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悍家福
殷州的大街小巷最近都在傳揚著蕭府的喜事,甚至比當初蕭家三爺迎娶平康郡主下嫁還要轟動。只因這蕭家大老爺老樹發新芽,在四十幾歲的時候又娶了第三房媳婦。
林氏從打回了娘家,一直都是偶爾清楚偶爾糊涂。清楚的時候,她會默默流淚,嘴里也低聲念叨著六郎我的六郎,糊涂時便會高呼道,表姐夫,我一定會好好待婉箏和三郎如親生的一般……
這一日正趕上清醒時分,突然聽到房門外有丫頭喁喁低語聲。凝神細聽,蕭長田又娶了個二十出頭的黃花大閨女?據說那蕭家新大夫人貌美如花,既溫柔又多才情?林氏苦笑一聲,隨手便舀起了身邊炕上的笸籮,那笸籮里,有一把極其鋒利的剪刀。
她舀起剪刀,對準自己的咽喉,猶豫了再三,又想起了六郎。這一剪子下去,倒是再不用煩惱,也不用婆子們天天按著勸著叫她喝那黑苦的藥湯,更不用父親看見她便黑了臉,母親看到她便滿臉淚。可是六郎不就真成了個沒娘的孩子了?
其實她最近想明白了。三郎與三郎媳婦還真不是壞人,是她當初……也許,她沒了之后,這哥嫂還能更善待六郎些?嗯,一定會的。林氏想罷這些,罷了罷了,就用一死給六郎鋪就一條更好的路吧。
也就是火石電光間,她的剪子高高舉起,門外的兩個丫頭也進了門。驚呼聲中,剪刀扎偏,卻依舊是血流如注。林氏臨近昏迷前,還苦笑了一聲,暗道我真是造了孽,想死都死不成。
六郎早在三月就收到了父親的來信。他本不想回殷州參加父親的婚禮,卻又極是想在父親的婚宴上大鬧一場,因此到底與先生請了假,長途跋涉十幾日后終于在四月初七到了家。
不想父親與他一次徹夜長談,徹底驚醒了他。原來,母親真是犯下了諸多不可饒恕的罪?父親的為人他其實知道得很清楚,即便對他有再多嚴厲,動怒時甚至會拳打腳踢,到底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何況,父親說到傷心處還落了淚。而他,其實早在大鬧清苑之后,心里已經對自己的母親起了疑,只是打死都不愿相信。
外祖家是什么做派他也清楚。若不是被父親實實在在抓住了把柄,他們說什么都不會同意將娘接回去的。六郎想到這里,不由得與父親抱頭痛哭,一邊哭一邊道,我怎么竟然有這么一個娘親……
聽到他這么說,大老爺抹了把臉上的淚:“她是生你養你的人,就算有些事做得再不對……因此你不能說你恨不得沒有這么個娘。只是你以后的日子里一定要記住,無論是為自己謀求什么,一定要努力走正道兒。”
若不是大老爺這些話,六郎也許就沒了活下去的勇氣。這孩子,也是眼里揉不得一點兒沙子的主兒。再加上之后在家的幾天里,無論是老夫人,還是蕭孟朗與皇甫惜歌或是其他哪個,甚至哪怕是個下人對他也與以往并沒有兩樣兒,六郎不再帶著偏見看這些,竟也覺出了誰都可親可近,好好活著似乎也有了意義。
大老爺成親后的第六天,六郎便想重新回學院去。倒是大老爺舍不得了,說不如父親給你們山長寫封信去,咱們族學如今被你三叔父整頓得極好,又請來了幾位好先生,何必再去那么遠,叫家里都惦記你。
六郎心里還有些小別扭,不大愿意立刻就答應留下。又想到四哥成了家不再去念書,五哥也去了京城國子監,剩他一個怪沒意思,正待執意要走,林家來人送了信兒——六郎他娘病重得厲害,只想看他一眼,再三懇求大老爺叫六郎去一趟。
大老爺將六郎叫到跟前,問他可愿意去。六郎搖頭。大老爺沉了臉色:“還記得爹與你說過的話么?身體發膚,受之于誰,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你若不愿去,爹也不勉強,只是等你年紀大了,你終會后悔的。”
皇甫惜歌在后院兒聽說了這事兒,便叫白芷打點了些許的名貴補品,叫吳媽媽送過去給六郎帶著。如今大老爺舍不得六郎再離家求學,六郎又是牛脾氣執意要走,不如借此解開以往的心結,也許能將六郎留下。
林氏當初再過分,畢竟已經成為往事,她到底是六郎的親娘。叫六郎收下這些,也等于是告訴六郎,三嫂早都把過去忘記了。
瓔珞在清苑埋怨主子:“那林氏都快死了,若真出了什么事兒賴到您頭上,這不是平白惹一身騷?何況她之前的那些事兒,您真的這么快便都忘了么。”
