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地,心在掙扎。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喧鬧都在漸漸消退,只有,只有他腦海里撕裂般的嘶吼
和親,假死,折磨,嘲弄,傷她報復她折磨她,這才是目的!!
可是為何,她那可恨的臉一次又一次占據了他所有的意識
眶為什么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為什么無法自拔的受她左右,為什么每一次蓄意的羞辱之后他得不到任何一點報復后的快感,只有落寞無邊無盡的落寞
只有一次又一次痛楚襲來時,又恨又痛又難以忘懷的矛盾掙扎!
她的無情還歷歷在目,她帶給他的傷痛跟隨一輩子!
澡可該死的,當自己一次次失控的行為之后,那破碎血淋的心只是更破碎不堪
——納蘭雪衣。
該恨妳的
背叛我的人,只有死。
既然老天讓妳嘗到我曾受過的痛,那么,這算是天意,天意如此,讓妳葬身火海。
天意,讓妳還這欠我的債
從今爾后,忘了妳忘卻妳永不再想起妳的臉妳的眼睛妳的笑
也許在心里化了灰,就真的,什么也忘了。
才能讓我忘了那痛徹心骨的傷!
可,這身上的傷疤要怎樣愈合,它們是如此該死的猙獰和丑陋,時刻提醒著我,讓我怎能不恨!怎樣不恨妳!怎么能不恨!
也許,三年前從沒見過,或許這傷才能痊愈
“王爺”
“爺”
孟然、白秋的聲音漸漸又傳進耳中。
起身,金面再不看火海的方向,幽冷的眸只有破碎的冷漠。
收了劍,翻身上馬,看一眼手里的進宮腰牌,沙啞的聲音低沉如鬼魅:“白秋,你帶一隊人前往送子廟,我會在一個時辰內趕到,孟然,你隨我入宮,天地門的人盡速撤退!”
孟然、白秋彼此相視一眼,默然領命。
片刻后。
“掣——”
兩騎,揚塵奔著皇城的方向而去。
此時,半空,風卷著飄落在對街屋檐的一片薄薄的白重新蕩起,隨風而走,搖搖蕩蕩之下從上官鳳瀾眼前落下,馬蹄奔踐而過,那片殘白的薄燈上赫然寫著一行字:平安——納蘭氏雪衣祈愿。
天月樓。
狂風呼祚,火焰如蛟龍蹈海,不久前還高高矗立,不久前,還繁華璀璨的天月樓,滾滾烈火中,崩塌傾倒。
一撥撥皇城侍衛持刀而來,撤退不及的殺手紛紛被圍截。
護軍參領來到火海焚燒的天月樓前。
龍青天手中抱著被他敲昏的阿碧,形容狼狽,卻仍舊不失將軍威儀。當他找到阿碧,阿碧身上早已多處受傷,卻不顧性命的向上沖,無奈之下,只有將其掌昏帶出。而另一方,上官重蓮終究是帶著為他受傷的蕭漓兒逃出火海,卻終究沒能找到雪衣的身影。
隨從要抱走阿碧,龍青天卻不肯松手。
面對那皇城侍衛參領一一下令:“請參領將皇城侍衛分成幾撥,一隊即刻救火,一隊救人。再有,分出一小撥侍衛維持街上百姓秩序!”
“是、謹遵將軍指令!”那參領即刻遵照龍青天的指使命令下屬行事。
龍青天面對自己的隨從道:“弄幾輛馬車過來,要快!”
不一會,三輛馬車停在天月樓前。
龍青天派了幾人送早已昏死的端王妃沈湘湘回府。又派了一輛馬車給上官重蓮。
“小王爺,讓卑職的屬下派人即刻送蕭小姐回府治傷要緊!”
上官重蓮抱著蕭漓兒,沉默的看著坍塌的天月樓好一會,眼眸中有沉痛的傷滑落。
轉身,嘶啞道:“不用了,我親自送她回相國府。”
與此同時。
天月樓幾乎化為灰燼。
天月樓外驚喊聲、哀嚎聲連連不絕,在這些聲音里還有一群不一樣的呼喊,那就是被雪衣救出的百姓。
只見所有的人紛紛跪倒在天月樓前,上身拜地,不斷的哭喊:
“好人吶活菩薩,老天爺,千萬保佑那姑娘平安無事”
“老天爺,保佑保佑咱們的恩人吧”
“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奮不顧身救人的人吶,可憐她還只是個姑娘”
“雖然長得丑,可卻有顆好人的心,她是咱們的恩人吶”
“菩薩悲憫,菩薩顯靈,千萬不能讓她就這么為了咱們而死了”
就在那群人紛紛祈求上天保佑雪衣的同時,人群里有騒動傳來,有人聲漸漸傳開:“聽說,那救人的丑姑娘,是景王府的王妃”
“聽說景王妃是北蒼國和親來的丑公主”
“公主?一個公主怎么可能有這樣好的心”
“誒,是我親耳聽見的,有好些人在里頭找她,都喊著王妃”
“真是景王妃?”
