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個小女孩兒抓著手問東問西，胡靜水直覺得這張四十歲的老臉皮不夠厚，竟然有點兒發紅，死宅了一輩子，第一次跟個大姑娘如此接近，還是個漂亮的姑娘，頗有些手忙腳亂的回答著蘇曼的問題。
蘇曼一直對什么都是淡淡的，用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難得看見她對什么東西這么熱切，見狀索性拉著石守信說起話來，把那只花瓶搬了過來，放在桌子上道，“你不是說要想見識見識這玩意兒么？就是這個了，瞧瞧看？”
將盒子打開來，露出一件頗有元代青花瓷特點的瓷器來，富麗雄渾、畫風豪放，繪畫層次繁多，石守信伸手取了過來，從第一眼看來，的確是有元青花的特征
再取了放大鏡細細的看了一遍，眉頭就皺了起來，“這是真的？”
付小藥嗯了一聲，石守信就道，“元大件器物底部或殘器斷面，可觀察到其胎色不夠潔白，胎質較粗并有細小的氣孔。且不說底上這個事實而非的字，就說這個胎就不對，胎質細膩，也不見支架留下的痕跡，不像啊”
付小藥淡笑不語，石守信也不著急，他還是相信付小藥的判斷的，“元代的瓷器，瓶、罐之類器型，采用分段制胎，然后再用胎泥粘合而成，粘接處器表往往突起，給人以不平之感，外壁接痕經打磨，但內壁接痕仍清晰可見，器物頸部內側略加切削，內壁均不修削，所以在器里的底、腹、口等處胎體接痕表現明顯。一般器物的足邊不規整，有彎曲現象，說明元代制胎時不講究修坯，因此顯得成型工藝較粗糙。”
說著直搖頭，“還真看不出來除了這個花紋特征和釉面以外哪兒還有元青花的特征，瓶壁內平整光滑，渾然一體，削足處理方法常見底足足端外墻斜削一刀，大器足底寬厚多為挖足，挖足有深有淺。器物圈足不十分整齊，呈彎曲狀。器底可見螺旋狀的切削痕，大瓶、大罐的底部旋削紋較粗、較疏，除了外壁的釉層和紋飾，我還真看不出元青花的這些特征來。”
“所以才要找人幫忙恢復他的本來面目。”付小藥道，說著看了胡靜水一眼，才發現胡靜水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蘇曼拖去翻出了之前準備這些東西的紙來，反正事情已經在電話里就講過了，付小藥也不著急。
石守信見狀望著付小藥道，“怎么這么快就往外跑了？林楓就沒來找過你么？”
“呃？”付小藥有些不解，“他有事？”她是打算等徹底冷靜下來再去面對這個事情，否則這會兒去找人，結果自己又搖擺不定的話，那會很尷尬。犯過了一次的錯誤，絕不能再犯第二次，這是她的原則。
一聽這話，石守信就知道付小藥沒去找過林楓了，不由得嘆息了一聲道，“他把手上的好幾個工程都轉手出去了，說是要抽空陪陪家里的人，不能因為忙就什么都不管不顧的。”
說是家里人，實際上卻是因為感情的問題吧？這事兒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用挑的太白了。
石守信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么，雖然付小藥也是他的朋友，可是到底同為男人，難免要多站在林楓的角度考慮。說起來，付小藥并非不感動的，只是，到底是什么程度？總該有個界定。一直這么拖拖拉拉的，他們兩個人不著急，旁邊看著的人著急啊
想到林楓，石守信就不由得恨的牙癢癢，易水那小子滿肚子的壞水兒，他還幫那家伙說好話，不落井下石就算給面子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反正他是看不慣那小子在關鍵時刻還跟沒事兒人似的淡定，指揮著所有的人辦事兒，真是有錢人家出生的小孩兒，把錢看的比什么都重，他到是工作為重了，沒了人，讓他抱著工作過日子去吧
有一種付出是難以承受的負擔，當你無法給予回報的時候，對方做的越多，越會覺得無法自處。
付小藥聞言眉頭就皺了起來，有千言萬語都無法說出口，石守信見狀轉移話題道，“文雯呢？”
付小藥松了一口氣，不是不想談這個話題，而是這個話題讓她無法開口，苦笑道，“幫我還債去了，一千萬，還有一頓飯。我現在負債累累了，打算去打工還債。”
“怎么說？”石守信挑眉笑道，據他所知，付小藥現在是小富婆一名啊。
