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悍家福第一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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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伊人花開  分類: 古代言情 | 伊人花開 | 妻悍家福 
瑞江旁,酒家賞云樓,三樓臨窗。雕了萬字花紋的窗扇微敞,能望見不遠處滔滔江水。四月底的江風雖不凜冽,卻夾雜著些微咸腥撲面而來。

皇甫惜歌一早兒便喬裝成個白衣少年跑出來,如今正端坐在這窗旁。漆黑的頭發未戴綸巾,只在兩耳之后各取了一綹,以溫潤的玉扣束在腦后。兩鬢有幾絲碎發垂下,不時隨風舞動。

她手持白玉蓮花杯,輕啜著盞中的青梅酒。面前桌上的三五個小菜,一筷也未曾動過。

在她身后,立著個十歲出頭、白皙瘦弱的小廝,因身上所穿的細麻短褐甚顯肥大,倒減了幾分秀氣多了幾分滑稽。

那小廝其實是皇甫惜歌的婢女墨兒,話說這主仆兩人最近似乎對女扮男裝上了癮。墨兒說得好,若是不如此打扮,哪個女子敢進酒樓下館子?

樓梯輕響。小二兒殷勤的領上一位客人言道請稍待,滿臉堆笑來到皇甫惜歌近前懇求:“洛公子,小的想與您打個商量,無論成與不成,還請洛公子莫怪。”

“今兒小店實在是客如過江鯉,樓下已經沒了座位。洛公子您也知道,大多是外地客人想要提前看看龍舟不是?”

“您瞧能不能抬個手兒,容那位公子在您這層樓坐坐?那位也是小店常客,必不會攪了您的清凈。”

皇甫惜歌最近常來賞云樓,每次都包了這三樓一人獨坐。后來為了好稱呼,她便告訴那小二兒她姓洛,是殷州洛府的遠房族親。

殷州洛府,大齊朝六大世族之一,皇甫惜歌的外祖父家。皇甫惜歌賴在洛府不回家已經有七個月了。

見小二兒帶了客人上來才過來打商量,墨兒快步上前道:“你這伙計好不講理!我們家公子不是將這樓層包下了么,銀子也付了,你們怎的不守信用?”

“就算你想打個商量,也該先來問過我家公子、得了應允再往上領人吧?”

“墨兒,休得無禮,退下吧,”皇甫惜歌輕喝,“若我不見到人,又怎能輕易答應小二兒哥安置客人過來?”

待墨兒閉了嘴退到身后,她溫和的對小二兒說道:“我來貴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不是遇上為難事兒,你們也不會來打擾我,倒是極守規矩。”

“可是你也莫以為我是好商量的。若是再有常客沒處安置,可不許往這兒領了,半個也不行。請那位公子隨便坐吧。”她說完話擺手示意小二兒自去招呼客人,又端起了酒杯低頭淺啜。

墨兒囁喏欲語,見自家主子根本就不瞧她,只得抿緊了雙唇立到一旁。頭雖低著,卻不停抬起眼角斜睨那個新上來的客人,好似很是防備。

那客人是位藍衫公子,先溫文的笑著拱手謝過這廂,隨手將一塊碎銀遞給那小二兒,“一切都按老規矩,你心里有數兒吧。走菜還是你一人上來,莫攪了那位…那位爺。”

小二兒見又有賞錢入賬,忙笑著應了側身退下。藍衫公子遠遠的隔著幾張桌子,也選了臨窗的位子坐下。

待小二兒將酒菜送上來,那公子自斟了酒遙遙舉了下,也不等皇甫惜歌端杯回敬,便飲了一杯。

墨兒更加不滿,暗道這人真真兒不懂事。本該過來謝過我家主子讓座之誼,誰知連句齊整的話兒都沒有,端杯敬酒更是都不站起,不管不顧自己喝了起來。

皇甫惜歌卻不這么想。呵,運氣不錯,這是個識趣的。知道我本是圖個清凈才包了這層,沒那么多套交情拉近乎的片兒湯話。

抿了口手中的酒,她對那公子微微點頭,旋即又將雙眼望向窗外。不遠的江面上幾條龍舟正在劈荊斬浪,無疑是為了七日后的端午賽事做著準備。

只是不知自己在洛府還能住多久,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來看賽龍舟呢?皇甫惜歌越想越是懊惱,握著白玉蓮花杯的手指關節逐漸青白仍不自知。

墨兒見主子沉思不語,貼近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皇甫惜歌立刻拉下臉來,“一個個都這么逼迫我,是不是見不得我痛快半天兒啊?”

