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小妾②:殘王的丑妻·正文
“我知道~”莊然微笑。
“其實呢,”朗四接著道:“王爺要你離開,絕不是你的錯。真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深恐她不信,他加重了語氣強調,目光真摯誠懇。
“這句跟剛才說的,好象是一個意思。”莊然有些好笑。
居素日的他雖不如喻守成油嘴滑舌,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人。
喻守業的沉默寡言,喻守成的玩世不恭,朗三的心無城俯,使得精明又不失沉穩的朗四的存在,顯得尤其重要。
他的話代表的已不是他自己,而是整個紫竹山莊,甚至在很多場合,他還是慕容鐸的代言人。
赭今天,這個代言人顯然失常了。
朗四有些窘,忙再咳了一聲:“只是我們王爺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所以,換了任何一個女人來,下場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離開。”
“離開?”莊然笑得更親切了:“可以啊,我反正也不打算再呆下去了。”
“那就好~”朗四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把吊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莊姑娘有任何要求都盡管提,卑職會盡最大的努力滿足你。”
怎么說,她也算是王爺的女人,這輩子衣食無憂是絕無問題的。
“任何要求?”莊然笑了,意味深長。
“呃,”朗四一驚,腦中的警鐘敲響,立刻補充說明:“當然,必需是在卑職的能力范圍之內。”
這句話,有三層意思。
一:他權利有限,所以,想要獅子大開口是不可能的。
二:她抱有的任何有關王爺的幻想都是不切實際的,最好乘早打消。
三:給她補償是他瞞著王爺私下決定的,如果貪得無厭,小心雞飛蛋打。
莊然冰雪聰明,當然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看著他,輕輕地笑了笑。
朗四忽然一陣頭皮發麻,預感到她要提出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叫慕容鐸來~”莊然輕言細語,不象是命令,也不象是請求。
朗四嘆氣。
王爺的脾氣,她又不是不知道,此時叫他來,不是自己找死嗎?
“莊姑娘~”他試圖跟她講理。
“你不配跟我談。”
輕輕一句,將他堵得啞口無言,且滿面通紅,且狼狽萬分。
不配嗎?
他堂堂威武大將軍,官拜二品,五虎將中位居第四,縱橫疆場無敵手;
而她,不過是個小小的民醫之女,她竟敢跟他說不配?
然而,配嗎?
她是皇帝御筆親封的靖王妃。
他的官職再大,總歸是慕容鐸的屬下。
主仆,尊卑之別顯而易見。
她的去留,是她和王爺之間的私事,原就不容他置啄。
“莊姑娘,你這是何苦?”朗四苦笑,只得放低姿態,婉轉相勸。
見他不再暗含要脅警告,莊然哂然一笑,退了一步:“那么,拿圣旨或是休書來。”
“啊?”朗四吃了一驚。
“怎么,”莊然眉一挑,嘲諷地道:“在四爺看來,這個要求很過份嗎?”
朗四也不能說過份,也不能說不過份,更不可能越俎代庖代慕容鐸答應,只好打哈哈:“哈哈,莊姑娘真會開玩笑~”
“玩笑,”莊然一臉沉靜地看著他:“你覺得這是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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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四干咳一聲,尷尬地摸摸鼻子。
莊然理直氣壯地道:“當初若非一道圣旨,我又怎會跋山涉水到這苦寒之地來?如今要我離開,于情于理,至少都應該給我一個交待吧?”
話雖如此,但圣旨豈是這么好討的?
皇帝既然下了決心不顧王爺的意愿強塞個丑女給他,其目的已是非常明確。
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一百步只走了一步,他豈會輕易鳴金收兵?
再說了,就算皇帝后悔了,心里肯了,面子上也是絕不會肯的。
二個月之內,連下兩道圣旨,既賜婚,又毀婚,天下人會怎么看他這個九五之尊?
金口玉言還是金口玉言嗎?
休書?
王爺根本不承認她是靖王妃,怎么會肯給她休書?
一旦給她休書,就等于確認了她曾經的王妃地位,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就是鐵板釘釘了嗎?