“是景王妃,那丑姑娘就是景王的妃子,是北蒼國和親來的丑公主吶”
“活菩薩呀,”
“老天保佑保佑她”
流鶯走上來,看一眼龍青天懷里昏厥的阿碧。“龍將軍,請將奴婢帶回王府,奴婢甘愿接受懲罰,帶王妃來天月樓放天燈,是奴婢的主意,若不是”流鶯哽咽著沒能說完。
“妳先回府吧,如何處置,回府再說。”龍青天沉聲道。
看一眼上官重蓮,那一抹飄逸的紅已然抱著蕭漓兒策馬遠去。
他眉頭深深皺在一起,凝著懷里那張眉清骨秀的憔悴容顏。
這一醒,若知王妃離去,這忠心的女子,又該如何
他不敢想,只覺心中煩亂,抱著阿碧上了馬車,向著自己的驍騎將軍府邸而去。
這一刻,忽地狂風呼祚,劈啪的閃電扶搖直下。
人心激奮,百姓吶喊,拜天拜地拜著各路神明。
陰風颯颯,頃刻間暴雨傾盆。
噴噬的焰火漸漸湮滅,青煙滾滾,覆了半邊夜空,殘垣斷壁,一片狼藉的廢墟,是不久前還風姿挺立的天月樓。
然而,一刻鐘過了
兩刻鐘過了
誰也沒能,看見那丑姑娘從火場里走出來
哭聲凄凄,悲慟的淚水,在天月樓前滿滿灑了一地
帝京街頭,某一輛馬車上。
渾身狼狽的上官鳳玄穩穩摟著雪衣在懷,他看一眼雪衣受傷的左肩,靠近背后的那一塊,衣料盡數燒毀,白皙的一塊肌膚被火烙得猩紅一片。
那張爬滿灰塵的臉上辨不清是麻斑還是黑痣,只是灰黑的一片,一排出奇濃密卷翹的睫羽寂靜的落下,在眼底投影出溫柔憔悴的陰影,偶而如蝶翼般隱隱顫動著,眼角還掛著在火場里因凄慘場景而悲憫落淚的淚痕。
當生死之刻,她奮力要救下每一個受難的人。
她要救,他幫她救。
可就在他救人分心之時,她以自己嬌弱的身體毫不猶豫的沖過來為他擋下一擊,那沉重的橫梁燃燒著火燙的溫度砸在她背上,昏死前,她說的一句話卻是:“幸好來得及”
再顧不得其他,他要救的,只有她。
于是,抱著昏死的雪衣,他悄然出了火場,尋了馬車,一路匆匆往端王別苑趕著。
另一邊,他早已派找到他的武云將太醫院的太醫悄悄帶來。
抬手,他輕輕撥弄她鬢邊汗濕的發絲。
也許連他自己也未發覺,一抹心醉的柔情漾在眼底。
“小五”要怎么,才能將妳留在身邊,寸步不離的守護著
難道要等三年,等她從景王府出來?
三年太漫長,他已經無法再等一個三年。
也許早在那三個夜晚,昏暗的郊外,她那雙明亮動人的眼睛早已烙印在他心底。
“不,不要娘娘,救救我好痛啊,娘”
懷中,有細碎的囈語傳出。
上官鳳玄凝著深深的眉間,捧起雪衣汗濕的臉,馬車顛簸中,他將她額頭發絲拂開,溫熱的唇緩緩落在她額上,輕柔的,并沒離開,而是沿著沾滿灰塵的面頰,從她眉心一點點緩緩向下吻著,停在她挺巧的鼻尖上,當他的唇微微沾上她的唇,他又將唇一偏,落在她耳畔:“別怕,我在這,我不放手,也不會讓妳有事,忍耐一下,馬上,就到家了。”
“痛”
雪衣的眉深深皺起,毫無意識的胡亂低吟。
是誰,是誰的聲音在她耳邊如此輕柔的呼喊,是誰的聲音帶著暖暖的安定漸漸的融化在她心里
她還,有家么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曾對她這么說過。“小衣,讓我給妳一個家,將妳緊緊的困在我的身邊,再也,飛不出我的身邊。”
風送走一陣,又吹來一陣。
子夜,天空漸漸濃黑去,大雨依舊傾盆。
天月樓前,百姓們早已消散,侍衛不再,那蕭瑟的頹垣還在雨幕中冒著呲呲青煙。
青石街道上,清冷的夜色拉扯出一道孤寂的身影,長長投影在蕭蕭風雨中。
金面黯淡,滴滴雨水順著光滑的表面暢快流動。
沒有人知道他是何時回到這里,沒有知道他在這站了多久。
面對廢墟,金面下忽然傳出低低的笑聲,那笑聲越漸猙獰,越漸瘋狂,沙啞的,并不大,笑得支離破碎,笑得,竟有淚水都滴了下來。
瘸腿的身影單膝倒下。
還在笑著,渾身都因笑而震抖。
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是被火燒死。死了好,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笑聲猙獰得陰狂:“妳該死是妳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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