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點。:
自端看到,愣了一下。
“過來吃飯。”他說。
是果汁和三明治。自端看到,沒有落座,伸手過來拿那三明治,佟鐵河迅速的伸出手去,蓋住了盤子。她縮回手來。
就“坐下。”他沒看她。
她沒出聲。
“坐下吃,等下我送你上班。”
堙她要遲到了,他了解。可是不能不吃早點。空著肚子站一上午,那不是開玩笑的。
她終于坐下來,悶聲不響的,將面前的食物都消滅掉。然后,她拿起外套和包就走。
他跟著她站起來。
“不用。”她已經走到了門口,等她換好了鞋。他經過她身邊,抓住了她的手,她甩了一下,沒甩開。
昨晚的情形,像是帶著硬刺,撞的她頭疼,撞的她心疼。
他并沒有讓步。拉著她的手,開了門,走出去,走到車邊,把她塞進自己的車子里。
“我自己走。”她嘴巴一張一翕,臉上青青白白。
他沒理。
車子開的很快,像是要飛起來一樣。自端的手摁住了身下的真皮座椅。只是觸到,又像是被燙了一下。
他只管把車子開快,開的更快……
當他把車子停在P大門口的時候,自端的臉已經完全白了。一路上,她倔強的不肯跟他說一個字,他知道她是心里不舒服,他知道他飆車飚的她簡直想吐,他知道她甚至是有些怕他。可是……他看著自端開了車門下車,頭也不回的往校門走去,像是逃跑一樣的姿態……他心里呢?
就在他們即將最緊密的結合的時候,他們之間最親密的時候,還有別人的存在。他那么的用力,仍然拽不回她的心、她的神。她醉時的放縱,他可以告訴自己盡量忽略;可她清醒時的迷茫、拒絕……
他就一直躺在車上。讓自己慢慢的冷下來。透過天窗,能看到暗沉的夜空。稀稀落落的,只有最亮的幾顆星。四周的光線太強了吧,星星都藏起了光芒。
買這個車子的時候,和鄧力昭一起。鄧力昭說這車好啊,裝飾精良,內里寬敞,頂上亮堂,以后專門開著去山頂看星。去山頂看星……他當時只是笑笑,他是沒那個閑情玩這些花樣的。
他想著,要是,她能,安安靜靜的,和他一起躺在這里,哪怕就是躺一會兒,他心里,也沒這么難受吧。剛才,真不想清醒來著。要是糊涂一點兒,可以不用看清楚她的眼睛,多好。
一直到自端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口的人流車流里,他才離開。
而自端小跑著,想要快快的跑出鐵河視野覆蓋的范圍。
“小景!”
她站住。
“你跑什么?累死我。”蘇婷追上她,竟是氣喘吁吁的,“我叫了你半天,你就是不理。后面有鬼攆著你?”
自端望著前面。
不是,不是身后有鬼,是她心里的鬼。
蘇婷告訴她,下第一堂課在學院辦公室有個會。
她答應著。
一直到她站在教室里,打開她的筆記本,她的心還是跳的不規律。手指在觸摸板上滑動,眼前這小小一塊液晶屏,桌面上是一幅竹林的圖片,翠色盈目,她看著,這是每日看慣了的圖……桌面的上的圖標不多,她習慣性的的瀏覽著,她的教案總是放在桌面上。就在她要打開教案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了一個文件夾。
PIC。是照片。是什么照片?她不記得自己最近拍過什么照片,還放在這里。
她沒有多想,指尖敲擊了兩下。繼續點開。
等待打開的工夫,她把手表摘下來,放在講桌上,看一眼,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
時間還早。還早。
剛剛路上的狂飆,仍讓她心悸……指尖撓了一下額角,轉移一下那心悸的感覺。她把目光重又移到面前的屏幕上。
她抬手托了一下眼鏡。
她定住了。
這是一張非常清晰的圖片。非常清晰。清晰的,她都能看清楚,照片里的那個人,他頸上的朱砂痣。那個人,他左邊頸子上,有一顆相思豆大小的朱砂痣……
自端的手指,機械的點擊著,光標停留在“下一個”上,一閃,又一閃。下一個,下一個,還有下一個。點擊的快了,圖片連接成一串:那個女子,她看著他的眼神,她摟住他的動作,她親吻他的樣子……動態的呈現在自端眼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自端的左手垂下去,扶住了自己的腿。她使勁兒的按了一下。身體上,所有的輕顫、酥麻,從昨晚遺留下的,從早上蔓延開的,從此刻產生的,終于,都化成了灼痛。比圖片還要清晰的灼痛。
她抬眼。
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男生,女生,坐著的,站著的,走著的,翻書的,聊天的,喝牛奶的,還有目光直直的看著她的……
她一個一個的看過去,這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這些……學生們。
一團紅色的云迎面撲過來,和那清甜軟糯的聲音,叫著她“景老師”,跟她說“我是滕洛爾”,認真的看著她,說“任何機會,都需要自己去爭取”……會對著她微笑,會幫她拿重物……她是不是該想得到,會有這樣的時刻,會有這樣的人,總會有一日,來到她面前?
她覺得自己有點兒虛軟。
那么仔細的看著,沒有發現那個面容。那個只有幾面之緣,卻給她留下了深刻無比印象的面容。美麗,清馨,讓她喜愛,讓她愉快,盡管,都只是細微的。這些細微的印記,都化成了鋼針,刺到她心上來。
教室里漸漸的安靜下來。上課鈴聲并沒有響,可是,大家安靜下來了。學生們看著他們的景老師,以從未有過的清冷的表情,看著教室里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