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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杏花，你家里不是事多么，要是忙的話就趕緊先回去，你二哥他們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呢。”陸老太太突然想起了這茬，還略帶埋怨地看了陸氏一眼。這媳婦，你說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事情還毛不老躁的，咋整的這是。
看到老太太怪起陸氏來了，陸杏花趕緊開口把事兒攔了下來：“娘，你別怪二嫂，她是叫我晚點再來的，不過我想家里就這么點事兒，也不是很忙，還是早點過來得好。”說著，還朝陸氏和善地笑了笑。
陸老太太一聽，又高興地笑了起來，還是閨女窩心啊。
母女倆樂呵呵地聊起二丫賣藥的那些事兒，就連兩石頭都聽得津津有味的，這個二表妹，還真不賴嘛。
按說這是好事兒，杏花也不像以前那樣，說話都客客氣氣的，還這么向著自己。可陸氏也不知心里是怎么回事，居然忐忐忑忑地不安了起來。
莫非真被二丫說中了？可都過去這多會兒，她連提都沒提，看著也不像啊。
陸氏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可左等右等，直到大柱跟大郎回來了，還是什么跡象也沒有，陸氏又埋怨起自己的多心來了。
艾草采回來了，陸姐兒跟二丫都出來幫忙，兩個人一個挑揀雜草一個清洗泥土，配合得天衣無縫的。陸杏花站一旁有心想上去幫忙可愣是插不進手去，看著姐妹倆一時間發起愣來。
頭一天大柱老爹跟大郎就走了兩個來回，第二次回來時還天都黑了，只有兩筐的活兒，家里幾個女人也忙得過來，陸老太太一早就催著陸杏花回家去了。
陸杏花好像有話要說，喊了好幾聲“二嫂”，可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每當她喊一回是，陸氏的心里就跟著提一提，來回折騰了好些回，最后也沒個說頭，陸杏花拉著兩石頭回家了，留下陸氏在那里好一通琢磨，可實在想不出這是出了什么事，也只好將信將疑地撇開，過去接著幫兩閨女干活了。
陸杏花拉著兩石頭回了家，剛一進屋子，就看到一個男子敞開著衣襟，兩只腳架在桌子上，端著個酒壇子在那里喝，看到她進屋，只抬了眼皮看了她一眼，繼續喝碗里的酒。
看到丈夫這副模樣，陸杏花臉色稍稍一黯，心里暗嘆了口氣，過去端了桌上的涼菜到廚房熱。
“這回啥時候要走？”把熱好的飯菜擱上桌，陸杏花也挨著坐了下來，“你啊，也少喝點，喝多了傷身子。”
“要你管這么多干啥？”杏花丈夫一口悶掉碗里的酒，指著空碗示意她趕緊再給倒上，“我昨天跟你說的事咋樣了？他們怎么說？”
杏花拿著酒壇子的手猛地一顫，把酒給灑到了桌上，看得他直皺眉，“怎么弄的，連個酒也不會倒，你小心著點，別都給我弄灑了。”
杏花趕緊穩了穩手，給他倒滿一碗又擱下酒壇子，坐在那不知該怎么講好。
丈夫等了會兒，看她還跟個悶葫蘆似的沒膈應個屁出來，又不耐煩地催了起來：“喂，我說你倒是說話啊，不聲不響的，這是給我甩臉子看哪？”
杏花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憤怒和悲屈，但很快又給掩飾了過去，低著頭輕聲答道：“這個，我不知道怎么跟二嫂提，我……”
“你什么你這才多大點的破事，你就干不好”一聽她都沒提，杏花丈夫直接一下把碗砸桌上了，濺出小半碗的酒，在桌上暈出暗色的花紋，看著跟斑斑的血淚似的，叫人沒來由的心酸。
“怎么？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連這么點事都不肯做，那你說說，你都能干什么？老子娶你過來還得拿你當菩薩供著是不是？”
“阿成，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個……姐兒的模樣你也見過，可你那侄子實在是……”
“我侄子怎么了？哦，我還沒嫌你們家沒錢呢，你倒嫌棄起我侄子腦子不好使了？”杏花丈夫當然知道她在遲疑什么，可嗓門吼得比她大聲，底氣說得也比她還足，“我家侄子要是腦子沒毛病，咱們還看得上那老姑娘？人家家的都是孩子他了，可你家姐兒哪，還在家里呆著嫁都嫁不出去”
“姐兒這是家里事兒多給耽誤了，論模樣論性子，那都是頂好的。”雖然跟他們家走得不是很貼心，可杏花也真舍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大侄女嫁一個癡傻兒子，這才在先前連喊著嫂子也說不出這話來。