以后不管過了多少年,王爺再娶誰做王妃,都只能算是繼任,絕對不是原配!
朗四思來想去,發現莊然這看似無可挑剔的簡單合理的要求,用來對付王爺的雷霆之怒,竟然完美得無懈可擊!
他無話反駁,又無計可施,只好不停干笑:“嘿嘿,嘿嘿嘿嘿~”
莊然依舊是那么恬靜,淡淡的,絲毫沒有勝利者的居高臨下。
她溫柔地笑道:“請四爺轉告王爺,什么時候滿足了我的條件,我什么時候離開,一秒都不會耽擱。”
“嘿嘿,嘿嘿嘿嘿~”要他去轉告,那不等于要他去送死?
“時間不早了,我要休息了。”莊然看他一眼,起身施施然進了內室。
朗四的目光無比哀怨地瞪著她纖瘦的身影。
狐貍!狡猾的狐貍!
他以前怎么就沒發現,溫柔善良的莊然,其實是只修練了千年已然成精的狐貍呢!
她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地就把他置于進退兩難之地。
眼睜睜地看她掩上了內室的門,知道她不會改變心意,奇跡不會發生,命運不會垂憐于他,朗四只好垂頭喪氣地離開。
聽著外面的門怦地關上,莊然背靠著房門,身體軟得沒有一絲力氣,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她抬起手,摸著心臟的部位。
那里,撲通,撲通,跳得好快,快得好象隨時要沖破胸腔。
真沒有想到,自己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不但敢與處于失控邊緣的慕容鐸針鋒相對,而且還跟以精明干練著稱的朗四談條件。
并且,這兩次,她都占了上風。
那個處變不驚,冷靜坦然,侃侃而談的人,果然是她嗎?
會不會是自己的身體里住了一個魔鬼,在不知不覺中跳出來操控了她?
“怦”隔壁傳來瓷器墜地的聲音。
莊然驚得猛然彈了起來。
緊接著,是慕容鐸的咆哮。
“圣旨,休書?呸!憑她也配?”
“她算個什么東西?竟敢妄想占著靖王妃的位置?”
“她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就那副德性,還敢拿父皇壓我?”
“還敢說她不貪戀王妃的位置,不慕虛榮……”
慕容鐸憤怒地叫囂著,象頭困在籠中的野獸,在房中橫沖直撞,發了狂地砸著一切可以砸的東西。
莊然死死地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不去聽他那刻薄到極點的謾罵。
她努力站了起來,走到床邊,躺下去,拉過被子,把自己連頭帶腳整個都包了起來。
她拒絕去聽,拒絕去想,拒絕接收這一切。
他越是態度強硬,越是激起她潛藏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的斗志。
即便是走,也應該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地離開!
而不是象現在這樣,象條喪家犬似的,灰溜溜地被趕走!
半夜里,起風了。
喻守成估計得很準,暴風雪來了。
隔壁的慕容鐸咆哮了一晚,到天亮的時候,終于筋疲力盡,安靜下來。
朗四長出一口氣,也不敢把他抱到床上,怕驚醒了他又鬧將起來。
只給蓋了床棉被,躡手躡走地走了出來。
站在走廊上,望著隔壁的廂房出了好一會神,忽然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王爺發了一晚的脾氣,那怒氣可以說是空前絕后,排山倒海,無人可擋。
但,氣歸氣,終歸沒再提要她離開這件事。
換言之,在這場沒有硝煙,不見血腥的廝殺之中,暴戾噬血的獨狼輸給了渺小柔弱的莊然。
她取得了完全的勝利。
這是五年來,第一次有人逆了慕容鐸之意,還能全身而退。
這讓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從今天開始,對于莊然,他要重新,全面地衡量了。
莊然是被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吵醒的。
慕容鐸淺眠,對環境的清幽有嚴格的要求,嘈雜之聲在墨韻居是絕對被禁止的。
她心中奇怪,穿戴齊整,剛走出房門就被灌進來的北風給吹得退了一大步。
狂風呼嘯著卷著巴掌大的雪花,漫天飛舞,天空灰蒙蒙的,壓得極低,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觸到。
二十幾名雜役頂著暴風雪,在院子南邊的偏廳里進進出出,似乎在忙著建設什么?
