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悍家福
蕭孟朗被吳媽媽請回了內院,禹哥兒早已隨著蘭媽媽回了東廂房,兩位姑姑也腳前腳后回去了,只有皇甫惜歌一人兒在東次間炕上坐著。
“怎么了這是?”見妻子神色嚴肅,蕭孟朗有些奇怪。不過是林家來鬧了回罷了,雖說妻子身處內宅是免不了得知消息的,也不至于這般吧。林家有什么可怕的,離了蕭家的扶持他們什么也不是,又敢鬧到何種程度。
待妻子向他問起了四郎的事兒,蕭孟朗才知事態嚴重。這孩子雖說愛在學堂回來的路上四處游蕩遲遲不歸家,畢竟還沒出過幾天不回來的這種事兒,這是往哪里玩去了?
若是被賊人綁了票,總不會連小廝書童一起綁了,無論如何也會打發一個回來送信要錢……或者綁匪也會送信兒來叫蕭家交錢贖人。
否定了這一樣兒,蕭孟朗稍微安心,囑咐罷妻子稍安爀躁,轉身便要往前院兒去。皇甫惜歌喚住他:“和公爹說,莫為林家之事鬧心。我已有對策,絕對叫林家啞口無言的對策,我那會兒才叫瓔珞去與孫媽媽講了,孫媽媽轉告了祖母,祖母已經不鬧心了。”
這話被蕭孟朗聽在耳朵里,與平常聊閑篇兒的家常話無異。惜兒的鬼靈精怪他早已領教,何況還有郡主府里的阿四和另幾個侍衛幫她做這做那。笑著向妻子點了點頭說聲我知道了、只是辛苦你,我還是先去弄四郎這事兒要緊、回頭再與父親碰面,說完便大步離去。
瓔珞在蕭孟朗離去后又進了屋:“稟主子,四爺院兒里的管事媽媽說,到現在還沒影兒,派出去的小廝也去問過學堂,學堂說四爺已經兩天沒去上過課了……”
這學堂是蕭氏一族的族學。爺們還小的時候,府里會給請了夫子在家教授些啟蒙的書籍和算學,等到歲最晚不過十歲,也就去族學里跟著大伙兒一起上課了。老太爺還活著時候就說過,莫叫哥兒們在家養成驕縱性子,去學堂磨練磨練才好。
就是因為是族學,學生實在不少,先生也顧不過來,若有哪日少了個把的不去上學,也睜一眼閉一眼了。要不是蕭家去了小廝尋人,先生又問了常與蕭孟賀一起玩耍的幾個,怕根本就不知道這兩日課上少了這么個人兒。
“蕭府每年供給族學的銀子可是頭一份兒,就這樣,四爺兩日不去上課、先生們還這么不當事兒呢,看來得請大老爺與族里好好談談了。”皇甫惜歌有些氣憤,“若當天少了人去上課就派了學里的小廝來報個信兒,何至于如此。”
有句話她還沒說出來——三郎這一輩兒的蕭家爺都是族學出來的,怎么大半兒都教成歪瓜裂棗了,若是如此這族學不去也罷,還不如家請了夫子一對一的教授,至少不會借著上學的路兒遁了……
皇甫惜歌越想越氣,禹哥兒已經會走會喚人了,轉眼之間就會長大念書,肚子里又裝著個小的,生出來要吃要喝見風長,若還是個哥兒,過些年恐怕也得哭著喊著隨哥哥一同上學堂了,二房三房還有一個允哥兒兩個庶孫,年紀皆相差不大,怎么能容蕭氏族學過上六七年再禍害這一撥兒。
要么在府里辦家學,要么就將那族學里混飯吃的先生統統趕走。否則再這么下去,蕭家的哥兒們也全都得被教得與四郎六郎一個模樣兒。
她這里正有些壓不住火氣,只想去鶴年居與老夫人念叨一番,三夫人跌跌撞撞的進了清苑,又被吳媽媽和她的丫頭扶進來見皇甫惜歌。三夫人也不等在太師椅上坐穩,便上氣不接下氣、哭咧咧道:“惜兒,四郎,四郎他去了寧州了……”
皇甫惜歌腦子里轟隆一聲,瞬間就像有幾窩黃蜂在飛舞蜂鳴。她忙一手扶額斜靠在炕柜上以免摔下來,這一下將三夫人也嚇得不善。怎么竟不管三郎媳婦懷著身孕,著急嘛慌的便來大呼小叫。這若出了什么事,她怎么擔待得起?
三夫人忙打太師椅上起身去扶住她,又喊著流蘇擰個手巾來,“要不要請個大夫來,惜兒,你哪里不舒服快和三嬸娘講。”
雖說謹親王與皇甫晟也回來一年多了,皇甫惜歌還是不大愿意聽到親人出海的消息。皇甫晟與嫵霞算是新婚,謹親王腿腳又不甚靈便,因此如今出海都是皇甫競一人擔了,皇甫競深怕妹子揪心,因此出發前從不主動與她講,只等回來后報個平安。
這四郎為何竟這么不懂事,還有三個月就要迎娶于家姑娘了,他若真出了海,怎么趕得回來?估摸著三夫人也是為了這個吧,這不是雙重的要人命了么不是叫蕭家如何跟于家交待,又如何跟于尚書與何夫人交待?
