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和阿碧別了阿娘一家,阿碧攙扶著有些微醉的雪衣向著饆饠山走回,阿娘還一直在那張望著自個兒子大雨跑哪去了,這邊又拽著小山一個勁的對著雪衣笑別。
誰知剛出院子,只見遠遠的大雨拖著什么呼喊著走了回來:“五娘、娘、快,我在河邊發現一個受傷嚴重的人!”
阿娘、雪衣一聽,幾人紛紛迎了上去。
只見大雨手臂挽著一個昏迷的男人,男子著一襲錦緞華貴的月藍色袍子,渾身濕漉漉的淌著水,發髻玉嫓早已松散,凌亂的發絲遮擋住低垂的顏面,身上有幾處刀傷,只一處刀傷較為深,其他倒并不在要害上,只是那被水沖洗的傷口隱約透著紫黑色,看來是中毒了。
坤雪衣忙對阿碧道:“快、阿碧,阿娘,大雨,將此人送到我的小筑。他中了毒,傷口得盡快處理!”
“中、中毒?”
阿娘和大雨哥楞了一楞,連忙點頭,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將這男子送到了饆饠山上,雪衣所住的小屋里。
迎阿碧拿來醫藥箱,雪衣讓阿娘和大雨哥還有小山都上外頭等。
阿娘一家人躊躇了一下,雪衣便對阿娘道:“不如,阿娘幫幫忙,幫忙燒些熱水來,他渾身濕透,必須將衣裳換下。”說完看著大雨,“大雨哥,麻煩你,回家拿上一套干凈的衣裳來好嗎。”
大雨看了看那蓬頭垢面的重傷男子,點了點頭,帶著小山轉身去了。
“阿碧,將門關上。”屋子里只剩下阿碧,雪衣吩咐著,阿碧卻是一愣。
“公——”“小姐,這是?”阿碧不解的看著雪衣。
雪衣目光一轉,落在那男子的腰佩上,目光收攏,低聲道:“若我沒看錯,此人只怕是端王爺。”阿碧聽了著實一驚,雪衣走上來,伸手將那凌亂的發絲撥開,兩人心中一片嘩然,阿碧道:“真是端王!”
雪衣凝眸看著昏迷不醒的端王。
他為何會傷得如此重?
看來,他大概是被河道沖到了這蘿水河畔。
他堂堂端王爺,為何會如此不慎,在帝京也會受到如此重的暗傷,一人掉落到這偏遠的荒村?
他到底在做什么?這傷,顯然是暗處襲擊所至,刀上抹著毒,可見對他的憎恨,大概是……仇家?
“阿碧,快,將他衣裳褪下。”雪衣忙著吩咐,一邊準備替他療傷。
阿碧遲疑了一下,上前,動手將上官鳳玄的上衣褪盡……
兩日后。
清風送來竹林陣陣的幽香,淡淡的金陽點點斑駁了一地細碎的剪影。
上官鳳玄昏沉的醒來,手指摁著脹痛的額頭,第一感覺便是環視四周的陌生環境。
這是一間別致干凈的簡樸睡房。
屋子狹小,卻散發著一股女子的清香,從擺設可見,這兒住的是女人。
他撐起身體,棉被滑落,垂頭,只見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處理包扎,換了條干凈的褲子,上身裸露著,繃帶上還隱約透著血漬。
他從床上下來,只覺得內息不穩,身子搖晃著又倒了回去。
此時屋子外頭傳來腳步聲,他半坐起靠在床頭,深沉俊逸的眸子半瞇著,警覺盯著竹簾背后款步而來的身影。
只見,那女子隱約著一襲勝雪的白裳,一徑連頭上亦帶著白紗斗笠,倩影融在門口照進來的陽光里,朦朦朧朧,宛如冰雪中的白蓮,飄逸而來……
他看著,
軟竹簾子掀開一角,那女子端著一只云盤頭一低,便走了進來。
見他坐起在床頭,她腳步頓了一頓,然后又順勢走了過來。
一開口,只覺得聲音冰靈中透著一股珠玉般撩人的魅力,柔而不媚,靈中帶脆,脆中透著堅定。
聽之讓人覺得就宛如一泉冰靈的水細細的淌入人的心間。
雪衣見他目光深沉而銳利的直視著她。
她心中微微繃著一根弦,隨后便淡然的走進來。
此時她白紗垂面,面容已改,且那改顏藥不僅能改變容顏,還會將原本的聲線壓低,因此恢復容貌后,她的聲音自然也跟著變了些。
“你醒了。”
她端著一碗藥走到床頭,“氣色好了很多,應該沒有大礙了。”
“來,把藥喝了吧。”她將藥碗遞給他。
上官鳳玄目光定在斗笠白紗上,銳利的目光就仿佛她并沒有白紗遮面,而他能清楚的看見她的一顰一動。
“是妳救了我?”
