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這話把譚氏弄得是又氣又臊
百花樓是什么地方?只要是江安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那可是勾欄粉巷里的老字號如今人家捧著欠條上門追債,擺明了三爺這些日子都混跡在何處而且三百七十兩,若只是喝酒能喝出這么多來嗎?這不更是說三爺還在那里……
譚氏不敢再想,咬著唇的到了陸媽跟前,伸手就扯上了墨文的耳朵,只是墨文這陣醉醺醺的,雖是吃痛咧嘴,眼睛卻都沒睜,只一邊伸手去扯譚氏的手一邊口里嘟囔:“乖,別扯了啊,牡丹,明兒個我就給你買支玉簪子,你就讓我歇會兒吧……”
這等言語把譚氏弄得忍無可忍,猛然從墨文的手中抽了手出來,朝著墨文的臉上就甩了一巴掌過去,而且因為陸媽腦袋擋在近前,這一巴掌的后手還掃到了其,整的兩人的身子都是一個哆嗦。
“混蛋玩意”譚氏咬著牙罵了一句,被抽的墨文也睜了眼,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譚氏和自己老子怒瞪的眼,總算是醒了點酒,立刻就哆嗦著叫人了:“爹,娘,你們怎么……”
“我打死你這個沒出息的玩意”墨言嚎了一嗓子就要抽人,譚氏卻猛然的沖上去擋住,而后急急地說到:“先把欠賬算了啊老爺”
自古家丑不外揚,先前譚氏是羞到惱,所以才抽了一巴掌,墨言卻是痛心的發了飆,但不管是哪一種,婦人一時激動打一巴掌還說的過去,要是老爺子滿院子打一個都要及冠的兒子,這不是家丑是什么?
聽了譚氏的言語,墨言強忍住不快,忿忿的一把扯過賬本摔去了墨文的臉上:“你給我看仔細,你是不是欠了三百七十兩”
“啊?是,是”墨文顯示臉上一驚,繼而晃著身子蹲下把賬本撿了起來,借著那不甚明亮的燈光,胡亂掃了掃—這會兒他哪里看得清楚賬目啊?何況他自己根本也不知道花掉了多少現在光線那么差,更是無從細看。
“說話啊”墨言見墨文傻在那里不吭聲,自是惱著催了一句,墨文一個哆嗦點了頭:“對,對,是,是這么多”
譚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我去拿銀子”說罷幾乎是晃著步子進了屋,留下剩下的人在此處是尷尬不已。
“你還有臉杵著?進屋”墨言忿忿的沖墨文吼了一句,墨文在陸媽攙扶下就向往自己的院落會,不過墨言嗓子里哼了一聲,兩人只好調轉了方向,往一邊的書房里去了。
“你們怎么就上門了呢,這,這不是讓我墨家丟臉嘛”墨文一進屋,墨言忍不住開了口,好歹他也算鄉紳一般的人物,讓老鴇子上門討債,這可真夠丟人的。
那春娘倒是賠了個笑福身一欠:“墨爺,我這也是沒法子啊,三爺要在我們那兒坐坐,總不能攔在外面吧,可這錢花了,我也是要討的啊”說著竟往前湊了一下,柔聲細語的說了一句:“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明兒到我樓里坐坐,我給您備壺好酒賠不是還不成?”
墨言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迅速后退一步臉有厭惡之色:“去去去,我才不好這口”
春娘笑了下,便是撇嘴道:“好好,您不好這口,那下次在我們百花樓吟詩作對的時候,可別叫水靈兒再給您執籌……”
墨言臉上紅白相間,狠狠的瞪她一眼,小聲說到:“反了你?”
春娘撲哧一笑沖其丟了個媚眼:“別啊,爺,奴家是和您逗著玩呢奴家怕了您……其實我這次也是沒法啊,錢總不能不要吧?”