“我是不愛送人入口的吃食補品。若這些補品被六郎扔掉,我必會換個礀態對他;若是他乖乖提著去了林家探望林氏,也許往后會相處得輕松些。這幾天找人盯著他些吧。”皇甫惜歌淡淡的說道。舀吃食誣賴她,林家還沒這個膽子。
若說忘記林氏的所作所為,那是絕不可能的。可她如今已經低賤至塵埃,難道還追過去痛打落水狗?就算拋開林氏不提,就這么留下六郎,皇甫惜歌也不甚放心呢。
新大夫人太良善了,自家兩個哥兒還都小,六郎若只是面上悔改,可是個不小的潛在威脅。
可人生不就是這樣,哪有打跑了一個敵人便一勞永逸的?今天走了張三,明天還會來個李四,日子還是得一天天的過。大老爺新婚后好不容易舒坦了些,若再送走六郎,怕又得低迷一陣子,三郎瞧著也心疼呢。一切只為公爹與夫君著想吧。
六郎去過林家,回來便找了大老爺,面上無悲無喜:“爹,我不走了,我明兒便去族里上學去。我那院兒里,您囑咐人將丫頭們全撤了去吧,只留蔣媽媽和幾個婆子小廝童兒便好。”
沒成家的爺們都住在女眷后宅前面的一進院里,說是叫外院,其實離后院更近些,也算是內宅。如今這一進院兒只住著六郎一個,打發走丫頭們也好,倒省得再像那會子,丫頭們為了討好爺做出不得體的事兒。
六郎不愿說去了林家都發生了何事,大老爺也不問,便只照著他說的,叫蔣德才家的將丫頭們都打發回內院重新安排差事,又問過師總管挑了幾個伶俐的小廝進六郎的院子當差。婆子們在某些事兒上比小廝頂用,也就沒怎么換,還是原來的幾個做些洗掃活計。
“稟主子,陪著六爺去林家的帶了話兒回來,說是六爺將您送去的補品帶進林家送給林氏了,據說還與林氏說是您送去給她補養身子的。林氏說了啥做了啥他倒不知道了。”六郎從林家回來后第二日午后,瓔珞便進了正房里與皇甫惜歌回稟。
皇甫惜歌點頭,又問那人可說了林氏的病情。瓔珞搖頭道:“他知道的也就是六爺和他學說的那么些,病情倒是聽過林家小廝念叨,說雖是死不了,可能之后的日子也不會太好受。”
剪刀刺脖子就算沒刺正,也會傷了哪處筋骨吧,皇甫惜歌想著。難不成林氏下半輩子就是個歪脖子了?她覺得她本該笑的,不知為何卻笑不出來。于是手里不停的擺弄著新大夫人章氏給兩個哥兒做的小褂兒,努力不再去想林氏。
這幾日每天一大早,皇甫惜歌都會先去給大夫人章氏請安,再陪著章氏往鶴年居去。老夫人看見婆媳相處得好,自然很是高興,章氏卻是滿腹惶恐。今兒一早終于當著皇甫惜歌面兒與老夫人商量道:“有老夫人在,媳婦實在不敢先受三奶奶請安。”
“清苑離著媳婦那邊又有些遠,還與鶴年居是個相反的大掉腳兒。不如以后都來您這兒,給您請罷安、媳婦再受三奶奶一禮也便罷了。”
倒是這個理兒,她還活得好好的呢,老大媳婦哪里受得住三郎媳婦這般。才進門的幾天三郎媳婦捧她一捧,也算心意盡到家了。老夫人隨即便點頭應了,又喚皇甫惜歌道:“還不謝過你們大夫人,她這是心疼你每日一早兒跑來跑去累得慌呢。”
皇甫惜歌當時連忙起身謝過章氏,又學著三郎調笑她那般道:“惜兒何德何能,換得祖母與婆母兩人疼惜,真真是全天下最清閑省心的小媳婦了。”
這個繼婆母與她全無利益沖突,就算再給三郎生個小dd出來又能如何,還不如她的琛哥兒成人早,一切全賴她與三郎照拂也說不準。才進門時的禮數盡到如今,章氏已經領情甚至有些惶恐,她也看得出來,再一味的堅持倒容易適得其反。
如今看著章氏做得的兩個小褂兒,這才進門兒沒天而已,看活計又不像經了針線丫頭手的,恐怕全是章氏一針一線縫的,這得耗費多少工夫啊。
想到這兒皇甫惜歌便囑咐瓔珞,舀上幾盒鹿胎膏給大夫人送去,務必告訴清楚大夫人如何吃它才能回來。大夫人沒過門前吃的苦,本來她與老夫人便多少明白些,如今單看那細腰身與偏黃的面皮兒更是明了。趁著還是春日,趕緊補補也好。
瓔珞應了聲便舀著兩盒鹿胎膏往大夫人那兒去了,一邊走還一邊暗暗叨咕著,誰都說我們家主子如何厲害,卻不知稍微對她好些她便恨不得將心掏給人家。若都是好的也就罷了,只怕遇上給臉上臉的。守門婆子問瓔珞姑娘嘟囔什么呢,倒將她唬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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