不找人手。斧頭他媳婦不是說，一天給二十文嗎，你快點去啊，別給人搶先了。”
一時間，諸如此類的談論不絕于耳。所有的大人小孩媳婦閨女都紛紛地往陸家小院跑，有些個老人甚至也蹣跚著拄著拐杖上來瞧瞧。
當看到院子門外排著好長一溜的隊伍時，都嘖嘖地咂巴著嘴，使勁地往人群當中張望，看自家的孩子都排哪兒了。
拿到錢的喜笑顏開，排前面的一臉期待，排后面的，心里可就忡忡地懸乎了起來，這要是前頭說收夠了，那咱們家這銀子不是飛啦？
看到院子外頭熱火朝天的模樣，陸老太太站在歪脖子柳樹下，臉色變來變去的，也不知到底該說些什么好了。
小囡囡好奇地打量著外面，眨著大大的眼睛問老太太：“嬤嬤，今天是過節嗎，咱們家怎么這么熱鬧的？”
啥節能熱鬧成這樣？怕是全村子的人都在這里了吧。
老太太苦笑地嘆了口氣，拍著小囡囡的手，解釋道：“你二姐忙活呢，就由著她去吧，唉……”
這個二孫女兒，她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原來是二姐弄出來的小囡囡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跟兩顆小星星似的：二姐真厲害，以后囡囡也要跟二姐一樣厲害
在大門口擱了個桌子支了個架子的二丫，可不知道屋里一老一小，一個感慨自己老了打算放權不干預了，一個正崇拜著自己立志要做跟自己一樣的人，她這會兒滿腦子都嗡嗡嗡的，差點就被大伙兒的熱情給淹沒了。
陸氏本來在家里清洗藥材，看到外頭亂成這樣，也走了出來，跟陸姐兒一左一右跟著二丫幫忙收艾草。
一筐艾草上來，二丫先彎腰翻一翻：“大叔，你這些不行啊，你看看，都折壞了，這可出不了好價錢了。”
“這……大老遠地從山里采來，哪有不壓壞的道理？”那個村民看著自己狠命往筐里塞，都壓出汁水來的艾草，還皺著眉不滿地爭取道。
“你塞多了。看，這位大叔的就挺好。”說話間，二丫已經走到了下一個大筐前，看著里面排得整整齊齊的艾草滿意地點點頭，“斧頭叔，幫我稱稱這筐。”
“好咧——”
一聽自己的收了貨，村民臉色頓時就笑開了，趕緊把自己的筐抱到斧頭那里，一打稱，九斤六兩，二丫爽快地叫大姐拿了十二文錢給他，“一文錢一斤，不過大叔你的處理得很好，連雜草也沒有，肯定費了不少事，咱們也不好叫你吃虧，給十二文好了。”
一上午就掙了十二文，那個憨憨的大叔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連連道著謝，抱著空大筐飛似的往外沖，直惦著趕緊再去山里找找，爭取下午再弄一筐來。
一看到他賣了個好價錢，先前那個壓壞艾草的急了：“那我的哪？”
“大叔，你的雖然有十二斤，可質量上就差多了。這回我就算了，下回壓成這樣，我可是不收的。”二丫皺著眉朝陸姐兒擺了擺手，“八文錢。”
“什么？才八文？我可比他多了兩斤多呢”
“我一開始就跟你們說了，先保證質量，我要完整的，完好的，你看看你自己的，這算好的嗎？”艾草壓成這樣，還這么唧唧歪歪的，二丫心里也有些煩躁，“就這個價，你要下回還這樣，我連收都不收了。”
“你……我說阿蘭，你家閨女這說的是什么話？啥脾氣啊這是，你也不管管她，憑什么就短了我的錢啊。”
那村民在二丫地方碰了一鼻子灰，直接對著陸氏開炮了，“咱們鄉里鄉親的，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們怎么能這樣啊？上回去山里，你家大柱我還幫了一把的，怎么到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二丫，你看……”
“娘，咱們按理說理，你這會兒松口了，那別人呢，一個個都這樣，咱們怎么辦？”勸了陸氏一句，二丫回過頭，揚著下巴嗤笑道，“咱們家出銀子收貨，可不是開善堂的。要什么樣的貨，給什么樣的價，我說了算。你要不愿意，我也沒辦法。來，下面一個。”