院子里站著一名俏麗的小丫頭——這,在墨韻居幾乎也是被禁止的。
一大早起來,接連發生了兩件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不得不讓人感覺到詫異。
正在她努力思索的當口,珠兒聽到開門聲,回過頭見了她,立刻迎了上來:“大小姐,你醒了?”
“大小姐?”莊然愣住。
“我是珠兒,從今天起,就過來侍候大小姐了。”因為大風,她雙手圈著嘴巴,用盡力氣嘶吼。
“侍候我?”莊然更莫名其妙了。
什么時候,她開始需要人侍候了?
難道跟慕容鐸大吵一架之后,他受刺激過度,神經不正常了?
“是啊~”珠兒殷勤地將她請進房:“大小姐先坐一會,奴婢這就去給小姐準備洗漱用品。”
“不用了~”莊然連忙拒絕:“我自己來就行了。”
“大小姐,你就讓奴婢做吧,不然四爺瞧見了,定會責罰于我。”珠兒有些惶恐。
聽她這么一說,莊然總算有點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了。
可是,為什么?
“大小姐,水打來了,要不要奴婢給你凈臉?”
“大小姐,奴婢給你梳頭吧~”
“大小姐,這枝珠簪太素了,換一枝……”
珠兒看著妝盒里那乏善可陳的寥寥幾枝簪子,還真瞧不出哪枝比她頭上這枝更漂亮,更出挑一些。
她只得悻悻地放棄展示自己的機會:“呃,就這枝好了,素雅,跟小姐的氣質很相襯的。”
莊然有些想笑,活了二十一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有氣質。
“大小姐,廚房布置好了,你來看看,有哪些需要改進的?”
一名侍衛垂著手站在門邊,小心翼翼地稟報。
又是“大小姐”?
莊然有些懵。
怎么一夜之間,所有人對她的態度都變了?
就因為她頂撞了慕容鐸?
她暈暈乎乎地穿過院子,來到南邊那一線廂房。
木嫂正站在門邊,微笑地看著她。
“木嫂~”莊然看到她,很是歡喜,想到昨晚的事全落在她的眼里,又有些窘迫,不由得紅了臉:“怎么回事呀?”
“大小姐,”木嫂平視著她,中規中矩地道:“四爺說,大小姐每日為王爺準備三餐,廚房那么遠,跑來跑去太辛苦不說,飯菜送過來也冷了。這邊反正有空房,不如單建個小廚房,一來省得跑,二來也方便打理。”
莊然默了一會,忽地眼睛一亮。
朗四如此大張旗鼓,是不是意味著至少短時間內,慕容鐸不會趕她走了?
木嫂看著她忽然變得發亮的眼睛,猜到她的心思,笑瞇瞇地道:“從今兒起,我就調到墨韻居的廚房來做事了。”
“還有我!”珠兒搶著說道:“四爺說了,以后若是再讓大小姐干粗活,定罰不饒。所以,大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千萬不要客氣~”
莊然從未被人如此恭敬地對待過,很不自在。
她咳了一聲,不知說什么好,轉過頭,見隔壁還有人穿進穿出,于是問了一句:“那邊在干嘛?”
“那是給大小姐專用的藥房呀~”木嫂含笑看著她。
“我的專用藥房?”莊然已不僅僅是錯愕,簡直是驚駭了。
常言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朗四這么做,究竟有何圖謀?
朗四大踏步而來,笑容可掬,就好象昨夜的爭執和斗爭根本就不存在:“大小姐可以親自去看看,有哪些地方需要改進?”
“四爺~”莊然尷尬了。
連他都叫她大小姐,這稱呼聽在耳里,怎么那么別扭呢?
他該不會因了昨夜她那句“你不配跟我談”在實施報復吧?
朗四呲牙一笑,很有些喻守成的味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能不能,不叫我大小姐?”莊然滿眼企求。
“那可不行,”朗四一本正經:“我已下了嚴令,以后除了王爺,所有人都得這么叫,違令者斬!你想害我成為第一個違反軍令丟了性命之人嗎?”