“頂好，要真頂好，那怎么沒人上門提親去？”杏花丈夫重重地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毫不留情地嗤笑道，“難道又是沒錢辦不了嫁妝這破事？我說你這娘家咋回事，都這么多年了怎么一點長進也沒有？我看大郎也老大不小了，也指定沒有什么說媳婦的彩禮錢，還不如把姐兒嫁了，我大弟家的彩禮錢正好能用上，反正這活你們家也不是頭一遭做，也不差再來一回。”
“你……”陸杏花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白，身子顫抖著咬著嘴唇，可還是什么也說不出口。
心底最深的傷口就被丈夫這么毫不留情地嘲笑著，她只覺得渾身跟針扎了似的，疼著疼著，竟然都麻木得覺不出疼來。
“明天把事給我辦了，再這么膩膩歪歪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杏花丈夫又翹起了二郎腿，斜睨了站在那臉色慘白的媳婦，“他們家不是說喊咱們過去幫忙么，你就去跟你嫂子說，干活也不好白干的，就叫姐兒抵了就成。”
這是幫忙么？怎么比強盜上門還要狠？
陸杏花有心再拒絕，可看到他把眼一瞪一副惡樣的，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衣服里還有些發疼的上臂，咬著牙轉頭出屋了。
唉，這事可怎么跟二嫂說呢？
一晚上杏花都在想這事，翻來覆去的，直到天明了公雞打鳴了也沒想出個法子來，直接被丈夫一腳踹出了門，還揚言今天還什么都沒說直接不用進家門了，弄得她臉也沒洗頭發也沒梳好，就這么邋里邋遢地往大柱家走。
還好一路上都沒遇到什么熟人，不一會兒就到了大柱家門口，站在外頭不知道是進還是退了。
這敲門吧，她實在沒這個臉去提這事，把個好端端的閨女嫁給個癡傻子，她這當姑姑的也狠不下這個心；可扭頭走吧，一頓打還是輕的，指不定他又整出什么事來，說不定又帶回個石頭……
一想到阿成那天領著二石頭回家，她的心就整個兒揪了起來。
在她猶豫著進退兩難的時候，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呀，杏花，你怎么站門口了？”一開口就看到杏花站外頭，陸氏趕緊過去拉著她往屋里走，“來了怎么也不敲門，吃早飯了沒有，要不再吃一點？”
杏花苦笑地恩了一聲，從床上直接被攆出來的，哪顧得上吃飯啊。
進了屋，陸老太太也很吃驚，這大清早的杏花咋就來了？
“杏花啊，以后你用不著來這么早，收拾好家里的事再過來就成。咦？石頭哪，今天咋一個都沒跟著過來？”
“哦。”杏花隨口應了一聲，滿心糾結著丈夫交代的事該怎么辦。
看到她皺著眉心事重重的，陸氏關切地開口詢問道：“杏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
一聽媳婦的話，陸老太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啊？杏花，有事你別悶在心里啊，跟娘說說，娘也好給你一起拿主意。”
“這個……”杏花遲疑了會兒，還是咬咬牙開了這口，“是我家大成，他說……說……”
說了好半天，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可把陸老太太給著急壞了：“哎呀，他到底是說什么了？你倒是快說啊。”
“他說，想替侄子跟姐兒說親。”杏花兩眼一閉，終于哆嗦著把話給說全了。
“說親？這是好事啊，你這孩子，用得著這么吞吞……侄子？他哪個侄子？”陸老太太本來還一臉笑意，突然想起了什么，臉色頓時變了。
“就是……是他大弟……那個。”
“什么？就那個傻子？”陸老太太頓時拍了桌子站起身來，“這怎么行？不行不行，咱們家姐兒好端端的，怎么能嫁給他？”
“是啊，姐兒為了家里吃這么多苦，咱們可不能就這么對她這門親事我不答應，我說什么也不答應。”陸氏也一改平日喏喏沒脾氣的模樣，直接把話挑明了說。
“杏花，你糊涂了啊你這是，那個傻子是什么樣的你不也清清楚楚的嗎？怎么還能開這個口，這不是要硬生生把姐兒往火堆里推嗎？”陸老太太板著臉斥起愛女來，“你這姑姑咋當的？還真狠得下心腸啊。”
“我狠？我狠什么？她這是跳火坑，那我呢，當初爹怎么就這么狠心，硬是把我扔火坑里了？”杏花紅著眼圈瞪著陸老太太吼了起來，“我就沒為了家里吃過苦嗎？為了這個家，為了二哥，我都把自己都給賣了，為什么你們就不能有一次替我想想？我就愿意開這口了，要不是真沒法子，我能開這口嗎我？”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聽到杏花帶著哭腔的控訴在半空里徘徊著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