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玉托著腮,一臉認真地聽盧中植講解,對于士族子孫的婚姻大事,心中漸漸有了一張譜。
身為士族大家的子孫后代,尤其是嫡系,因后繼和姻親同族中利益息息相關,在婚姻大事上,便不能像尋常人家那般隨便,通常來說,談婚論嫁,明媒正娶,因著不成文的規矩,是有三種情況。
第一種最常見,相互交好的士族大姓之間喜通婚,因利益捆綁在一起,婚姻會使雙方關系更加牢固。
第二種最多,族中庶女庶子嫁娶于門第稍遜者,多是附庸。
第三種,也是最榮耀的一種——指婚。由皇上親自開口下話,指定男女雙方婚事。這亦是是皇權用來調節門第之間親疏,拆分交往過密士族的最有效的方法。
這指婚一事,常是在科舉之后,朝中每有變動之時。盧智風頭正勁,又是懷國公府的嫡孫,只要在科舉上冒了頭,又沒有婚約在身,必定是會被皇上指婚,這圣口一開,不論是好是壞,便不能再改。
因此,盧中植會詢問遺玉,盧智是否有中意的女子,是想要在科舉之前幫他訂下一門他自己中意的親事。
“……這些事本該是由你祖母或你娘親講給你聽,有些話也不當同你說的太過明白,”盧中植看著遺玉眼神一利,道:“可祖父知你非是那些尋常的小姑娘家,咱們祖孫便不講究那些個,眼下我親口說給你聽,一是因為牽扯到了你大哥的事,你娘尚且不知何時才能找回,你大哥的事,你便多上上心,二是因為你再過一年半載便是及笄本文于55ab社區,五院藝比上你出了風頭,在這之前,上門說親訂婚的絕不會少,祖父要你心里有個底,你且記住……”
“千萬莫要同皇子們扯上關系。”
但見他肅著一張臉,再謹慎不過叮囑這一句,遺玉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放在裙面上的手,緊握成拳。盧老爺子并未察覺到她的異樣繼續道:“祖父知道你同魏王私下有些交情,離京經年,老夫并不了解這位四殿下,但活到這把年紀,該是什么都看的清些,這位頗受圣寵的殿下,絕對是個性子狠辣冷酷的人物,你還是莫要同他牽扯上為好,此外,老夫昨日聽到些風聲,皇上有意在魏王生辰前后幫他選妃,此事牽扯甚廣,許是我多慮了,在這節骨眼上,玉兒,聽外公的話,遠著他些知道嗎?”
“嗯孩兒知道了。”遺玉笑了笑,乖巧地點頭應道。
“你留意些你大哥的事,等中午他回來,老夫再同他說過。”盧中植將已經變溫的茶水飲下,放了杯子,便要起身離開,他一下早朝,回府便過來尋遺玉說話,還有些事情落下沒有處理。
遺玉送著他到了門外,老爺子擺擺手,自行拄著拐杖,在管事的跟隨下離去了,待目送他走遠,她臉上的笑才變暗,視線飄搖,望向院墻下那一叢枯待的迎春。
李泰,要娶妃了……
“小姐,您進屋去吧,外面冷。”
“嗯。”遺玉回神,在平彤平卉疑惑的目光中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這有什么好驚訝的,他是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位高尊貴的魏王,是有心帝位的成年皇子,若是不娶妃,那才叫奇怪吧,側室、正室,日后還有姬妾成群,沒準兒老婆多了,他那面癱便好了也說不準呢!
忽略掉心頭的失落,遺玉有些壞心地想著,轉身走進屋里,繼續練她的字。
盧智上午去了學里,果然不出他所料,負責相關事宜的謝學士,很是遺憾地告訴他被取消了資格,寬敞的教舍里面,剩下的十來個人,聽到這確信兒,多是樂的,畢竟盧智若被留下,那名額必定會又少一個,誰都不愿在這最后關頭被刷下來。
“多謝前兩日謝先生的指點,那學生就先告辭了。”
盧智對著謝堰一禮,反應很是得體,他扭頭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程小鳳,便讓蠢蠢欲動的她安分了下來,老老實實地坐在原處,看著他援步走出了教舍。
“可惜了。”坐在程小鳳左側的長孫夕惋惜道。
程小鳳聽見,深有同感的她扭頭應道,“若非是有事耽擱,阿智一準兒會被選上。”
兩人身后坐著的,是盧書晴,正在研墨的她,用著她們都能聽到的音量,道:“就是被選上了,大哥也沒功夫顧這些個,畢竟現在嬸子是音信全無,他哪有心思。”
聽著她對盧智的稱呼,程小鳳翻了翻白眼,沒有接話,長孫夕卻側身問道:“說來,聽聞二小姐生了病,眼下是好些了么?”