后面的趕緊上來放下自己的大筐給驗貨，二丫翻了翻，想了想，又是稱重又是估價的，直接把先前那個晾那里不管了。
“這大德子也真是的，自己貨不好，還怪人家？”
“就是就是，人家二丫一開始就講得明明白白的，你自己沒弄好，還好意思說？我看二丫也算是心善的了，就那貨還肯給八文錢……”
被叫做大德子的看大家沒人替自己說話，討了個沒趣，狠狠瞪了二丫一眼，一把抓過八文錢，拎著大筐走了。
有了先前鮮明的對比，其他人心里也敲了個警鐘，都在心里暗暗較勁，就那誰也能多拿銀子，難道我還能比他差了去？
等下一輪收貨時，二丫明顯能感覺到質量上去了一個等級，甚至有好些人連根帶著泥的都拔了來，倒叫她心里暗喜了好一陣子，當然也很客氣地給了幾文錢的獎金。
晚飯時，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算今天的收與出。只一天的功夫，就收了一百來斤的貨，散出去了一百三十七文大錢，二丫支著下巴琢磨著這批貨曬干了能制成多少的艾條，陸老太太則是一臉的肉疼，這才多少功夫啊，就散出去了一百多文，接下去可都咋整的？
“二丫，要不咱們算了？收進來了這么多，咱們夠用了吧？”
一抬起頭，就看到老太太皺得滿臉都是溝溝渠渠的菊花臉，再移開視線從大柱老爹跟陸氏身上掃過，見他們也是一臉心疼不已的表情，不由笑道：“嬤嬤，你別這么想啊，你想想，咱們一天就收了一百多斤的貨，這要都做成艾條賣出去能掙多少銀子？眼下咱們散得越快，以后收回來的銀子就會越多。”
說著，她指了指灰白掉著墻皮的泥墻，又敲了敲簡陋的桌椅，揚眉一笑，“過不了多久，咱們家就能翻新房子了。到時候，咱們請一尊玉觀音回來供著，嬤嬤你說好不好？”
“你這孩子，就是最甜。”老太太的臉皮松動了下來，忍不住笑罵道，“供菩薩要緊的是心誠，管什么玉不玉的。你啊，錢都還沒到口袋里，就惦著怎么花了，也都不知道個羞。”
“放心吧，很快就能到口袋里了。”
看到她信心滿滿的樣子，大伙兒都不由笑了起來。
笑過以后，老太太突然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開口說道：“二丫啊，這藥材的事咱們也不咋懂，你可得當心點，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要是認錯了做壞了，可就惹煩了。”
“嬤嬤，我心里有數，放心吧。”藥材的質量安全，才是種藥賣藥的第一要務，這一點，她一向記得很清。
“有數就好，有數就好。不過要真有什么事，別瞞著家里，跟咱們說說，嬤嬤雖然不懂藥，可活了這大把歲數的，別的事還懂的。”
說到這里，老太太突然嘆了口氣，“你啊，性子太急，有些事含糊含糊就過去了，別非揪著不放。別的不說，今天大德子的事兒，你就岔了，他那人啊，最愛面子，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叫他下不了臺，他心里鐵定氣著你了。”
“氣就氣唄，自己不對，難道還成有理的了？”對于那個家伙，她明顯是不感冒，撇著嘴滿不在乎地道，“就那貨，我還能收下就已經是給他面子了，他還想咋樣，難道還叫我發獎金給他，感謝他能把艾草整成那樣？”
“你看看你，又較真了不是？這大德子就那種人，村子里誰不知道？大家不也都湊合湊合過去了，誰家真的跟他對著干啊？”跟孫女兒說不通，陸老太太只好把矛頭指向了陸氏，“阿蘭，二丫不知道大德子咋樣的，你還不知道他這人么？這要真整出點什么事兒來可咋辦？”
“婆婆，我……”
“這不關阿娘的事，她是想勸我來著，不過我沒答應。”二丫一口把話搶了過來，“咱們這還頭一天呢，要真的由著他亂來，那以后的貨會越來越差，到時候我們怎么辦？我可不想被他這么顆耗子藥壞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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