皇甫惜歌掐了掐太陽穴緩了緩神兒,虛弱的笑著對三夫人道:“我沒事了,嬸娘快坐下吧。您怎么知道四郎去了寧州?四郎院里的婆子們都急壞了,打發了小廝四處找人呢,三郎回來一聽說,茶沒喝一口就又出去找他了。”
三夫人一聽,敢情這位早知道四郎不見了,只瞞著她與老夫人,派了人四處尋呢。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兩個兒子怎么都這般不省心,一個才消停下來,另一個又折騰開來,這是不想叫她活了。
若這事兒擱在去年前年,三夫人怕還得遷怒皇甫惜歌——好好的兒子快近婚期了卻跑去寧州港,不是三郎兩口子勾引的又是誰?可三夫人如今漸漸的明白了,這兩口子還真是好人。四郎怕是早就野了心,誰拉得住?
“那孩子偷偷在我屋里留了封信,又用了東西壓著,我也沒早注意到。方才這是去找什么,一下才瞧見……”三夫人學說著,又與皇甫惜歌商量道:“惜兒你派個人去前院看看三郎吧,莫叫他白費力了。”
“不如派幾個人騎了快馬去追四郎吧?不少字”皇甫惜歌到這時也知道老夫人那里和大老爺三老爺處是絕對不能瞞著了,這事兒這么嚴重,如何還能繼續瞞下去。
三夫人拭掉眼角滲出的淚水,囁喏道:“追得上么?都走了兩天了……他自己這些年也攢了些許銀兩,怕不是離開蕭府便買了馬騎著跑了啊?”
“不試試哪里知道行不行,坐在家琢磨那肯定是更追不上了。何況我大哥也不會叫他跟著去的,單不說他的婚期早定下了我娘家人都知道,就說他這不經了家里便逃跑的事兒,也絕不能容他跟著去不是?”皇甫惜歌說罷這些話兒,便招呼瓔珞去叫吳媽媽再去前院找三爺。
瓔珞出去后,她繼續安慰三夫人:“船又不是說走就走,還要等風向的。路上追不上他,到了寧州也一樣抓得住他。等三郎回來,我叫他從咱們府挑上兩個年輕力壯的,再去我郡主府叫上兩個侍衛。實在不成就歇馬不歇人,我就不信了……”
三夫人感激淋涕的抓住皇甫惜歌的手:“惜兒,嬸娘我,我真是個沒用的,你這兒挺著大肚子,我還來麻煩你找你出主意。嬸娘但凡有你的一半兒,也不至將孩子們都慣成這般模樣,整日里惹事……”
說完這話,三夫人的淚更有些忍不住了,又覺得這樣實在是給人添堵,忙以帕子堵住嘴低了頭,如此一來這傷心難過反倒更令人心酸了,皇甫惜歌看了也覺得可憐。
“都是一家子,老夫人歲數大了,二奶奶又才懷上還不甚穩當,嬸娘不找我來找誰去?”皇甫惜歌又安慰上了三夫人。她早就想明白了,在這大宅子里過日子就是這樣,你想裹巴裹巴躲一邊去潔身自好,那是毫無可能的。
何況又有哪家的規矩說了,你整天里吃涼不管酸,到最后諾大的家業還都給了你。雖說皇甫惜歌與蕭孟朗并不指望什么所謂的祖產,眼下蕭家的小輩兒里又有哪個能將擔子挑起來。她們不管,叫蕭家徹底蕭條敗落了去?
蕭孟朗帶著三祿與幾個小廝分頭在外頭尋著四郎,竟也聽到有人學說,蕭家四爺頭兩日騎著匹棗紅色的駿馬往南面城外去了。正要吩咐三祿與他回府騎馬往城外去尋人,家里派出來的小廝氣喘吁吁到了跟前兒。
回了清苑,三夫人還在。見三郎回來了,三夫人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將四郎留下的信給三郎看過。蕭孟朗皺著眉頭看罷了信,抬頭望向妻子好似在征求意見。
皇甫惜歌又將那派人騎著馬去追的主意說了,“事兒都這樣了,你也莫瞞著大老爺和三老爺了,趕緊去趟前院說一聲,看看咱們府里派哪幾個去比較妥當。然后走時從郡主府走,叫阿四再派兩個侍衛跟著。”
蕭孟朗說要不然他親自跑一趟,三夫人急急攔了:“你的傷還不大好,怎么能長途奔波。先去與大老爺三老爺說聲,我這兒派人將二郎找回來吧。”
一個時辰后人馬便已備齊,由二爺蕭孟秋帶著、快馬出了城直奔寧州。皇甫惜歌這才松了口氣——四郎這事兒可算是逃婚啊,不找回來哪兒成。二爺如今也算是有擔當了,但愿四郎回來后多長進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