“人頭又不是西瓜,怎么動不動就斬呢?”莊然囧了。
“那沒辦法,”朗四笑嘻嘻地道:“沒有鐵的紀律,是絕不會有百戰百勝的戰績的!”
可是,這又不是關于行兵布陣,生死存亡的大問題。
一個稱呼而已,有必要提高到戰略的高度上來嗎?
莊然無語了。
“小威,小武,小勇,小猛!”朗四忽地大聲呼喝。
“到!”從藥房里迅速跑過來四名精壯的士兵,站成一排,昂頭挺胸。
“他們四個是我挑出來在藥房做事的兵丁,以后聽從你的調配。怎樣,對他們還滿意嗎?”
莊然看著眼前“威武勇猛”的四個壯小伙,陷入石化狀態。
“大小姐好!”威武勇猛的四位,異口同聲,中氣十足地迎著狂風怒吼。
莊然被吼得元神歸位,胡亂點了點頭:“好~”
轉身,很沒骨氣地落荒而逃。
朗四得意洋洋地看著她的背影,迸出一連串大笑。
嘿嘿,昨晚被她嚇到,還以為她有多難搞!
不過是稍稍對她恭敬一點,立刻就不知所措了!
看來,她還是那個單純的莊然,吃軟不吃硬的家伙!
以后,對付她,就用這一招了!
慕容鐸直睡到過午才醒來,對于一覺醒來,墨韻居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竟然地沒有大發雷霆。
意外地采取了克制的態度,淡淡地問:“廚房就算了,藥房是怎么回事?”
對此,朗四顯然早有腹案,胸有成竹地答:“王爺雖不計較,咱們也不能白養一個閑人不是?馬上就到夏天,冰雪消融,各種疫癘瘴氣也將橫行,她會醫術,軍中也缺軍醫,不若物盡其用,發揮其長為我所用。就算以后回了京,也好堵幽幽眾口。”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他把軍醫這塊交給她,幫她弄個藥房,她搗鼓那些藥材,幫王爺秘密制做蠟丸就變得名正言順,不會引起懷疑。
如此一舉數得之事,何樂而不為?
“軍醫?”慕容鐸冷笑:“你就這么放心,把本王的十萬將士的性命交到她的手中?”
“據卑職觀察,”朗四不急不慢地道:“大小姐的醫術還是可圈可點的。至少勝蒙方十倍。”
既然蒙方可以勝任,她當然更沒有問題。
“哼!”慕容鐸陰冷一笑:“你最好保佑她不要出任何差錯,不要有任何把柄落在本王的手上。”
“有了差錯不是更好么?”朗四諂媚一笑:“王爺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趕她走了,對吧?”
說到這里,朗四不自覺浮起自戀的微笑。
古人常說一箭雙雕,看看,他這一箭,射了多少只雕?
說到計算之精密,此計之妙,當真是妙絕天下呀!
就連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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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百里公子來了~”
莊然一怔,急忙起身。
一聲朗笑,百里晗隨手撣了撣肩上的雪花,瀟灑地走了進來,語帶諧謔地道:“大小姐好~”
“呀~”莊然面紅過耳,嗔道:“連公子也來取笑?”
“哈哈~”百里晗促狹地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地道:“你難道不是莊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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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然苦笑,只得認命地低頭:“我說不過你,笑就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給人笑了。”
“說真的,”百里晗收起玩笑之心,抬起下巴朝隔壁一呶,半是試探,半是詢問:“我很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妙計,讓頑石點頭的?”
“哪里有什么妙計?”莊然皺著眉,一臉愁容:“連我自己都是莫名其妙,昨晚與他大吵一架,本以為醒來后不死也要脫層皮,誰知會天翻地覆?我到現在都沒回過神呢!”
“哦?”百里晗挑眉:“你們昨夜吵架了?”
什么時候,他們的關系已然如此親密,到了可以吵嘴的地步了?
“呃~”莊然臉一紅,這才發現用詞不當。
她忙搖了搖頭,更正:“其實不能算是吵架,正確的說,是王爺大發雷霆,我忍不住,頂撞了他幾句,如此而已。”