墨言嘆了口氣:“等著”轉身便往屋里去,而此時譚氏也走到了門口,有氣無力地說到:“管家,來,幫著搬”
譚氏這后半輩子都只信真金真銀:上次吃了虧,遭災的時候,票據不當事,寶鈔換不來銀子,結果有錢拿不出,好不容易典當了首飾想要換藥材給兒子治病,卻偏偏藥材都欠奉,結果兒子死后,她就一門心思的認為如果當初手里有足夠的現銀,她就不用典當,也就能早點買到藥材,兒子也不會死,故而在那之后,她就只肯攢真金白銀,就算一些首飾異常華美,她最后也要換成銀子收起來,才覺得踏實。
但她是踏實了,這會兒的還賬,就沒有票據或是寶鈔來省事,只能是叫人把銀子給搬出來。
三百七十兩銀子啊,這不是一個筆小數目,譚氏點算出來的時候,幾乎是哆嗦著看著一個箱子就亮了底。等到管家跑了六趟拿出來后,春娘也有些無語了,只能看了看帶的兩個公,三個人動手把銀子分抱著出了府。
三百七十兩銀子啊,那可是足足有五十多斤重啊
要賬的一走,譚氏就跟被人抽了脊梁骨似的,直接就癱坐在了地上,墨言見狀上前來勸扶,譚氏一把扯了墨言的領子,人就不顧臉面的撲進墨言的懷里哭了起來:“嗚嗚嗚,我怎么就生了個這么不爭氣的東西啊嗚嗚,我這邊還要給他娶妻置業,他就來敗我的家底,這叫我們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啊”
墨言知道譚氏肉痛至極,當下只能一邊給她拍背一邊安撫:“算了,算了,想開吧,橫豎是咱們的兒子啊”
這話一出來,譚氏卻不知道被刺到了哪兒,抽風般的罵了起來:“都是你一輩子窩窩囊囊,什么都不成生下兒子養不活,養活了的卻又早死,如今的還來禍害我的家底,難道我們以后討飯過日子啊”
墨言這張臉被罵的漲紅,偏偏他又反駁不得,而且欠了譚氏一輩子的感情債金錢債,他真是橫不起來,如今一被罵,先前那點硬氣都沒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憋了一句話出來:“我們不還有紀兒嘛,總還是有個成材的嘛,怎么,怎么能說是我的錯……”
譚氏聽到這兒,抽抽搭搭的從墨言懷里爬起:“唉,也就這么一個出息的了”
“快別哭了,叫兒子兒媳婦的知道,丟人”墨言趁機勸了兩句,譚氏才算被扶著起來,步履踉蹌的去了書房。
一進屋,墨文已經跪在地上了,剛才自己的老娘在外面哭成那樣,倒算是讓他真正的酒醒了一半,想想被老鴇子上門要花酒錢,他這會兒也知道臊的了,所以自己就跪下了。
老兩口見狀,也不知是罵好還是不罵好,悻悻的入房坐下了,墨言才開始教訓兒子,但說了沒兩句,譚氏就搶了話頭過去:“文兒啊你就不能爭點氣啊?你說你被取消了資格就算了,你爹說你兩句也是你有錯,怎么就跑出去喝花酒,你當真以后都不入仕途了?”
墨文低了頭不言語,譚氏又嘮叨上了:“三百七十兩銀子啊,你母親我辛辛苦苦攢下的,這在一般人家能養一代子孫了,可你回來才多久,就給我這么糟蹋出去了,你知不知道黛娘嫁人需要嫁妝,你成親需要彩禮啊”
墨文依舊不吭聲,譚氏自是繼續嘮叨,但墨言卻是越聽越窩火,最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說到:“我明兒個就去給你尋個媳婦,我管不了你,總有人能管的了你”
墨文聞言抬了頭:“爹,您,您要給我定誰家的啊”
“誰家的閨女厲害,我定誰家的”墨言說著沖墨文吼到:“滾”
夜凰知道這事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而且還是小葵學給她知道的。
“天啊,三百多兩銀子,還不把我那婆婆給心疼死”夜凰當即嘟囔了一句,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婆婆有多么的摳嗇。
“她心疼不心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您這回怕是躲不過去了吧”小葵說著有些擔憂的看了夜凰一眼,夜凰當即撇嘴:“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該怎么就怎么,要我補缺?我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更不是生錢變銀的搖錢樹要錢?沒有”說罷起了身:“走,咱們繼續置辦嫁妝去”
“哎,不去太太那邊請安了嗎?”
“不去”夜凰說著一搡鼻子:“免得又來和我折騰”
當下夜凰帶著小葵出去,按照單子又跑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天擦黑了才回來,置辦的東西也就只剩下一點點了,基本上都是預定張羅完了的。
兩人一回到墨府正要說燒水洗洗呢,陸媽媽就來了,不用說,自是譚氏召喚,夜凰同小葵對視一眼,無奈的隨著出院而去,路上夜凰照舊拉了陸媽胳膊:“婆母這么急的尋我,還真是掛心黛娘的婚事呢”
陸媽媽苦笑了下,轉著彎的把昨夜那件事給講了,也算是給夜凰交個底,夜凰便心里有數,譚氏絕對是有把她打觀世音的打算了。
三人一進屋,夜凰倒是意外的瞧見了黛娘也在屋里,只不過此刻的她倒是一臉苦瓜像,好似受了屈一般。
“公爹婆母”夜凰進屋行禮后,又沖黛娘一笑:“怎么了?一臉的不開心?”
黛娘立刻就沖到她的跟前,拉著她的胳膊就掉眼淚,弄得夜凰還以為自己是不是打了她,只能出言而問:“你這是哭什么啊,到底,到底什么事啊”
黛娘這才委屈萬分的開了口:“嫂子,我今個跑了一個整天,想叫人照著您那套頭面給做一套,結果都說沒那瑪瑙的料,做不了,您說怎么辦啊”
夜凰一聽心里罵了句:靠卻是開口道:“嗨,我當多大的事兒呢,這也值得你哭?不就是沒瑪瑙的料嘛,你叫它們用黃玉也成啊”
黛娘當即愣住了,而那邊譚氏“噗”的一口茶就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