上官鳳玄臉色尚且還很蒼白,唇瓣亦是干澀裂開的。
“你昏倒在蘿水河邊,是大雨哥發現了你,大雨哥把你背到我這,然后我救了你,從你躺在這里開始,你已經昏迷了兩天了。”雪衣簡要的將情形說了一遍,見他面色沉了下去,似乎在回想什么。
“大雨哥是何人?”他問。
她道:“是住在饆饠山下的百姓,阿娘的大兒子。”
“妳是何人?”他抬頭看著白紗,再問道。
她又將藥碗遞上前一分,“先把藥喝了。”
他似乎有些冷了臉,但沒有說什么,而是接過藥碗一仰頭,喝盡,面不改色,端著那碗道:“妳是何人?”
雪衣收了碗,白紗飄動,“我是尋常百姓,略懂醫術,住在這饆饠山上。”她看著他,道:“你可以喚我一聲,五娘。”
“我還有個丫鬟,喚……朱兒。”
此時,簾子掀起,一道身影走了進來,正是改了顏的阿碧。
阿碧看了一眼醒了的端王,又看著雪衣道:“小姐,藥弄好了,可以換藥了。”
雪衣道:“這便是‘朱兒’,我的丫鬟。”
上官鳳玄定定的將她倆人打量了一番,雪衣走上來要為他解開身上繃帶,斗笠上的白紗蕩在他眼前,她細白修長的手指碰觸著他的肌膚。
他偏著臉,近距離下,聞得她身上散發著一股青竹的絲絲磬香,隱約看見白紗下的臉白皙勝雪,但五官瞧不清楚。
藥換好,雪衣起身,他忽然伸手一拉,將她帶入懷中,一手試圖摘下她頭上斗笠,誰知她有幾分身手,他身上帶著傷,便讓她掙脫了。
“取下它,我要看清妳的臉。”
他淡淡而冰冷的語氣,仿佛是這兒的一家之主,又仿佛是在下著命令。
雪衣不急不緩的道:“此處是我家,公子瞧來不是尋常人家,如何連基本的尊重也不懂,難道公子就是如此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上官鳳玄方才一動,又牽扯了傷口,臉色有些灰黑。
他躺回床榻,冷淡嗯了聲:“……妳便是美若天仙,也入不得我的眼,若是貌丑無鹽,我亦不會恥笑。我不過是想看清救我之人的長相罷了,日后好報答妳。”
“看來,公子倒是個謙謙君子?”雪衣含有深意的眼眸看著他。
上官鳳玄眸光冷淡,冷笑一聲:“沒有人,會把這四個字放在我身上。”
“公子身中數刀,又帶著毒,是……被仇家追殺?”
“這不是妳該知道的。”
“公子是……何人?”
“知道了,對妳沒有好處。”
白紗斗笠下,雪衣靜靜含著笑,淡淡道:“恕五娘造次了,公子不愿多說,五娘便不再問,公子大可放心,蒹葭村偏僻高遠,饆饠山更是幽靜,公子大可以在此好好養傷,五娘先出去了,待會午時會將飯菜端來,公子好生歇息,你的傷雖不在要害,但傷得也不輕,需要多調養。”說完,白紗白衣袂袂輕搖,步出了睡房。
上官鳳玄眸光微睞,凝著那抹離去的白色身影。
五娘……
蒹葭村?饆饠山?
腦海里,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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