“好不容易出來這一趟,催啊催的,你說說你催了我幾次了?我看你是忘了誰大誰小了!”

藍衫公子一邊悶頭喝酒,一邊暗想道,這少年怎的和方才判若兩人?那伙計帶自己上來求座的時候,他可極是溫和有禮呢,怎么對他的小廝反倒不如對一個外人了?

是了,誰家沒個煩心事會來這里喝悶酒呢。看那少年也不是個能喝的,自己上來也有一會子了,他那手里端的可還是杯中酒呢。看來借酒澆愁也不是人人都能的。

皇甫惜歌也許覺出自己不該高聲訓斥墨兒擾了他人雅興,忙偷望了藍衫公子一眼。見那人并不在意的樣子,微紅著臉扭頭抿唇偷笑,并不知自己的神色全部落入人家眼中。

“小墨墨,不過就說了你兩句,還生氣了?”她偷笑過后,招手喊那撅著嘴站在一旁的墨兒。

墨兒紅了臉:“郡……公子,又這么喊人家!”

皇甫惜歌先是笑看墨兒尷尬的樣子,轉瞬卻又沒了笑容,瞇了眼低沉的說道:“再過上三五個月,你就算想我時不時這么帶你出來,時不時喊你一聲小墨墨,也是不能夠了。”

墨兒聽了主子這話,紅透了的臉瞬間變得青白,“公子,奴…奴才求了這么久,您都不愿帶上奴才嗎?”

皇甫惜歌搖了搖頭嘆道:“到那時,我自己個兒過成什么樣還說不準,哪兒顧得了你?你還是留在京城府里吧,有你干娘照應著,我也放心。”

見她還要辯駁,皇甫惜歌忙用眼神示意還有旁人,墨兒趕緊閉了嘴,眼淚卻在眼眶里團團的打轉。

皇甫惜歌又嘆了口氣,就勢推了杯盞扔了筷子。墨兒見狀扯著袖子擦了淚,“奴才去喊小二兒給您上些主食可好?”

“不必了,吃不下。”皇甫惜歌低聲道。

不想那藍衫公子在那廂開了口,“在下瞧著公子喝的是青梅酒,那酒很是開胃提神,實在不宜酒后空腹。這家酒樓秘制的雞絲餛飩甚好,又有為了端午特制的八寶粽,公子不妨嘗上一嘗。”

皇甫惜歌愣了愣,抬眼望過去,只見那公子溫文的笑著如同和熙的春風般,話語雖柔和卻令人難以拒絕。不由得點了點頭,“好,就按兄臺說的,每樣來上兩份嘗嘗。兄臺若不嫌棄,可否陪小弟一同用些?”

說罷不等那公子應答,扭頭道:“墨兒,下樓告訴小二兒,雞絲餛飩、八寶粽各來三份兒。”

又抬眼詢問藍衫公子:“兄臺可還要加些酒菜?讓我這小廝一同要了便可,算在小弟賬上。”

墨兒臉色大變,看了看自家主子,又望了望那公子,很是不放心將主子和一個陌生人留在這樓上。

“你又忘了我說的。我還能自在多久?”皇甫惜歌對著墨兒板起臉,撿起桌上的筷子舉起便欲敲過來。

墨兒一縮肩,訕訕的高舉雙手掩住臉笑著:“奴才這就去還不成。”

皇甫惜歌轉怒為笑,“那還不快去!你給我直苗苗的立好了,縮肩拱背像什么樣子?”

藍衫公子玩味的看著這主仆倆斗法,笑罷方才開口道:“在下謝過公子盛情。請公子恕過在下冒昧,方才并不是有意聽公子說話。”

“公子似乎不是本地人吧?不如讓在下做東請公子品些本地特色小食。一來謝過公子讓座之情,二來在下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又溫和的望向那叫做墨兒的小廝,“勞煩小哥兒走到樓梯口處喊小二兒上來便好。”