“公司的事情我也幫不上忙，這次算是把流動資金差不多都填進了這個窟窿，書玉那邊的意思是，讓我幫忙去瞧瞧那幾個博物館的東西，公安局會給我點兒出差補助，然后，我再去弄點兒石頭，想辦法把公司的賬目給平了。否則要是這會兒工商去查，易水就得蹲大牢。”付小藥解釋道，“他是抵押了幾顆石頭勉強在支撐著，還有四月份的珠寶展，手頭的東西不夠，都得想辦法解決了。”
石守信驚訝的道，“你買石頭不是賺的不少嗎？”
“賺的都是石頭，”付小藥無奈的道，“沒變現之前，那就是個坑，我是跳進坑里去了，買了就賣多好的買賣啊誰知道做生意這么麻煩，本來是自己的錢，結果變得誰都能來管你一下，還挪用公款太過分了”
石守信見狀低低的笑了起來，付小藥郁悶的樣子讓他不由得開心，“是啊是啊，跟著我學學，沒事兒撿撿漏，偶爾幫人鑒定一下古玩，吃喝都不愁的，還走到哪兒都受人尊重，你說就憑你這一身本事，干啥不行啊？何苦非要跟自己過不去，把錢投到那個無底洞里去？自己想用都用不了，還得做牛做馬的。”
“當年年少無知犯的錯，”付小藥擺擺手道，“我這都后悔死了，算了，就當給自己找點兒事兒做吧，至少么，有壓力才不會混吃等死，過的那么無聊。”
“怎么無聊了啊？”傅山叉大咧咧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來，捂著腫了半邊的臉沖著付小藥委屈的道，“小藥，你好無情就把我扔給這個家伙，你看，他給我打的”
石守信看見他不過片刻功夫，竟然又跟人打了一架，沒好氣的道，“該”
李彪在后面慢吞吞的走上來，跟傅山叉的凄慘樣大相徑庭，連衣服都沒皺一點兒，付小藥見狀點了點頭，專業的就是專業的，輕易不出手，一出手絕不打折扣，倒不是她對傅山叉沒半點兒同情心，而是這家伙笑嘻嘻的樣子，哪兒像吃了虧的模樣啊？
“要不，我讓他把自個兒綁起來，讓你打回來？”付小藥笑瞇瞇的道。
“或者，讓你一只手？”李彪道。
傅山叉翻了個白眼，“那還有什么意思？咦？就是這玩意兒？”說著湊到那花瓶旁邊瞧了起來，嘴里嘖嘖有聲的道，“真是漂亮不愧是元青花，不愧是咱們的國寶級文物，磅礴、大氣瞧瞧這花兒，瞧瞧這葉子，咱們國家古代最有民族特色的瓷器精品了總算是見到活的了”
付小藥聞言噗哧一聲就笑出來了，石守信在一邊涼涼的道，“你倒是好眼神兒，都沒瞧下內壁，也不看看底子，就知道這是元青花了我告訴你，這玩意兒是胡靜水收來的破爛貨，也就這層釉上的不錯。”
“啊？”傅山叉拎起花瓶翻過來看了一眼，臉就垮下來了，“大明宣德我x，這造假造的也太不專業了吧？”拎著瓶子就要往地上摔，“砸了假貨害死個人”
“不要”石守信驚呼。
李彪則是直接撲了上去，卻看見傅山叉手指尖一勾，瓶子根本沒脫手，又給拎了起來，李彪卻是灰頭土臉的摔倒在地上，傅山叉一手叉腰一手拎著瓶子得意的大笑，“想騙少爺我，有那么容易嗎？盒子還在一邊放著呢”
付小藥呼出一口氣，瞪了傅山叉一眼，拍著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胸口道，“給你嚇死了。趕緊放下，拿這個來玩兒，你也真是……”
正在說話的胡靜水和蘇曼也被這番響動給嚇了一跳，胡靜水這才想起今天的正經事兒來，走過來，接過傅山叉手上的瓶子，細細的看了一番，眉頭擰著道，“這玩意兒到底是怎么做成這樣的？有點兒麻煩，恐怕我得研究一下。”
付小藥也知道事情怕是沒那么簡單，要那么容易，恐怕早就被人發現了，“先做個贗品出來吧，至于這個，你慢慢研究，不著急，先把那邊糊弄過去再說。”
正說話間，付小藥的手機就響了，接起來一聽，就聽見楊秘書在那邊大聲的道，“付董，你趕緊來公司一趟出事了”
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場似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楊秘書說完就掛了電話，付小藥心里咯噔一聲，恐怕是易水出事了
跟胡靜水打了個招呼，誰知道胡靜水抱著花瓶已經走火入魔了，一點兒都沒聽見的樣子，付小藥也顧不得那么多跟石守信他們說了一聲，匆匆的往公司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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