“嗯。”盧書晴隨口應道,天知道這幾日她壓根就沒見過遺玉半面。
“那便好,我正要知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會你們,今晚爾容詩社要在舒云閣小聚,你們可務必要來,麻煩盧小姐回去轉告二小姐一聲。”
盧書晴笑道,“話我會帶到,她去不去我可就管不了了。”
長孫夕蹙了下眉,點點頭,又去對程小鳳道,“小鳳姐這次可要去啊。”
向來對爾容詩社的活動是能逃就逃的程小鳳,訕訕地道:“再說吧。”
文學館東閣
將近中午時候,謝偃夾著兩本書,匆匆從長廊小跑而過,遠遠看見站在東閣一樓正房門外的阿生,才放緩了腳步。
“李管事,王爺還在里頭?”
“這不等著謝大人您呢,趕緊進去吧。”阿生側身撩開簾子,讓他進屋。
謝偃很是客氣地沖他謝過,才一腳邁進暖和的屋里,喘勻了氣息后,低著頭繞過屏風,走進里屋,對著窗前書桌后面坐著的李泰,躬身一禮,上前兩步,雙手遞上一份文折。
“王爺,此決修書從國子監并文學館,一十三人皆以選出,這是名單,您請過目。”
“嗯。”手泰放下手里的書,打開那藍皮文折將上面人名掃過一遍,伸手取過毛筆,隨手在土面勾畫了幾下,使持文折合上,丟給了謝偃,道:
“重錄一份,將學士和弘文館參與修書那些的先生都注上,拿去門下省,請詔。”
“是。”謝偃應聲,轉身后,方才好奇地將手上的文折打開來看,卻見那幾列人名中屬于文學館的一處人名被勾去,旁邊又特加了另外一個名字,知道什么時候孩問,什么時侯需要閉嘴的他,將文折收進袖中,揣著疑惑出了門。
已經是中午,正是午膳時,李泰在文本文于55ab社區學館又待了一刻鐘,便回王府,進門就有管家遞上一張帖子,道:
“王爺,這是方才太子派人送來的。”
阿生接過帖子,跟上李泰的腳步,翻看之后,請示道:“主子,太子邀您今晚小聚。”
“回了。”手泰想也不想俱答道,這幾日正走事多之時,沒閑功夫去應付李承乾。
阿生又看了一眼帖子,猶豫道:“這回是約在舒云閣內,并非煙花之地。”
聽見這話,就連李泰的眼中都流出些意外之色,要知道,但凡是李承乾邀約,無不是定在平康坊的風月場所,再喚上一群歌姬舞姬作陪,聲色酒肉,酒到酣處,場面端的是。
而舒云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吟詩作對,品畫觀字的風雅之地,太子夜晚漣約,選在那里見,難道是轉了性不成。
“……那便去看看好了。”
盧智是在外頭用過午飯才回府的,在向慕院外遠遠兄著盧書晴的背影,進到東屋后,見著坐在毯子上抱著一小筐的繡線正在配色的遺玉問道:
“方才盧書晴來過?”
遺玉聽見聲音,抬頭,“她剛走,大哥吃過飯了么?”
“嗯,”盧智在她對面坐下,接過平彤遞上的茶杯,問道:“她找你做什么?”
遺玉挑出一縷淺紅色的線搭在鵝黃上,道:“說是晚上爾容詩社小聚一一這顏色你喜歡嗎?”
盧智看她舉到面前的兩只線板,道:“還好,上午出門了?”這些顏色勻稱的線頭還有她身邊零散的一些布料,螞蟻團第一時間章節顯然是新買的。
遺玉將那兩種顏色跳出來,笑道,“不是,大哥可還記得上次咱們在東都會一家繡坊里見著那個掌柜,就是叫盧正的,是他上午送了過來。”
懷國公府在京城也有幾處產業,邢繡坊伎是其中之一,這次給遺玉送來的,都是產自江南的上好絲線布料。眼下他們身份大變,以住的有些物件再用難免寒磣,不想假他人之手,遺玉正打年幫盧智盧俊他們繡些新的荷囊等物,見人送來,想著反正走自家的東西,便順勢收了下來。
盧智見她高興,并不意外,遺玉從小就喜歡倒飭針線,同盧氏一樣,見著好的線料,比金銀釵環還要樂得。
“你晚上準備過去?”盧智伸手撿起一塊絲滑的綢布,問道。
“不去不大好吧,”他沒明說,遺玉也聽出他不想讓自己去,纏著手上的線,道:“若沒人知會我也罷,這還專門找了個人來傳話。”
“約在哪里?”他不想讓她去,但也不會干涉她。
“舒云閣,”遺玉將滑下的發絲掛在耳后,玩笑道:“我問過了,是處飲茶作詩的好地方,那么多人,大哥還怕我丟了不成?”
“想去便去,讓盧耀跟著。”
“放心,”遺玉搖頭笑道,“如今好歹我也是國公府的小姐不是。”可不是誰想踩就能來踩上一腳的。
盧智眉頭一挑,不置可杏地將空杯遞給平彤,讓她蓄滿后,飲著茶看遺玉忙活,享受這片刻難得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