墨兒正愁該不該將主子單獨留在樓上和這陌生公子相處,聞聽此言忙笑著應了,幾步便跑到樓梯口高呼小二兒。

待小二兒聞聲上來,藍衫公子已經棄了自己桌上的酒菜坐到皇甫惜歌桌旁,“將那新捕撈的江團選條肥嫩的清蒸了,再撿其它鮮活的或鰣魚或白鯇,鱸魚也勉強了,拼個水晶膾,蘸料就要一碟芥辣醋醬,一碟白梅金齏。”

“再將那腐皮包子、八寶粽、水晶蝦餃、蜂蜜木樨糕各上一份,雞絲餛飩煮三碗。對了,上好的陽羨雪芽沏上一壺來。”

吩咐罷了小二兒,他回轉身笑對皇甫惜歌說道:“眼下的日子口兒正是殷州吃魚的好時節呢,賢弟好口福。那江團和鰣魚都洄游到了瑞江里,恰是肥美得緊。”

皇甫惜歌微笑,并不計較他將“公子”的稱呼悄悄改成了“賢弟”,畢竟是自己先稱呼人家為兄臺不是?于是抱拳道:“不想兄臺還是個愛美食的,小弟確實有口福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墨兒在一旁吭哧欲言,她扭頭一個白眼兒瞪了過去:“你莫哼哼,再這么不規矩,等一會子那餛飩和點心可沒你的份兒!”

藍衫公子笑道:“你們主仆二人也實在太有趣了些。不過一看賢弟就是個好主子,墨兒小哥兒也很是機靈。”

墨兒在一旁昂了頭,自得的接過話兒說道:“那是,我家郡……我家公子很體恤下人的,若不機靈些,哪對得起主子?”

皇甫惜歌佯怒:“墨兒,說你胖你就喘起來了!和你說過多少次外頭不比府里啊,為何沒記性?”

“就這般沒心沒肺的,還想跟我出……還想跟我出門兒,保不齊哪天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子呢。”

說罷仿佛剛想起還有藍衫公子在一旁,當著外人面兒打孩子訓猴兒,可不是自己的風格兒啊。何況人家剛夸完“你一看就是個好主子”,皇甫惜歌不禁紅了臉。

恰好小二兒端了茶送上來,那公子見皇甫惜歌很是尷尬,忙借機起身迎過去接了托盤,又緊著發話打發小二兒下去催菜。

只見他用熱茶燙了燙茶盞,給皇甫惜歌先倒了一盅兒,又掀了茶壺的蓋子撂到一旁,“這賞云樓畢竟只是酒樓不是茶樓,泡茶也便沒了那么多講究,一概是用這茶壺燜泡來的。”

借著遞茶的工夫,他不露聲色的瞧了瞧皇甫惜歌的耳朵又瞥了眼墨兒,心下暗笑。怪不得那小廝總是含糊其辭不想讓自己在這層坐下,也怪不得這少年總是動不動紅臉又舌尖嘴利,原來是小姐和丫頭女扮男裝。

“在下不喜勸酒,因此一會兒那魚膾上來后,賢弟多喝些雪芽吧。這茶清熱解毒,省得吃了生魚腸胃里不爽利。”藍衫公子說道。

皇甫惜歌心里暗道,這人很是精明啊,說什么不喜勸酒。不知他是早發覺我手里端杯只是做做樣子,還是看出了我女子的身份?

這“一壺雪芽十兩銀”,喝得起這茶的非富即貴。而這人不喜悶久了的雪芽,還說這茶能清熱解毒,是個真正的懂茶品茶之人吧。

卻依然感激的笑了笑,“還是兄臺見多識廣,小弟多謝了。”

藍衫公子擺手道:“賢弟過獎了,我生在殷州長在殷州,每年這時節總要吃些江鮮,有了經驗罷了。”

剛剛遞茶時本想問過這少年姓名,畢竟能在一處飲食談天兒也算是緣分。如今既已瞧出來人家是女子,自然不好再相問了。也罷,相逢何必能相識呢。

嗯,方才聽那小二兒稱呼她,似乎是姓洛的。是洛府的哪房小姐或是族親?沒想到啊,洛家一個堂堂世族,竟有這等漠視禮儀規矩的女子,帶著婢女喬裝打扮混跡于酒樓之中,真真是世風日下啊。

藍衫公子強忍心頭不喜,與皇甫惜歌一句句攀談起來,沒想到越談越是驚訝。這女子性格爽朗不遜男子不說吧,談吐也是頗為不凡,怪不得會有如此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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